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立刻上前說道:「剛剛公主殿下說這裡頭有點悶,要出去透透氣。」
南煙道:「別讓她亂跑,趕緊找她回來。」
「是。」
若水立刻讓人出去看看,可一看之下才發現,這偏殿周圍都找不到公主殿下的身影,再問周圍的人,全都說沒見到公主殿下。
南煙立刻皺起眉頭來。
這時,那釋空和尚聽到這邊的事情,也急忙過來侍候,他說道:「娘娘,貧僧的小徒也不見了蹤影,剛剛有人看到他們兩湊到一處,只怕是他帶著公主殿下到什麼地方去玩了也未可知。」
聽見他這麼說,南煙才稍稍的鬆了口氣。
其實,她倒也不認為這個地方還能出什麼意外,畢竟有了之前那一次,祝烽不可能再允許在大慈恩寺出現什麼逆賊,只是心平太過頑皮,她不想這丫頭在這裡鬧出什麼來。
於是說道:「讓人去把他們找回來。」
釋空道:「是。」
說完便派手下的幾個和尚讓他們到處去看看。
另一邊,那不忌和尚帶著明心和心平兩個人出了廚房的後門,沿著青石板鋪成的小路又走了一會兒,就到了大慈恩寺後院的一處二門門口,小門卻是上了鎖的。
這裡安靜得連鳥雀的聲音都沒有。
心平往周圍看了看,說道:「哪兒有饑民呀?你們不會是在騙本公主吧?」
那不忌和尚從腰間拿出一串鑰匙來,笑眯眯的說道:「公主殿下,貧僧怎麼敢哄騙你呢?只是一會兒不管看到了什麼,你可別被嚇到了,更不要大聲嚷嚷啊。」
心平說道:「我才不會被嚇到呢!」
「那就好。」
那不忌和尚便走到那小門前,打開了門鎖,吱呀一聲推開了那小門。
然後對著心平招招手:「公主你來看。」
心平疑惑的走上去。
這是大慈恩寺東北角的一處二門,外面還有一條長長的甬道,是後院往講經堂的一處捷徑,尋常的香客是不會走到這裡來的,就算是寺廟裡的和尚平時走到這裡的也不多,因此,這個地方總是非常的安靜。
但此刻,這裡竟然全都是人!
這些人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甚至瘦得只剩下一身的骨頭,大概是不忌和尚剛剛給他們送了饅頭來,有的人手裡還剩下一兩口,有的人已經吃完了,但即便是這樣,他們骨瘦如柴的臉上那深深凹陷的眼睛裡也盛滿了饑渴。
這種饑渴好像吞噬了他們的理智和精神。
當他們看著別人的時候,那一雙雙空洞的眼睛裡沒有一點屬於人的神采,只像是一張張長大的嘴巴。
那木然的樣子讓人不寒而慄。
被他們這樣看著,心平驀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兩步,腳後跟撞在門檻上差一點跌倒,幸好明心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殿下,你小心。」
心平站穩了之後,人還有些恍惚,回頭看看明心,又再看看那些面黃肌瘦的人,尤其有些女人的懷裡還抱著已經奄奄一息的嬰兒,這些嬰兒沒有辦法吃下饅頭,可母親乾癟的身體也早就沒有了奶水,他們也已經餓得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心平雖然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眼睛下意識的就紅了,帶著哭腔對明心說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呀?」
不忌和尚說道:「小殿下,他們就是饑民。」
「……」
「他們在家鄉吃不起飯,所以只能逃荒出來,這些人僥倖進入了金陵城,本寺收容了他們,但也沒有更多的吃的,每天能給他們一個大人一隻饅頭,就是極限了。」
心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她的眼裡,她的父皇是無所不能的,只要他在做皇帝,那天底下的人都會是快快樂樂,平平安安,怎麼可能會像眼前這樣?
她捂著耳朵大聲說道:「你騙我!我不信,我不信!」
這時,那些饑民有些騷動了起來。
他們逃難到金陵城,被官府四處追趕,要將他們驅逐出城,他們只能逃到這大慈恩寺,這裡的和尚慈悲為懷收留了他們。原本之前還讓他們住在寺廟的後院,但這幾天,聽說皇帝要來,便將他們趕到了這個二門外的小巷子裡,讓他們不准說話,更不准小孩子哭鬧,如果被皇帝看到他們,一定會砍了他們的頭。
剛剛,他們聽見不忌和尚竟然稱呼這個女孩子為「小殿下」,立刻明白她的身份。
其中幾個大人走到心平的跟前,跪下說道:「公主殿下,你可憐可憐我們,千萬不要趕我們走啊!」
心平被他們的樣子給嚇到了,急忙又往後退,腳下一個趔趄,便跌倒在地。
她嚇得大哭起來。
「父皇!母妃!」
就在這時,遠處尋找她的人聽到這邊的聲響,急忙跑了過來。
貴妃身邊的小太監得祿公公帶著人走得最快,到這裡一見心平坐在地上大哭,她跟前還跪著幾個衣衫襤褸的人,立刻衝到心平的跟前。
「保護公主!」
那些侍衛急忙拔出腰間的刀,對著那些饑民。
這時,緊跟著過來的釋空和尚見此情形,立刻說道:「住手!快住手!」
他走過來,對著得祿說道:「公公,公公千萬不要誤會,他們不是什麼壞人,他們只是——只是本寺收容的饑民而已。」
得祿皺起了眉頭,但也顧不上理他,先扶起了心平公主,問道:「公主殿下,你沒事吧?」
心平大大的眼睛裡還滿是淚水。
她一邊抽泣著,一邊看著那些被嚇得魂飛魄散的饑民,然後轉頭對著得祿說道:「我要見母妃,我要見父皇。我要問他們,這是怎麼回事?」
得祿跟在貴妃身邊也有好些年了,一看到這些面黃肌瘦的饑民,其實他心裡就已經知道壞事了,沒想到釋空和尚這麼大膽,居然在皇帝祭祀的大慈恩寺里藏著饑民,如今公主再要到皇帝跟貴妃的面前去問,這不是明擺著打皇帝的臉嗎?
於是輕聲說道:「小殿下,這可不能啊。」
「我不管!」
心平這個時候也犯了渾,一把甩開他的手,說道:「我一定要問清楚!」
說完,便轉身往前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