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秀於林

  「二郎,你猜娘今天聽到什麼了?」

  王氏看著林立,從頭髮絲到腳後跟,哪裡都是好的。

  「娘,先說好啊,我打獵可沒說書說得那麼驚險。」林立想起來,忙先解釋道。

  「打獵?」王氏面色微變,「你打獵去了?受傷了?」

  林立這才知道他想多了,忙道:「受沒受傷還能瞞住娘了?娘快說說今天聽到什麼了?」

  「你那首詩,叫做什麼《青松》,老多人夸呢。就你那個開茶館的朋友,柳公子,都和我說了好一陣呢。

  你在詩會裡的事,現在城裡人全知道了。全城人都說,咱們永安城風水好著呢。

  不但有個文曲星下凡的方秀才,還有個志氣高潔的林秀才。」

  林立沒想到他還能和方曉並列上,只覺得……他這是真被架上去了。

  就和獵熊一樣,從說書人嘴裡聽到的,就不該相信。

  江飛這邊請林立去了前院,將今天茶館所見詳細說了遍。

  果然是前日詩會上種種,被改變了順序,傳播了出去。

  歐陽先生收他為徒,也是因為那首《青松》看出他高潔的品質。

  更將他提議為貧苦百姓讀書捐獻一事大肆宣揚了出來。

  「少爺,大家都說少爺你是城裡的大善人。」

  林立自嘲地哼了聲:「我算什麼善人,左家年年施粥,才是做善事。」

  「那不一樣,」江飛道,「左家做著人口的買賣,那些賣兒賣女的,心有戚戚,誰承認左家做善事了?

  都以為施粥是為了減輕心中負罪,便是讀書人也都這麼以為。

  少爺的捐助,才是讀書人的本分,也是憑藉少爺的才華。

  不過也有人說,少爺做事不留餘地,那馬秀才本來是城裡有頭有臉的,如今門都不得出。」

  林立嘆口氣道:「江哥,你說,我是招誰惹誰了?

  師父收我為徒,與那馬秀才何干?他如何就要跳出來看我不順眼?」

  江飛也笑道:「所謂自作孽不可活。那種人就該吃一次教訓的。」

  江飛又道:「不過少爺你以後是不得清閒了。」

  林立奇道:「我哪一日還能清閒了?我覺都比平日睡少了。再睡少,個子都不長了。」

  江飛更是笑了:「少爺,我是說,快過年了,少爺是不是該張羅著備著禮,城裡也走動走動。」

  林立怔了下,「還要走動……我怎麼將這事忘記了。」

  心下大愁道:「江哥,我是沒有時間了,師父那邊,我初一去拜個年。

  方家這麼近,我得正式去拜訪一次,年前就得去。

  左家,左伯父幫我準備了拜師的六禮束脩,我還沒有回禮。」

  林立算了算,「就這三家我親自去,柳家,哎,柳家這……

  江哥,你和董姑娘商議下,幫我擬定個禮單。

  師父和方家左家我自己去,其它的你幫我送了。」

  江飛答應著又道:「明個之後估計會收到不少拜帖。」

  林立一想要應酬就頭大,且都不熟悉,他都不知道聊些什麼。

  「推了推了。就說我剛拜師,正在家裡奉師命刻苦攻讀。

  我從明天開始就不出門了,拜帖你都給我擋了,全回絕了。」

  眼看著晚上的時間又過去大半了,林立趕緊又回了書房。

  他打定主意這晚上熬夜了。不是看書,是要把答應秀娘的算術寫出來。

  在家裡的時間越來越少,不能像以前一樣一點一點地教秀娘,他乾脆就將記憶里的算術都寫下來。

  林立從數的分類開始。

  這才是真正的算術,是從教學和書本的角度,系統地書寫。

  從數的分類開始,將正負數、分數小數全包括進去。

  正數和負數的運算,也加到四則混合運算里。

  口訣寫下來,就是分數的計算,加減乘除,通分約分。

  分數與小數的轉換,小數的加減乘除。

  然後就是一元一次方程。

  計算上也是由淺入深,逐漸複雜。

  林立自己磨了幾次磨,等到手腕酸得很了,不得不停筆的時候,外邊已經敲了四更的梆子。

  也才半夜一點——前世看手機玩遊戲熬夜到兩三點是經常的事。

  看著自己寫下來厚厚的一疊紙——前世高三要是這般用功……

  林立一邊揉著手腕,一邊又從頭看了一遍,補充了些不足。

  計算部分,以秀娘的聰慧,若是天天學,過年這幾天就足夠掌握了。

  然後就是應用題或者幾何了。

  林立回頭看向黑板。

  燭光將自己的背影投到黑板上,和隱約的幾何圖形交疊在一起。

  他心裡忽然生出個疑問,他教秀娘學這些的意義是什麼呢?

  這時代女子是不能參加科考的,秀娘學了這些,也都沒有用武之地。

  甚至與別人顯擺都沒有地方。

  便是出門進貨算帳,也用不著應用題的,解方程也沒有用處。

  可秀娘喜歡,秀娘對數學也有天賦,便是不該埋沒的。

  至少,以後有了孩子,還能教給孩子不是?

  林立說服了自己,暫時心安。

  小心地整理了桌面的紙張,分門別類地都放置在架子上。

  林立另外拿出一張紙,將已經做了的,還沒有做的事情分門別類地寫上。

  江飛走了之後,自己身邊還缺個管事的。

  崔哥要頂上江哥總管的位置,還要重點擴展鏢局,不能總跟在自己身邊。

  他將前院裡的小伙子們一個個細細都想了一遍,包括跟著他的兩個小廝。

  竟然找不到能頂替江飛,既能拿得起事,又能讓他信任的。

  林立輕輕按著額頭,好半天苦笑了下。

  他又不是前世的大總裁,不過才家裡這點產業,就還要什麼秘書了。

  呵呵。

  他自嘲地笑笑,看著紙上記錄的幾條。

  說不定去了北地回來,他缺的人手,王爺就給他補上來了呢。

  這麼一想,心底忽然好像升起了一道寒氣。

  燭光跳躍,房間裡的影子也好像不止他一個。

  冷汗剎那遍布全身,林立的身子都僵硬了。

  燭光閃了下,爆了個燭花,又恢復了正常。

  影子還是原本自己的影子。

  側耳傾聽,窗外連風聲都沒有。

  林立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怕什麼呢,他又沒有謀逆,又沒有做壞事,真要有人暗中監視,說不定自己若是有危險,還會出手相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