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南煙完全沒有合眼。
她甚至連盹兒都沒有打一個,就這麼靠坐在床頭,一隻手抱著睡得呼呼的女兒,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的漆黑夜色慢慢的透出一點乳白的晨光。
天要亮了。
而這一整夜,外面也並不安生,南院的人因為經歷過之前的一次騷亂,所以這一次城北打仗,整個南院戒備森嚴,哪怕城北的越國軍隊已經退兵,他們也並沒有放鬆警惕,所以這一整晚,南煙都能聽到外面不時走過的巡邏隊的聲音。
不過這一次,她聽到了一點其他的聲音,明顯是有人進府,站在院外說了兩句話,沒進來。
她急忙放開心平,立刻起身下床。
心平倒也睡得很警醒,立刻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問道:「娘,怎麼了?」
南煙連衣服都沒脫,只撣了撣衣衫弄整潔了一些,然後回頭道:「沒事,你睡你的。」
說完便推門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還很暗,只有遠處東方的天邊透著一點魚肚白,但整個南院卻是燈火通明,到處都是警醒的人。南煙一走出去,就看到幾個人站在院門口,身邊還有人舉著燈,將他們熟悉的輪廓勾勒出來。
是漢王祝成鈞,還有跟在他身後的衛英,溫無玉等人。
南煙立刻道:「成鈞?」
一聽到她的聲音,祝成鈞轉頭一看,滿是菸灰的臉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意,急忙跑了過來,因為沖得太厲害,差一點撞到她身上,急急的剎住腳,然後笑著道:「娘!」
衛英他們也急忙過來,畢恭畢敬的對著南煙行禮:「拜見貴妃娘娘。」
南煙低頭一看,他們幾個頭髮蓬亂,衣衫上也滿是血污灰塵,顯然是經過一場大戰回來,臉上甚至還有些菸灰,把一張張俊朗的臉蛋兒弄得跟花貓一樣。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他們殺敵的樣子,但只一看幾個孩子的樣子,都能想像得出這一夜他們是怎麼過的。
但幸好,全都平平安安的回來了。
南煙止不住露出笑容來,道:「你們都回來了。」
祝成鈞高興的說道:「回來啦,一回來就趕緊過來拜見母親。只是聽說母親還在休息,所以沒敢打擾。」
南煙道:「這有什麼?昨晚是你第一次上戰場,得勝歸來,本宮應該親自為你接風才是。」
祝成鈞笑嘻嘻的說道:「一場小勝,算得了什麼。」
「喲,你還謙虛起來了。」
南煙的身後響起了心平的聲音,眾人抬頭一看,只見她也穿好了衣裳,但頭髮沒梳,只高高興興的跑了過來,南煙瞪了她一眼,斥責她不該這樣,可心平哪裡顧得上這個,跑到弟弟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然後說道:「真的打贏了?」
祝成鈞立刻挺起小胸脯。
他身後的衛英也笑著對心平拱手道:「公主殿下千萬不要懷疑,漢王殿下昨夜大獲全勝,打得那些越國人心驚膽寒,今後,他們提起漢王殿下,怕是都要哆嗦的。」
心平一聽,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她伸手用力捶了一下祝成鈞的肩膀,道:「不錯嘛,快告訴我,這一仗怎麼打的。」
祝成鈞眼珠一轉,故意笑道:「姐姐你猜。」
心平立刻嘟起嘴:「我怎麼猜得到?」
看見他們兩這樣,南煙站在一旁也笑了起來,說道:「他一定是帶著衛英他們殺到陡北鎮去了。昨夜城北打得那麼厲害,必然是陡北鎮的軍隊都調到邕州城北去,門戶大開,所以他們能趁虛而入。半夜的時候還看到那邊有火光。你們一定是燒了人家的東西。」
「……」
「是糧草,對不對?」
祝成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連站在他身後的衛英和溫無玉都驚訝的睜大了雙眼,幾個人面面相覷,最後衛英結結巴巴的道:「娘娘,娘娘是去城樓上觀戰了?」
南煙笑道:「本宮在這兒等了一晚上的消息,怎麼會去城樓觀戰?」
祝成鈞道:「那母妃怎麼會知道我們幹了什麼?就跟親眼看見的一樣。」
南煙笑了笑,索性招招手讓他們幾個進屋,又讓人送一些茶點來,這幾個孩子折騰了一夜,肯定也是又累又餓了,她坐到椅子上,這才慢條斯理的說道:「這有什麼不好猜的?你父皇專程把你從京城調過來是讓你參戰的,但這是你的第一場戰事,他也必然不會真的讓你去跟越國的主力隊伍打。」
「……」
「這是一場巧仗,你不用殺敵,只要震懾住陡北鎮裡的人就行了。」
「……」
「我看你們身上還有菸灰和一些穀粒,你們怕是還燒了人家的糧草吧。」
衛英和溫無玉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計劃,甚至是他們在出發之前都不知道的,皇帝陛下在給漢王的那封書信上也寫得很清楚,動手之前不能告訴任何人,這樣絕密的消息,貴妃居然都知道?
祝成鈞也不敢置信的道:「娘,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
「是父皇告訴你的?」
南煙淡淡一笑,只說道:「你父皇怎麼會告訴我這個。」
祝成鈞更驚訝了:「娘,你猜出來的?」
「……」
「你怎麼會猜出來呢?」
心平坐在一邊,看著他驚訝的樣子,擺擺手道:「你也太小看母妃了,母妃就是父皇肚子裡的一條蟲,父皇想什麼她都知道。」
南煙伸手用力戳了她一把。
不過笑過之後,她心裡隱隱的又覺得有點不對,轉頭看了看外面。
天色漸漸變亮,南院內各處也都熄滅了燈籠火把,宮女太監們也都開始來往忙碌了起來,但是,外面就一直沒有動靜了。
祝烽呢?
她忍不住微蹙眉頭,問道:「你父皇呢?怎麼還沒回來?」
一聽這話,屋子裡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南煙轉頭一看,衛英和溫無玉兩個人馬上低下頭去,再看向自己的小兒子,他的眼神也有些閃爍,沉默了一下才輕聲說道:「父皇……父皇還沒有回來。」
「沒有回來?」
南煙眉頭一皺:「他去了哪裡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