第224章 禮儀

  王氏經年持家,不比秀娘年輕沒有經驗。

  她在村子裡那種地方,都能給林立攢下讀書的費用,僅僅靠勤勞是不夠的。

  所謂的閱歷,就是經歷。經過的多了,也就看得多了。

  上次來兒子家裡,看到兒子賺了這家業,心裡替兒子媳婦高興著。

  這次住下來了,才發現問題。

  家業大了,院子裡的人多了,就得有規矩——哪裡有下人過得和主人一樣的。

  冷眼看起來,二郎和秀娘這兩個主人,比下人辛苦得還多。

  這些日子開著早點攤子,聽過的見過的也多,見識上更不必從前了。

  「前院鏢局,那是男人們的事,可前院的吃食,卻是咱女人家的事。

  每天要做什麼,可不是可著廚房隨便自己決定的。

  難道廚房裡覺得包子饅頭省事,天天早晨就都是包子饅頭了?

  想想咱們自個兒,天天吃一樣的,不也膩了?

  還有二郎,二郎身子弱,好容易調起來了,吃食上更不能馬虎著。

  這些天二郎讀書狠了,身子更得補起來。

  我聽說城裡有賣新鮮菜的,就是貴點,咱家現在也不差銀子,貴,就可著二郎一個人吃。

  二郎是你男人,是你的天,可不能不捨得。」

  秀娘點著頭。

  「廚房裡我這一天半天也看了,張嬸子從早忙到晚,是盡心。

  我算了下,前院加後院足有四五十人了,張嬸子和紫蘇兩個人也不夠。

  得分一下早晚班。早晨的要起早做兩頓早點。

  別小看早晨這頓,大小伙子們早晨喝點熱粥掂掂肚子,鍛鍊完了再吃頓好的,心裡多舒坦。

  張嬸子不用早起,中午、晚上兩頓也能盡心不是?」

  秀娘更是除了點頭,什麼也說不出來。

  「再說前院,是二郎的地盤,可你爹昨天轉了一陣,也是不成規矩。

  都是大老爺們的,洗衣服都得自己洗——出去幹活時候咱們管不著,家裡哪有大老爺們洗衣服的?

  還有廚房和咱後院的水缸,廚房的柴火,都是老張叔和周濤抽空干。

  我瞧著不如換換,柴火水缸,讓男人們干,洗衣服這活,就給丫頭們。

  你琢磨琢磨,宅子裡的丫頭們都安排出來。」

  秀娘慢慢地點點頭:「娘,你說得對。」

  王氏就又教她:「秀娘,現在下人們都叫著你少奶奶,你就得拿出少奶奶的款。

  趁著二郎還在家裡,把前院後院的事都抓起來。

  難不曾二郎去書院了,前院就要外人當家了?」

  秀娘聽著,又慢慢地點點頭。

  她人不笨,只是見得少,很多地方沒有想到。

  王氏這麼一點,立刻就懂了。

  王氏就又給她講自己聽說的大宅子裡的事情,果然,同樣的事情,從王氏口中講又是不一樣了。

  同樣是當家的主母,身邊的大丫頭事無巨細都會給主母匯報。

  主母哪裡用親自繡花做衣服,這些都是身邊大丫頭要做的事情。

  還有,大丫頭也不會成天就在自己屋子裡,那是要跟著主母身邊的。

  主母想要什麼,都要提前想到。

  還有後院裡要什麼管家——一個家裡就一個管家,除非是分了自己小院子的。

  家裡公中的銀子,有帳房管著,誰要用銀子,都得家裡的主母同意。

  一件件都是小事,但匯集到一起,一切就都有規矩起來。

  秀娘認真聽著,逐漸的腦袋裡也有了一個成型的規矩出來。

  又想起昨日裡和林立讀的書,果然治家是門學問的。

  難怪二郎要她讀書,跟著二郎讀書才有用。

  早飯時候,一家子坐在一起,王氏就和林立說道:

  「二郎,你年後要去書院讀書,我和你爹琢磨著,這個家啊,乾脆就交給秀娘管了。」

  林立自然同意道:「正得交給秀娘的。」

  王氏搖著頭:「娘是說,不單單是後院,還有前院那些事。」

  林立一聽,意外地看著秀娘,卻見秀娘並沒有反對的意思。

  想想道:「前院的事情,我準備交給崔哥管著。他歲數大,有經驗,人品也好。」

  王氏不贊同地道:「二郎,家裡只能有一個主事的。

  崔濤人品我相信,有經驗我也相信,鏢局我相信管得也會好。

  只是鏢局也是咱林家的,林家的事情,能全交給外人管著?」

  林立眼睛眯眯,問道:「娘,你的意思是說,讓秀娘將家裡里里外外的事情全都管起來。」

  王氏點點頭:「趁著你在家裡,把家裡的規矩立起來。

  二郎啊,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個家該立規矩了。」

  規矩,從買了這個宅子之後,林立就聽過多少遍了。

  但宅子裡的規矩該如何,林立一直沒有下決心整治過。

  比較村子裡,宅子裡更隨意一些。

  這樣是不好。林立點點頭,應承下來。

  王氏提點了,具體如何安排,她是不管的。

  她自和林父出門轉圈,說好了中午自己去魚景坊里吃飯,也不要秀娘陪著。

  林立便拉著秀娘去了書房,才將昨晚上熬夜寫的書給秀娘看,就聽到方曉帶著位先生前來。

  方曉為林立請的教習禮儀的先生,是一位鬚髮皆白的長者,曾經在禮部做過小官,當時是專門負責教授官員進宮之前的禮儀規矩的。

  言說看在方秀才的面子上來的,只教授三天規矩。

  這三天之內,吃住就都要與林立一起,便是從早到晚地學習了。

  離過年只還有十天多時間,林立哪裡能抽出三個整天的時間來。

  更何況還有蛋糕鋪子年前就要開業。

  不過林立微微一思忖就答應下來——想來,學禮儀也不會耽誤正事。

  方曉便告辭,林立送到門外才問禮金得多少。

  方曉笑說,他已經付了禮金,結束之後林立送個紅包既可。

  林立便放下心來——他還不知道這三天他要如何度過的。

  也才知道,他前後活了二十多年,竟然還要從走路學起。

  讀書人走路,因為穿著長袍,不可大步流星,上身務求不動,雙腳前後用力一虛一實,以為穩重。

  林立最開始差點不會走路了——這比走正步還要困難。

  只覺得好像戲台子上人才是這麼走的。

  可想到方曉的步履從容,才恍然大悟。

  步子還沒有熟悉,就要接著學習見面禮。

  見到身份高過自己的如何行禮,什麼時候叩拜,什麼時候作揖都有講究。

  與平輩如何施禮,與身份不如自己的如何回禮,做客和做主人時候如何謙讓和邀請,都是學問。

  還有入坐之禮。

  如何安排座位或者聽從主人安排,如何找准自己的位置,如何坐著,見到貴客之後要如何起身致意。

  林立從門外行禮,進門謙讓,步入,在座位前謙讓,施禮,再坐下,反覆練習。

  他終於明白為何是要連續三天從早到晚了。

  真是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有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