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傾國之戰!

  第269章 傾國之戰!

  沉默地走在被烈火燒得焦黑的房屋間,霍恩不小心踩碎了碳化的枯骨。

  他蹲下身子,輕輕撫摸著地面,地上還傳來隱隱的餘熱,幾片暗紅的火星子從僅剩木框架的房屋上落下。

  春風中,那幾名護教軍成員的屍體掛在燒得枯黑的樹上,隨風搖擺。

  這五個人被扒光了衣服,額頭上被小刀劃出了一個「屮」字,兩眼被挖去,只剩血淋淋的空洞。

  在胸口和肚皮上,用刀寫著血色的法蘭字母「感恩吧農夫」以及「背叛者的下場」。

  三隻烏鴉站在他們的肩膀上,用灰色的鳥喙在他們的臉上撕下一縷縷血肉。

  失去了墨莉雅提的庇護,又成了短毛魔鬼的幫凶,這些仿佛騎士的惡魔又一次露出了原來的面孔。

  「這是第三個村莊了吧。」撫摸著斷壁殘垣,霍恩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對。」馬德蘭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個單詞。

  「找到倖存者了嗎?」

  「我們在菜窖里發現十五個倖存者,都是小孩子和少年。」

  在尚未消散的濃煙中,十幾個大小少年排成整齊的隊列,麻木而踉蹌著朝馬車前行。

  從26日開始,這些卑鄙的超凡騎士們便開始對著他們治下的領民發起掃蕩和屠殺。

  他們相當小心,準備了大量的遊騎兵,且只走大路。

  霍恩準備了好幾次,都沒能伏擊到他們,只是殺傷了幾個遊騎兵。

  三座村莊的倖存者都集中到了灰爐鎮,可這一次,霍恩非要自己來看看。

  「冕下,咱們得快點走了,否則被那些貞德堡的遊騎兵抓到,又得費一番周折。」

  「走吧。」霍恩沉悶的聲音再次響起。

  拽著馬鞍爬上馬匹,他能感覺周圍的人臉上表情都是悶悶的。

  霍恩知道,自己的臉看起來也是悶悶的,可他沒有辦法高興起來。

  在垂下的夕陽中,火焰中的村莊倒塌了最後一間房子。

  霍恩低下頭,走在鄉間的小道上,一言不發,直到一陣嘈雜的叫喊聲傳來。

  「誒,你要幹什麼?」

  「葛瑞茲,你快下來!」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霍恩在路邊的山包上,看到了一個站都站不穩的少年。

  他的左手手臂從手肘處齊根而斷,剛剛包好了紗布,如今仍然在滲著血。

  鮮紅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碧綠的草葉上。

  他面色蒼白,兩頰和眼窩深陷,可雙眼卻精神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突出來。

  他高高舉起右手,手中拿著一根細樹枝,樹枝上綁了一件寬大的罩衫。

  這件來自他父親的罩衫被煙燻得漆黑,在罩衫的上方暈染著一大片的血跡。

  他嘴角下撇,上牙將下嘴唇咬得發紫,渾身都在顫抖著。

  他既像是哭,又像是在沙啞地咆哮,那聲音簡直是從火獄中滲出來的。

  「救世軍,勝利!」

  沒有人伴奏,沒有人應和,發瘋一樣,名為葛瑞茲的少年在夕陽下不斷地揮動手中的旗幟,用破鑼嗓子一遍又一遍重複著。

  「救世軍,勝利!」

  「救世軍,勝利!」

  「救世軍,勝利!」

  痛哭中的咆哮在霍恩的背後不斷迴響,像是尖刺一樣扎著他的後背。

  「救世軍,勝利!」

  呼喊聲從村莊一直持續到了霍恩回到灰爐鎮。

  直到他坐在集結的救世軍高層面前,他的耳畔仍然能聽到這樣的呼喊。

  「目前我們探查到的情報是,超凡騎士們組建了一支榮耀騎兵隊,對那些護教軍所在的村莊進行騎行劫掠。

  按照貞德堡的形勢,目前城內共有三股勢力,分別是法蘭人的王憲騎士、教會和敕令連。

  王憲騎士有500人,不過其中有150人跑去卡夏郡了,所以現在只有350人。

  他們之前曾嘗試與我們進行溝通,留下了只要不對過往的法蘭商人下手,他們就不會進攻我們,甚至願意販賣武器和糧草給我們。」

  「可信嗎?」傑什卡皺著眉頭問道。

  「無法確定,咱們最好還是得留意。」阿爾芒搖搖頭,「冕下,您覺得呢?冕下?」

  「你們覺得咱們準備好了嗎?」這是霍恩環視眼前的眾人,說的第一句話。

  此刻,教皇國、救世軍的高層全部在場,林林總總有小二十人,但此刻他們面面相覷,沒有人應答。

  這是他們早已養成的習慣,不管是血汗長路還是秋暮島,一切都是霍恩在做決定。

  他們經歷了多少次危機,都是靠著眼前的這位聖孫子一一度過。

  他們中的許多人,許多「聰明人」在一開始就看出了霍恩那套把戲,只是他們需要靠著霍恩凝聚人心和承擔責任罷了。

  在這樣的一次次承擔責任,一次次作出抉擇,一次次擺脫危機後,霍恩在他們的心裡,已經變成了真正意義的「聖孫子」「神之眼」。

  換成霍恩的家鄉話來說,就是「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

  「武器都修理好了,盔甲還沒準備好?」阿爾芒試探性地問道,「還有您叫我們準備的磷石和濃縮酒,尚未調集完畢。」

  霍恩仍舊沒有說話,他環顧了一圈四周,所有人仍然注視著他。

  他忽然笑了起來。

  看看這些主教,馬德蘭是逃犯麵包師,阿爾芒是延畢的修士,格蘭普文是小丑,奇爾維斯是私酒販子。

  至於那些軍團長們,傑什卡和哈庫托都是通緝犯,科勒曼是碼頭扛包的流民,威克多是放羊的,孟塞是掏大糞的,魯迪洛是無賴混混。

  至於霍恩自己,則是一個帶著村姑妹妹讓娜裝瘋賣傻的農夫。

  霍恩忍不住在想,如果沒有他,馬德蘭估計就被教會處死了,弗里克和丹吉估計不會死。

  阿爾芒則要餓死在紅磨坊村,格蘭普文和奇爾維斯仍然是流民大軍的一員,反倒是湯利會過得不錯。

  至於這些軍團長們,或許過得不如現在,卻也不會如現在這麼危險。

  如果放在剛認識的時候,現在這種情形,馬德蘭是心心念念潤去卡夏郡,阿爾芒渾渾噩噩地跟著柯塞,格蘭普文或許會加入急流市的起義,奇爾維斯大概率要逃跑。

  當時的教皇國,包括霍恩自己,都是蟲豸,是懦夫、心懷鬼胎的無賴和膽怯的農夫組成的「國家」。

  他們的這一個小小的教皇國,每一戰都是滅國之戰,必須得傾舉國之力,如同糊裡糊塗地前行。

  這個錯漏百出,上下漏水的破爛小船,到如今居然變成了臣民六萬,擁兵五千的戰船。

  人生的際遇啊,還真是個人奮鬥與歷史進程的共同推進。

  「從一開始到如今,我們什麼時候準備好過?」霍恩站起身,微笑面對在場的所有人,「我們之前常常打滅國之戰,哪一戰是準備好打的?不都是趕鴨子上架嗎?

  不如反過來說,假如覺得沒有什麼好準備的了,那才是失敗的前兆,因為永遠沒有完美。

  我們的敵人是300名最精銳的帝國騎士,是100名鄉村超凡騎士,是120名神殿騎士,300多名披甲軍士和超過3000人的守夜衛兵。

  甚至還有可能再加350個法蘭的王憲騎士。

  可正如我先前預言的那樣,如果我們不出戰,等待我們的只有化作火獄的貞德堡。

  這是一場不能退之戰,我們沒有任何退路,沒有任何援手,再也沒有一道索橋能夠淹死那麼多的騎士!

  我們或許可以用盡計謀,挑選合適的戰場,挑選合適的日期,但打到最後,我們只能正面應對。」

  輕輕撫摸著胡桃木的桌子,霍恩灼灼的目光逼視著所有人。

  「今天坐在這裡的人,包括我,可能都會死,因為我們的面前是超過500名超凡騎士和接近3500人的步兵。

  可我不問武器準備好了嗎?不問磷石和酒準備好了嗎?

  現在,我只問一個問題,你們準備好了嗎?」

  在一陣短暫而漫長的沉默後,板凳和馬扎被嘩啦啦地挪動,在場的所有人接二連三地站起。

  不知不覺間,漏水小船的船板早已長成堅固的橡木板,而長帆則從麻布織成了帆布。

  「我們,準備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