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誰會不希望皇帝恢復記憶呢？
南煙道：「皇上，那——」
祝烽一抬手，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只平靜的說道：「這件事，朕心中有數了。」
南煙像是聽出了什麼來。
輕聲道：「皇上現在，不急著抓這個人？」
祝烽道：「眼前最重要的是白虎城的事，先把這件事解決了再說。至於解毒——」
「……」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朕反倒不急了。」
南煙輕聲道：「可是，若這個人一直在的話，皇上恢復記憶的事，豈不是有可能會一直受到阻撓。」
祝烽淡淡一笑，道：「正是有這個人在，朕才不急。」
「什麼意思？」
「這個人偷走薛運煉製的藥，是不想讓朕恢復記憶，顯然，朕的記憶是跟這個人有關，或者說，有相關的利害衝突。」
「正是。」
「既然是這樣，那有這個人在，豈不是比藥更管用。」
「……」
南煙聽著，再想了想，頓時明白了過來。
跟記憶相關的人，那不正是比藥更管用嗎？
她立刻說道：「皇上英明！」
祝烽笑著睇了她一眼，道：「少拍朕的馬屁。這件事，暫且放下。晚些跟薛運傳話，讓她把事情報給陳紫霄，就說自己遭竊了，被盜走了一顆藥，多的不必說了。」
南煙道：「妾明白，妾晚些親自過去交代。」
兩個人又吃了幾口，都放下了碗筷。
南煙雖然餓得很，但剛剛肚子叫那一回已經丟盡了臉，眼看著祝烽吃完了，她便也不肯多吃，免得又被奚落。
而祝烽也擔心她晚上吃得太多，停住食，還睡不好。
便也並不勸她，揮揮手讓人來把碗碟收走。
兩個人走到另一邊椅子前坐下喝茶。
南煙喝了兩口，又想了想，終究還是決定將心中的疑惑跟祝烽說，便說道：「皇上，還有一件事——」
她一邊說著，一邊轉過頭去。
卻見祝烽手裡捧著茶杯，眉頭微蹙，卻是一臉沉思的模樣。
但，思緒似乎也被她開口說話給打斷了，抬起頭來：「嗯？什麼事？」
南煙道：「皇上在想什麼？」
「朕？朕在想剛剛陳紫霄他們說的事。」
「什麼呀？」
「你先說說，你要跟朕說什麼。」
「哦，」
南煙又想了想，然後說道：「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妾剛剛去薛太醫的房中的時候，聞到很濃的藥味。」
「嗯？」
祝烽微微蹙眉：「她是太醫，身邊帶著藥材，藥味自然是很濃的。」
「這是當然，不過那藥味，濃得不自然。」
「怎麼說？」
「不是尋常藥材的味道，而明顯是煉藥的味道。」
「她不是也說了嗎，她在為朕煉藥。只是藥被偷了。」
「正是呢，」
南煙說道：「雖然薛太醫說，從前天跟隨皇上巡查玉練河，徹夜未歸，昨天回來之後又補眠昏睡了一整天，直到今天早上醒來才發現藥被偷了，中間有整整兩天的時間，但依妾的判斷，藥被偷應該是在前天她跟隨皇上巡查玉練河，離開都尉府的時候。」
「你說。」
「偷藥的人很大可能是都尉府的人，這一點皇上和妾都有共識，那這個人就不可能在薛運在都尉府的時候偷竊，人只是睡著了，又沒死，萬一弄出什麼響動驚到她，兩相照面，不是給自己尋晦氣麼。」
祝烽點頭道：「有道理。」
「所以，藥十有八九是在前天她離開的時候被盜的。既然是前天被盜，昨天回來，藥味當然可能還殘留著一些，但也不可能到了今天，煉藥的味道還這麼濃。」
「……」
「這——」
不等她說完，祝烽道：「朕知道你要說什麼了。」
南煙轉頭看向他。
只見祝烽神情沉凝，並沒有太多驚愕的表情，反倒顯得非常的淡然。
她立刻明白過來什麼。
眯了眯眼睛，說道：「看來，皇上心中，早有打算了。」
「……」
「還是妾多事了。」
祝烽笑著看了她一眼，道：「不是你多事，只是，朕沒有那麼遲鈍罷了。」
南煙道：「皇上既然知道了就該早說，免得讓妾覺得自己好像很聰明一樣，獻寶似得說了，結果根本就是白用功。」
祝烽笑道：「你是很聰明，但你忘記了一件事。」
「什麼事？」
「別把別的人，想得太愚鈍。」
「……」
「朕跟她的接觸，比你跟她的接觸多得多，朕又怎麼會察覺不出？」
南煙道：「皇上是看到她身上——？」
祝烽也轉頭看了她一眼：「她身上？」
他們對視了一下，目光閃爍著，立刻，兩個人好像都明白了什麼。
祝烽似笑非笑的說道：「你不用來誆朕，朕可沒動過她。」
「……」
「也沒看過她身上。」
南煙說道：「所以，皇上根本什麼都沒看到，就只是憑著跟她相處就察覺出了？」
「嗯。」
「……」
南煙看著他的眼睛，安靜的想了一會兒，然後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這一回，妾是真的覺得，自己太愚鈍了。」
「……」
「還是皇上聰明。」
祝烽笑了笑，順手揉了一把她的頭髮，然後說道：「不用糾結這個了。」
「……」
「朕原本也自詡聰明人，可年紀越大越明白一點，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怕朕是天子，也有不及他人之處。」
說著，他目光忽閃，雖然看著南煙，但那眼神，好像透過南煙，看到了遠處的什麼似得，喃喃道：「總有那麼些人，精彩絕艷，多智近妖，世人難及。」
「……」
聽到這句話，南煙有些愕然的看著他。
祝烽這話，分明是將他自己，都納入了「世人」這個範圍里了。
祝烽身為皇帝，儘管驕傲——當然，他也的確有他驕傲的資本，可他從不自大，他很清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極限，哪怕是皇帝，也不可能真的面面俱到，十全十美。
但，他竟然會突然說，這世上有人「精彩絕艷，多智近妖」，連他都比不上，那這樣的人不是妖怪又是什麼？
而且，為什麼會突然說起這個呢？
他所說的「精彩絕艷，多智近妖」的，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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