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紫霄行了個禮,正要退出去,但想了想,卻又停下來,回頭對著祝烽道:「皇上,還有一件事——」
祝烽道:「你說。」
陳紫霄道:「阿日斯蘭退兵退得極為謹慎,依微臣所見,他們就算退也不會退回白虎城,這一仗不過是試探,阿日斯蘭沒有探出深淺來,只怕還會繼續試探。」
「哦?」
祝烽微微蹙了一下眉頭,想了想,說道:「讓人去盯著他們,看看他們退兵之後去了哪裡。」
陳紫霄道:「微臣已經讓斥候跟過去了,稍晚一些應該會有消息傳回來。」
祝烽點點頭。
難得這一仗他打得謹慎小心,退兵也退得有條不紊,還能考慮到這一點,祝烽看他的眼神在複雜中也透出了一點欣賞,但並沒有多說什麼,只道:「你先下去休息,有什麼消息傳回來,立刻來稟報朕。」
「是。」
陳紫霄又對著他們行了個禮,然後退了出去。
書房的門剛一關上,祝成鈞就大聲說道:「父皇真厲害!」
祝烽對著他笑了笑,伸手摸著他的腦袋道:「你還有的學呢。記著,在戰場上,你看得比人遠一步,想得比人深一步,勝算就能多半分。」
祝成鈞一聽,忍不住撅起嘴:「才半分啊?」
「你以為半分很少?」
祝烽道:「若將來你帶兵打仗,那是千萬人跟在你的身後,他們的生死榮辱在你一念之間。你想想,哪怕只是多半分的勝算,能讓多少人活,又能讓多少人死?」
這話對於祝成鈞來說,有些過於高深了。
他想了一會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忍不住掰著指頭算了起來,但他這么小,自然也是算不出什麼結果的,只是也覺察出了厲害,咋舌道:「那是真的要很小心,很小心才行啊。」
南煙笑道:「可不是嗎?哪怕是常勝將軍,在戰場上若輕敵冒進,都是容易吃虧的。你問你父皇,是不是這個道理。」
她這話,顯然是說上一次自己懷孕的時候,祝烽在熱月彎吃的虧。
祝烽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南煙捂著嘴輕笑了起來,祝烽這才揉著祝成鈞的頭髮,說道:「好了,天色已經晚了,你該回去睡覺了,不然明天又起不來。」
祝成鈞倒是很乖,從凳子上趴下來,規規矩矩的對著他們行了個禮,然後便有小太監進來領著他出去了,南煙這才走到祝烽的身邊,輕聲說道:「皇上,剛剛陳大人說的——」
祝烽道:「這個,朕之前也想到了。」
南煙皺著眉頭道:「阿日斯蘭這一仗沒探出個結果來,他還會繼續打?」
祝烽道:「朕這邊越是不給臉色,他越是要打下去,因為他肯定感覺得出,朕不想跟他纏鬥。而在戰場上就是這樣,對方越不想做的事,你越得去做。」
「那這樣可怎麼辦?」
南煙不由得頭大:「這樣下去,不是就像之前皇上所擔心的,戰事要膠著起來?」
「……」
「那,豈不是給背後的蒙克機會了嗎?」看好書
祝烽沉默了一會兒,只道:「先等陳紫霄派出去的人傳回來消息,看看是怎麼回事。」
南煙也只能點點頭:「好吧。」
說完,又走回到窗邊坐下,祝烽看她這樣,笑著道:「你不回去休息?」
南煙道:「妾在這裡,等消息。」
祝烽忍不住笑道:「你等來了又如何?知道消息了你又能做什麼?」
南煙道:「就算妾什麼都不能做,但妾能陪著皇上啊。」
「……」
祝烽的心裡微微一軟,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似得。
兩個人說起來也是老夫老妻的,平日裡也不怎麼做那些肉麻的事,說肉麻的話,可有的時候,無意中的一個眼神,一句話,也會猝不及防的讓他心裡一動。
但他表面上還是淡淡的。
只輕咳了一聲,拿過一本奏摺來批閱,道:「隨便你。」
於是,他們一個人坐在桌前做事,一個人靠坐在窗邊看著手裡的書,並不互相打擾,氣氛倒也寧靜,批了幾本摺子之後,祝烽再抬頭,就看見南煙手裡的書都掉到了一邊,正靠在那兒打瞌睡。
他忍不住笑了笑,起身走過去。
白天的時候沒怎麼注意,這個時候借著一旁的燭光,才看到南煙眼底淡淡的青色,也知道這些日子必然是為白虎城的事睡不好覺,便並不叫醒她,只將透了一條縫,不斷往裡面灌風的窗戶關上,又找了條毯子給她蓋上。
做完這一切,仍舊回桌前,繼續批閱他的奏摺。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眼看著過了子時,祝烽將最後一本奏摺批閱完,放到桌上的時候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這一點聲音就驚得一直不安淺眠的南煙醒過來,她有些懵懂的睜大眼睛看看周圍:「來了?」
祝烽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來什麼來?」
「……」
南煙還懵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自己在書房裡睡著了,低頭一看,身上還蓋著一條毯子,急忙掀開站起身來,又看了看大門還緊閉著,說道:「消息還沒傳回來啊?」
祝烽搖搖頭,自己去沏了杯茶,一邊喝一邊道:「你以為斥候去探聽消息,就是跟著過去看看?他們要跟的是阿日斯蘭的三萬大軍,還要觀察對方的動靜,有那麼容易人人都能當斥候了。」
「哦。」
南煙點點頭,祝烽低頭看著她,笑著伸出拇指在她嘴角用力捏了一下:「口水都睡出來了!」
南煙急忙伸手去擦。
就在這時,外面的寂靜的夜色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是有人前來稟報消息。
祝烽臉上的笑容立刻斂起,轉身走回到桌邊坐下,南煙也立刻振了振精神,就看見小順子走進來,輕聲道:「皇上,陳大人來了。」
「讓他進來。」
「是。」
小順子轉頭出去,不一會兒便帶著陳紫霄,還有他身後的一個一身黑衣的斥候走了進來,兩個人剛跪拜下去,祝烽便說道:「免禮,說吧,阿日斯蘭那邊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