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解風情

  不管狼群有沒有可能下山,秋收都在轟轟烈烈中開始了。

  全村子家家戶戶所有人都下了地,每家都只留下一個女人做飯送飯餵雞鴨。

  林家做飯這活就著落在秀娘身上了。

  林立,作為一個「文弱」的書生,從小到大都沒有下過地,自然也被安排在家裡陪著秀娘了。

  林父的原話是:去你也幹不了什麼,還不夠礙事的。

  小虎子卻給帶到地里去了,理由是小孩子還沒定性,知道幹活累了,以後讀書能上心。

  院子裡頭一次只有林立和秀娘。

  這要不發生點什麼,簡直天理不容。

  做飯也不清閒。

  下地的人是出大力氣的,就要吃飽吃好。

  昨個豆子就泡出來了,天還沒亮就磨了,早晨是豆腐腦加豆餅子,中午這頓必須有乾貨。

  豆丁炒雞蛋,豆子麵餅,加了葷油和剩下的高粱糖做油酥,還是甜餅。

  看著秀娘做飯也是種樂趣。

  秀娘的胳膊很細,看著沒多少肉,勁卻不小,麵團揉吧揉吧地就揉軟乎了。

  就和……林立的視線往秀娘身前看一眼。

  現在女人的衣服太寬大了,不好。

  他瞧瞧院門,路上前後都沒人。

  聽聽動靜,村子裡和半夜一樣安靜。

  賊膽和賊心一起發動,他站起來,咳嗽了聲,慢慢走到秀娘身邊。

  秀娘的面剛剛揉好,拎起來往盆里最後一摔,轉身就捧著面盆走開幾步。

  林立站了個寂寞。

  秀娘轉身就去了菜園子,不大一會拎了一籃子菜,舀水澆在菜上,隨意涮了幾下拎出來。

  轉身又捧著水回到菜園子潑出去。

  回來就拎著水桶,「二郎,我去打水。」

  林立搶過水桶出去了。

  唉,小妻子不解風情啊。

  林立心不在焉地拎著兩桶水回來,秀娘已經生火擀麵烙餅了。

  餅一張一張地摞起來,不多時就厚厚一疊。

  見到林立回來,秀娘扯了張餅遞過來:「趁熱嘗嘗,糖餅,可香了。」

  豆面香氣撲鼻而來,撕開,淡淡的甜味也飄出來了。

  「家裡還有點白面,娘早晨讓我都加上了,是不是好吃。」

  秀娘說著話手也不停,擀皮烙餅,一氣呵成。

  林立扯了塊中間軟嫩糖多的地方,塞到秀娘口裡:「沒嘗出來,你嘗嘗?」

  秀娘不疑有他,張口吃進去,舌尖不小心舔到了林立的手指,林立手指一麻。

  秀娘就已經轉過頭,咀嚼了兩下道:「甜的啊,很甜的。」

  林立縮回手指,看著上面一點點水漬,也撕下一條餅放在嘴裡,特特地用的剛才那根手指。

  「是甜。」他一本正經地道。

  餅很快就烙好了,秀娘又切了點油渣炸醬,掀開另一個鍋蓋,卻是熬了粘稠的小米粥,一併倒在桶里。

  菜裝在大盆里,帘子上是厚厚的一摞餅放在背簍里,籃子裡是小白菜和醬。

  林立先拎了裝粥的木桶,兩人一起出去送飯。

  高粱地里熱火朝天,還不時傳來大聲的說話聲和鬨笑聲。

  下地的都是莊稼漢子,開起玩笑都是葷的。

  不知道誰喊了句「林秀才來了」,鬨笑聲就全都停了,大家客客氣氣和林立打著招呼,喊著「林秀才」和「秀才嫂子」。

  一個個忽然都文質彬彬的。

  林立笑起來,一個個回著招呼。

  自家的田裡已經割出來好大一大片的高粱了,一部分就捆著立在田裡曬著,還有一部分橫放在地頭。

  見到林立和秀娘過來,小虎子先歡呼一聲跑過來。

  他被吩咐著在地里撿落下的高粱穗。

  林父林母和大哥大嫂也都過來,盛了粥,抓起餅子。

  林衛塞了一口餅子說道:「早起有人看到山邊有狼了,喊了一聲就跑回山里了。」

  林立接過秀娘盛的粥問道:「這是什麼意思?踩點?」

  林衛搖頭,「不好說,大家上午幹活的時候都特意大聲說話,盼著能將狼群嚇走了。

  村長說了,今個不能等太陽落山都要回村,晚上家家戶戶門窗都嚴實些。」

  林立想想野狼強壯的模樣,點點頭。

  他依稀有些印象,野狼更喜歡在夜間活動。

  但現在不是白天黑夜的問題了。

  凌晨野狼就出現在村口,不是個好兆頭。

  「但願這些狼還會回山里去。」林衛狠狠地咬了一口甜餅。

  林立和秀娘都背著大捆的高粱秸稈回去的。

  回去院裡,林立也沒有旖旎的心思。

  先將高粱穗割了曬了,就和秀娘一起壓榨糖汁。

  兩大捆高粱秸稈看著多,其實很不禁壓榨的。

  高粱秸稈的含水量和含糖量都不高,螺旋壓榨的尺寸也不夠精細,壓榨出來的秸稈碎料里還含有一定水分。

  林立心裡計算著秸稈的出汁率,勞動效率,想著廣袤田地里的高粱。

  「二郎,喝水。」秀娘端了碗水過來。

  林立心裡響了下警鈴,先看一眼水,見是清涼的,只有一點點渾濁,才放下心來。

  他都被前幾天的黃連水喝出心理陰影了。

  水裡加了點高粱糖汁,甜絲絲的,林衛卻輕鬆不起來。

  狼群是要真下山了啊。

  不,是狼群已經盯上村子了。

  他看看掛在牆邊的弩弓,又轉頭望著村外的方向。

  距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林父就帶著一家人背著高粱秸稈回來了。

  小院熱鬧起來。

  「晚上守夜嗎?」林立想起野豬下山時候的守夜。

  「不守。狼不禍害莊稼。」林衛說著嘆口氣,「今天靠近山邊地里的都提心弔膽,生怕狼群忽然竄出來。」

  林衛想想道:「咱們村里人都集合起來,從村邊一起往遠處下地,能成不?」

  林父和林衛都想想,林衛看看林父,遲疑著道:「有的家裡勞力不夠,怕是……」

  這是個問題。

  農忙,並不僅僅指的是下地收割高粱這幾天,還包括接下來的晾曬,脫粒,搬運。

  這時節家家戶戶連小孩子都要下地的。

  像林立這般年紀不下地的,全村只有他一個。

  不僅是因為他秀才身份,還有就是身體沒有大好,最主要的還是林家除了他,都是壯勞力。

  連秀娘下地都是一把好手的。

  他沒有道理慷自家人之慨,更沒有道理道德綁架村裡的一部分人。

  況且,只是有一頭野狼露了一面。

  林立搖搖頭,覺得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