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默默等了一會兒。
不是誇張,這托盤是真的重,保持著同樣的姿勢這麼久,她的確有些手臂酸疼。
正打算讓綠蘿上來幫自己端著,裡面傳來細微的聲響。
隨後,房門從裡面打開。
徐采樂髮絲凌亂,素麵朝天,憔悴得不成樣子。
她直勾勾地盯著徐採薇的眼睛,眸子裡沒有任何情緒:「不用你管我。」
「我廢了那麼大力氣將你救出來,不是讓你自生自滅的,你但凡懂得他人不易,也該好好活著,將你肚子裡的孩子好好生下來撫養成人。」
「我沒讓你救我。」
她轉身回屋內,隨意坐下。
徐採薇跟了進去,將托盤放在桌上,打量了一圈房間:「那個丫鬟沒跟你一起過來?」
「她是陸府的人,賣身契還在陸府,我沒資格帶她走。」
「那你可知道她留在陸府的後果?」
那丫鬟人真心不錯,忠心耿耿有情有義,違背陸府的命令私自出來報信,此番留在陸府之中,怕是日子很不好過。
陸辭本就氣憤不已,若是將氣都撒在那丫鬟身上,她定是九死一生。
「你覺得以我現在的處境,還能保護誰?」
她投來自嘲的目光。
「我想,她幫助你時定想過自己可能面臨的危險,但是她還是義無反顧,或許對她來說,這是值得的。」
「什麼叫做值得?」
徐采樂看向窗外,以往最是愛美的人,現在全然不顧自己的形象,「我對她百般打罵,對她來說卻是恩重如山,我從未將她當回事,救她也只是與陸蕊置氣,卻讓她銘記於心,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報我的救命之恩,你知道這對我而言是何種諷刺?」
一個人從小到大以自我為中心,覺得奴婢對自己忠心耿耿都是應當的。
這種觀念在徐采樂心中根深蒂固,她自私,從不為他人著想,突然有一天她生命中出現一個人,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保護她,尤其是在其他人落井下石的時候,這種落差感正常人一時半會兒都難以適應。
「先把飯吃了吧,你自己餓著倒是沒事,孩子總歸是需要營養的。」網 .
徐採薇將托盤中的飯菜擺放好,不再去提那些沉重的事情。
徐采樂現在需要好好放鬆下來,這些過往提得越多,只會讓她精神越加緊繃。
「不吃,你拿走吧。」
她保持著往窗外看的姿勢,看似看風景,實則在逃避。
逃避面前這個人,逃避過往那些噩夢,不想讓人看見她的無助和崩潰。
尤其是徐採薇。
「如果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我一會兒讓大夫開了打胎藥給你送來。」
她試探道。
果不其然,聽到「打胎藥」三個字,徐采樂下意識護住了腹部,轉頭看向她:「不行!」
「所以你還是想要這個孩子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若是垮了,孩子怎麼辦?」
她低下頭去不再說話,徐採薇分明看見一滴晶瑩剔透的東西落在了她的衣衫上。
「孩子的父親,應該是個不錯的人吧?」
她開始試著解開她的心鎖,探尋她的內心深處。
眼前這個女子,是從小欺負她到大的人,也是她厭惡著的人。
而自己亦是對方憎惡的人。
她們兩人本不該有吵架鬥狠之外的交集,可現在自己卻放下所有過往,對她產生了同情。
這個女子被寵愛著長大,無憂無慮,沒腦子,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可經歷了這件事,她仿若脫胎換骨,一夜成長,褪去了從前的鋒芒和討人厭的囂張。
即使再想到從前她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徐採薇仍舊對她恨不起來,大概是看她如今比從前被欺負的自己還要慘,或者是她腹中有一個可愛的小生命。
提及孩子的父親,徐采樂的眼神都跟著柔和了起來。
她竟不知,這個女子還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他是我遇見過最好的男人,雖然沒有陸辭的玉樹臨風,甚至普通到丟進人群就找不到,但是他有陸辭沒有的溫柔,對我百般疼愛,因我隨口一句話大半夜冒著風雪去排隊,只為了讓我吃上第二天最新鮮的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