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娘娘,小心些,小心門檻。」
玉公公一路上就這麼嘮叨著,一直到進入了翊坤宮,進門的時候,還這麼碎碎念著。
若是平時,南煙肯定是要笑話他的,這翊坤宮好歹也是自己的地盤,怎麼弄得好像自己三步一滑五步一摔似得。
不過今天,她也已經完全木訥了。
竟然真的就聽他的話,高高的抬起腿邁過了門檻,走進房間之後,冉小玉急忙去取了一個墊子放在原本已經很綿軟的臥榻上面,讓她坐下,一群人還圍著她:「娘娘,感覺怎麼樣?」
「……」
南煙看著他們臉,覺得既熟悉又陌生,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我沒事。」
「……」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
「……」
「別圍在這裡,我有點熱。」
眾人這才發現,大暑天的,他們一路將她簇擁過來,現在又圍繞在她周圍,南煙的臉上全都是汗,於是眾人急忙頭退了出去。
而等到他們退出去,祝烽又走了進來。
南煙抬起頭來,看著他站在門口的身影,外面的陽光正烈,勾勒出了他高大的身形,雖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也能想像得到,現在的他,表情一定也跟之前一樣,是木然的。
他走進來,反手關上門,一直走到了臥榻邊。
然後,坐到了她身邊。
兩個人就這麼相對著。
整個翊坤宮,安靜得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一起一伏,交織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南煙才開口——
「皇上……」
就在剛剛,她跟那些人說話的時候,口氣還是平靜的,眼神和表情也沒有一絲的波動,就像祝烽在涼亭的時候一樣。
實際上,那個時候,她整個人也是空的。
因為,不敢相信。
可是現在,回到了翊坤宮,只剩下兩個人相對的時候,這個事實才好像終於真實的擺在了他和她的面前,他們才真正的面對了。
而當兩個人相對的時候,這個事實,就無限的放大,好像突然出現了一座大山在眼前一般。
所以,這個時候,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皇上……」
她顫抖著,連牙都磕著響:「我,我沒有做夢吧?」
她的話音剛落,祝烽伸手,用力的擰了一下她的臉。
「啊!」
南煙痛得叫了一聲,而祝烽看著自己的手,也說道:「真的,不是夢?」
「……」
這一刻,終於好像靈魂回歸了似得。
南煙捂著臉,哭笑不得,又有些生氣的:「你擰自己啊,幹嘛擰我!」
可一說完這句話,她的眼睛就已經通紅了,祝烽看著她,一把將她抱進了懷裡:「南煙!」
南煙幾乎是撞進他懷裡的。
他的胸膛,還是和過去一樣的堅實強壯,好像岩石一樣,撞得她有些發蒙,可是,當伸手扶在他的胸前,感覺到那熟悉的溫度,還有胸膛下那顆心的跳躍,一切,又好像回到了當初的某一天。
那一天,他喜悅不已的告訴她——
傻丫頭,你懷孕了,自己都不知道嗎?
那個時候,他們是那麼的幸福。
可惜這樣的幸福,沒能持續到最後,他最期盼的兒子,沒能留住。
而現在,自己又懷孕了!
他們兩又一次有了孩子,現在,就在她的肚子裡!
頭頂,傳來了祝烽的聲音:「太好了,太好了……」
「南煙,太好了!」
「朕,朕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朕不知道該說什麼,太好了!太好了!」
他不斷的,顛三倒四的重複著那幾句話,聲音竟也有些顫抖。
所以,剛剛的他,看上去平靜無波,好像聽到了一個最普通的消息,但其實,他是已經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才會看上去那麼的平靜而茫然。
南煙的眼淚流了出來。
原來,他和自己一樣。
期盼著這個孩子,期盼著他們兩可以再經歷一次這樣的幸福,都太渴望了。
她的雙手伸出來,用力的環住了祝烽的腰。
「皇上……」
這一次,她的聲音在顫抖中,帶上了一絲濕意,很快,淚水就從眼角滑落下來,浸濕了祝烽的胸膛。
就在他們兩緊緊相擁著,聽著彼此的心跳的時候,外面卻又傳來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好像兩個人在推諉。
「玉公公,你去!」
「別推,幹什麼?葉大人,這事應該你去稟報啊。」
「我不敢,這個時候我可不敢進去。」
「你不敢,我就敢啊。」
「哎呀你老人家本事大,這事兒就靠你了。」
「我——」
聽著外面的聲音,祝烽皺起了眉頭,抬起頭來怒道:「都在瞎嚷嚷什麼?!」
一聽到他生氣的聲音,外面的人嚇得差一點跪下。
半晌,玉公公終於被推倒了門口,窗戶上映出了他彎著腰的身影,小心翼翼的說道:「奴婢該死。皇上,是國公剛剛到了金陵,已經抵達皇宮了,想問問皇上見不見。」
「不見!朕現在誰也不見!」
「是。」
玉公公撿回一條命似得,急忙轉身跟葉諍一起跑了出去。
而祝烽沉沉的出了一口氣,這才又低下頭來,用下巴輕輕的摩挲了一下南煙的額頭,將她更緊的抱在懷裡。
南煙抬頭望著他:「皇上,真的不去啊?」
「朕現在誰也不想見。」
「……」
「就只想陪著你。」
「……」
「朕,想跟你在一起,待一會兒。」
「……」
南煙望著他,眼睛裡微微閃爍著一點光。
祝烽道:「怎麼了?」
南煙心裡在想著,過去不管發生什麼事,他很少荒廢正事,就算上一次自己懷孕的時候,他似乎也顯得很平靜,並沒有像這一次這樣,這麼激動,這麼難以自持。
但再一想,就明白了。
上一次,他是先知道了自己懷孕了,等到自己從昏迷中清醒之後才來告訴自己,事實上,根本沒有看到他得到那個消息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只是,這一次,看到了。
原來祝烽,也還是會有任性,會有無措,會有不像他的時候。
看著南煙的臉上表情慢慢的在變,從疑惑變成恍然大悟,然後含著淚笑著的樣子,祝烽道:「你在想什麼?」
「沒,沒事。」
南煙笑著搖搖頭,將臉埋進了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