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悠悠,吹拂過還有些發燙的臉龐。
雖然全身無力,而且四肢五體都非常的難受,但那陣涼風還是讓薛運漸漸的恢復了神智,她在混沌中掙扎了許久,終於慢慢的睜開了雙眼。
一睜開眼,就看到一把扇子,在眼前慢慢的晃動著。
「……?」
她心中疑惑,再一看,卻見一隻白皙柔軟的手握著扇柄,手腕上有著溫潤質感的鐲子隨著手臂的晃動而慢慢的晃悠著。
也給人一種冰涼的感覺。
薛運頓時感到心頭都舒服了一些,這才慢慢的回想起來,剛剛,自己好像是頂著火燒一樣的毒日頭到了永和宮,然後……
然後——
她猛地睜大了雙眼,再仔細一看,才看到自己竟然躺在永和宮的臥榻上,而貴妃正坐在臥榻邊,輕輕的給自己扇扇子。
她嚇得周身都涼了一下。
急忙要起身,可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只動了一下就又軟軟的跌回榻上,連呼吸都有些不勻了。
南煙原本在出神的想著什麼,聽到一點響動,立刻抬眼。
「你醒了?」
「貴,貴妃娘娘……」
薛運虛弱得說話都沒了聲音,只剩下一點虛弱的聲氣,輕聲道:「微臣,微臣該死……」
南煙嘆了口氣,說道:「罷了,說這些話做什麼。」
「……」
「現在,好一點沒有。」
薛運一時間也說不出第二句話,南煙伸手摸了一把她的額頭,搖了搖頭道:「還是有點發燙。香薷飲已經送來了,可你剛剛昏迷不醒的,湯藥也餵不進去,灑了不少。現在,可以喝一點了吧?」
不等薛運開口,她放下扇子,端起一旁涼著的香薷飲。
薛運越發的不安了。
雖然南煙做這一切,顯得非常的自然,可她畢竟是統領後宮的貴妃,且不說平日裡雷厲風行的手段令人心中膽寒,單單是想到這位貴妃娘娘親自給自己餵藥,就沒多少人能喝得下去。
薛運猶豫著說道:「娘娘,微臣豈敢——還是微臣自己來吧。」
南煙道:「你現在,動得了嗎?」
「……」
薛運皺著眉頭。
自己連說話都要大喘氣,更別提抬手什麼的了。
現在自己的樣子,倒像是幾天前剛剛從長久昏迷中甦醒過來的心平公主,要做什麼,都做不了了。
她又不安的往門口看了一眼,像是想要找找彤雲姑姑,或者若水,再不濟,小太監聽福也好。
可南煙舀起一勺湯藥,輕輕的吹了吹,不動聲色的道:「不用找了。」
「嗯?」
「本宮讓他們都迴避了。」
「……」
「你先喝了香薷飲,清醒一點,本宮再跟你說話。」
說完,調羹已經送到了嘴邊,薛運沒辦法,只能告罪,然後張開嘴,喝了一口。
微涼的湯藥吞咽下去,身體裡的熱氣慢慢的被驅散了。
不一會兒,小半碗湯藥喝完了。
南煙將碗勺放到一邊,又拿出自己的手帕,幫她擦了一下嘴角,薛運再咬咬牙,總算能勉強動換一下,南煙扶著她靠坐起來,道:「現在好些了嗎?」
「好,好多了。多謝娘娘。」
「也是本宮不好,這麼熱的天還讓你過來。」
「娘娘言重了,是微臣不好,還惹得娘娘如此麻煩。」
南煙又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
雖然還有些汗津津的,但好歹比之前涼了一些,恢復了正常體溫,看她的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唇瓣總算有了一點血色。
她說道:「其實,本宮讓你過來,是要交代你兩句話,不過——」
說著,看了薛運一眼。
淡淡道:「並非你自己說的那些。」
「啊?」
薛運一愣,茫然道:「微臣?微臣說了什麼?」
「……」
南煙看著她這樣,也明白過來。
只怕那個時候,她已經發病了,所以迷迷糊糊的說出了那些話,難怪自己覺得她說話的態度和口吻,都不像平日裡的她。
不過,這些話,只怕也是她一路走過來,腦子裡都在想的。
否則,也不會在神志不清的時候,全都說出來了。
看來這些日子受的這些委屈,未必如她自己所說,都能不在意——當然,誰能不在意自己受委屈呢。
她的心裡,怕是也一直隱隱的憋著一股火氣,只是沒處撒罷了。
薛運還在問:「娘娘,微臣,微臣昏迷之前,說了什麼嗎?」
南煙淡淡一笑,道:「不記得就算了。」
「……」
薛運有些不安的看著她,而南煙平靜的說道:「本宮找你來,是想要說皇上解毒的事。」
「……!」
一聽到這個,薛運的神情一凜,專注了起來。
南煙說道:「皇上不願意拖延了自己解毒的時間,可你應該知道,皇上解毒,是有一定的危險的,不止是他自己危險,身邊的人,也會有危險。」
「……」
「所以,本宮希望你能說服皇上解毒延後。」
「……」
「哪怕不能說服,這一路上,應該會有很多的艱難,隨便找個什麼藉口,應該也能拖延一段時間吧。」
薛運有些遲疑:「這,娘娘是要讓微臣……欺君嗎?」
南煙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是。」
「……!」
「你願意嗎?」
「……」
薛運都有些懵了,沒想到這位貴妃娘娘竟然如此直接,就明白的告訴她,要讓她欺君。
她一時間都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南煙看她一臉猶豫不決的樣子,拿起一旁的扇子,慢條斯理的扇著風,鬢角的散發微微的晃動著,髮絲勾弄著她的唇,像是泛起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她說道:「在本宮眼中,皇上的龍體重於一切。本宮絕不允許因為一些——『原因』而急功近利,傷了皇上的龍體。」
「……」
「要知道,別人的事,本宮都不管,也管不了,可皇上若是有了萬一,本宮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
薛運坐在那裡,看著南煙凝滿寒霜的眼眸。
心中有點疑惑,又像是感覺到了什麼。
半晌,輕聲道:「微臣,明白了。」
「那,便好。」
薛運又看著她,輕聲道:「娘娘還有別的,要交代的嗎?」
南煙微笑道:「別的,本宮都不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