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不能不行

  方煜習武,卻並非沒有心計。

  早在和林立結交之前,就將林立打探了一遍。

  便也知道林立曾去過北地走商,當時只帶著江飛一人。

  而其後,更是從林立貌似無意中知道江飛曾經在王府做護衛的身份。

  也覺察到林立似乎有意讓他與江飛結交。

  林立的聰慧,有大局觀和為人,連他大哥都讚賞過的。

  林立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這個縣令之子結交一個下奴。

  如此,便是林立這番做法背後有深意。

  且這幾日的接觸,感覺中,江飛也並未當自己為池中之物。

  江飛,絕對不會是個簡單的下奴——林立,也不會甘心於一介商人。

  方煜將酒杯遞給江飛,屋子裡靜得幾乎連呼吸的聲音都不聞。

  江飛雙手接過酒杯,向方煜道:「承蒙方二少關照,這杯酒發江某敬方二少。」

  說完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剎那,脊背陡然挺立。

  方煜早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道:「是江哥關照我了,江哥教我那幾手,我日日都練著呢。」

  屋子裡眾人的視線在方煜、林立和江飛身上逡巡,全都大感震撼。

  大家各個階層之間界限分明,就比如屋子裡這些人,除了方煜為官身之子,都是富貴人家的子弟。

  但再富貴,在方煜這個縣令之子面前也都是矮人一等。

  且方煜在銀錢上也並不比這些人差。

  便是出來玩樂上,向來都是方煜一擲千金,大家捧場。

  然後便是要想方設法地為方煜補足花銷。

  現在,大家看著方煜肯放下身段,與林立這位半是秀才半是商人的下奴結交……

  絕對不是大家表面上看到的這麼簡單。

  即便是,這個場子,林立的面子可以忽略,方煜的面子誰也不能落下。

  左遷為人最是圓滑,立刻也拿起酒壺,繞過眾人,為江飛斟上一杯,同時也沒有忘記林立。

  「難怪今日林秀才大展身手,原來是身邊有高人指點。

  林秀才你這可不仗義了,有江兄這般人物在身邊,也不讓我等借光。

  這酒啊,我敬江兄,卻是要罰林秀才陪一杯的。」

  說著舉著酒杯對江飛又道:「江兄,我們平日裡也都喜歡舞槍弄棒。

  本來就都不是方二少對手,如今更要被甩下一截了。

  看在我們也都一起打過獵的份上,江兄有時間可也指點一二。

  左某在此先謝過了——先干為敬。」

  在樓下的時候,左遷半分都沒瞧得起江飛,卻因為方煜這幾句話最先變了態度。

  林立微微一笑,立刻端起酒杯,一手隨意往江飛肩膀一搭道:

  「可不,要不是江哥平日裡照看,我哪裡有殺熊的本事,可惜……來來,咱們哥三個喝一個。」

  江飛笑著將林立手裡的酒杯接過去:「我來替少爺喝吧。」

  林立立刻就鬆了手:「能者多勞。」

  左遷看看林立,沒多言,一仰頭就一飲而盡。

  有了左遷打樣,大家紛紛上前,都是連著林立一起敬酒。

  江飛沒有二話,別人一杯他兩杯,面不改色。

  這些人家裡要麼有權要麼有勢,最會審時度勢。

  江飛額頭刺字如何?為人下奴如何?連方煜都與之稱兄道弟,他們又有何不可。

  也有人低聲吩咐跟來的下人出去打探,包間裡立刻又熱鬧起來。

  林立含笑坐在主位上,看到江飛遊刃有餘地與眾人相處,幾句話時間互相稱兄道弟。

  果然是王府中呆過的,見識上一點也不輸於人。

  可惜了,江飛註定是不能留在身邊了。

  「哥,」肩膀一沉,方煜搭上胳膊,「下次你去北地,也帶上我唄。」

  林立乜斜著方煜道:「我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要去北地。」

  方煜懶洋洋的,好像沒了骨頭一般:「反正你去要帶著我。」

  包廂眾人熱鬧了很久,大概是因為江飛在的緣故,沒有人提及還要去喝花酒。

  也因為江飛替了林立的酒,豪飲暢快,也激發了人的勝負欲。

  到最後,一屋子的少爺公子們還清醒的,也就林立、江飛和方煜了。

  林立是後半程滴酒未沾,江飛是海量,而方煜是不敢喝多。

  方煜還惦記著欠下的家法,哪裡敢再被自家大哥抓到把柄。

  屋子裡其他人半醉之後,酒品上就看出高低了。

  左遷家裡不愧是做人口買賣的,他從小就浸淫其中,即便是明顯醉了,話反而開始少了。

  大概是平日裡沒少提點自己言多語失,尤其醉後,更要謹言慎行。

  家裡開茶館的柳翊就不一樣了,開始口若懸河。

  將自家說書先生今日在茶館裡的故事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

  高潮迭起的時候還拍了個茶碗當做驚堂木,碎了一地的渣子。

  林立已經無感了,只當柳翊口中殺熊的另有其人。

  故事裡的角色距離他太遠了,遠到除了射出的兩箭,完全沒有相同之處。

  倒是方煜和江飛聽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江飛,一邊聽著,一邊不時看一眼林立,眼神里的笑意一點都不隱藏。

  「咱們兄弟頭一天一起打獵,卻讓秀才拔了頭籌,不成不成,明個再上山去,必須去。」

  柳翊說書之後,心潮澎湃,邀請大家去。

  「對對,去去!」大家紛紛附和。

  林立但笑不語,酒後之言他一向不放在身上,更何況他明日還要送方煜回家。

  一屋子的人也漸漸被下人托著扶著下樓,林立圍著兔毛大氅,挨個看著人坐上馬車。

  這才與方煜一起上了馬車,江飛趕車,一路搖搖晃晃回了宅子裡。

  前院大書房裡擺了床,炭火將屋子裡燒得暖暖的。

  林立脫了大氅,毫不見外地將外衣脫了:「早些歇著,養精蓄銳,迎接明日的板子。」

  方煜不在意地道:「不困,哥,你和我看一會兵書。

  明日大哥見我有長進,說不定就不會打我了。」

  林立道:「我累了一天,沒有精神了。不然明日不跑步打拳,陪你抱佛腳。」

  方煜詫異:「休息一個下午了,晚上吃飯都累,哥,你這身體不行啊。」

  林立哪裡有一個下午的休息,一下午都沒閒。

  只是不能與方煜說他忙的是什麼。

  但男人是不能被說不行的。

  見到方煜已經坐在桌前,翻開《孫子兵法》,也只能走過去,「說誰不行呢,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