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攢了整整一個月
南澤湖,南方泥沼。
整個大澤鄉的最低地,是魔物和巨蛛的天堂。
泥濘腐臭的地面上,覆蓋著薄薄的雪。
些許枯黃的乾草從雪中探出腦袋,在路邊冰冷泥潭中,不時地就會冒出幾個小氣泡。
它破裂時,會發出微弱的「啵」聲,在靜謐的山丘中顯得無比清晰。
新元節的大雪消去了不少,湖泊如明鏡,倒映著冬日的藍天和湖岸的蘆葦。
岸邊的蘆葦被厚厚的白雪覆蓋,微風拂過,便能吹起幾分雪粉。
與湖泊相對的,是延綿起伏山坡山麓,山麓的松樹的枝椏上,掛滿了凝結化冰的積雪。
藏青色的岩石裸露在白雪外,一隻狗那麼大的蜘蛛趴伏在岩石上,啃食生長在岩縫中的蘑菇和灌木。
帶著寒意的陽光照在他磨砂黑的軀殼上,反射出金屬般的光澤,時不時地還能聽到它們古怪的「嘶嘶」聲。
奇特的是與巨蛛相安無事的,卻是那些可怕的長毛亡靈。
他們垂著手臂,盲目地在泥沼和雪地中前行,在這片荒地上四處遊蕩。
不過不管是巨蛛還是亡靈,都沒有看到灌木中撲閃的獸耳,幾個獸化人縮在了岩石和樹木之後,緊張地朝著那邊觀望。
在確定了巨蛛和亡靈的數量與分布後,他們先是彎著腰離開了附近,接著便在起伏的山坡上狂奔起來。
沒一會兒,便回到了行軍的隊列中,把消息通往了這次除蟲行動的指揮官,讓娜手中。
站在大部隊中,布呂訥亦步亦趨地跟著前面的人,按照《戰爭修士聖典》中的動作。
他右手在下,托住了三米五長槍的槍尾,將槍桿靠在肩窩的地方,左手則握住槍桿下段,防止其左右搖晃。
按照《聖典》的介紹,布呂訥應該與前面的人保持一米八的行進距離。
不過行進的隊列沒完全按照《聖典》來進行,比如聖典中說行進時,聖銃手站在最前面和最後面,方便禦敵。
可這一次,他們是對抗巨蛛和長毛亡靈,所以就搬出了曾經的車堡戰術。
在他們的縱隊行進的兩側,聖銃手們跟著裝甲戰馬車,在雪地上緩緩向前。
下雪不冷化雪冷,儘管是晴天,可泥土仍然沒有解凍成泥濘的形狀,馬車尚且還能行走。
霍恩急匆匆將除蟲遠征軍派出,有一方面就是出於地形的考慮。
畢竟在有馬車的情況下,他們才能裝載更多的物資,抵禦更多的敵人。
「布呂訥,你在幹什麼,走太快了。」一旁的與他同旅的敕令連低聲提醒道,布呂訥連忙放緩了步伐。
他人高腿長,周圍都是一圈一米六的老哥,一不小心就會與隊伍脫節,是他的老毛病了。
「謝謝。」布呂訥剛說完話。
便聽到旁邊的軍法官忽然喊道,「近衛軍第一軍團,第三長槍旅,布呂訥行軍途中交頭接耳,記過一次。」
布呂訥瞬間抿住了嘴巴,他甚至憤恨地瞪了一眼那在胳膊上系了紅巾的孩兒軍。
新元節的那幾天,布呂訥基本都是在喬納爾家裡度過,偶爾才會回家,和熟悉的加什庫爾一起聊聊天。
直到他回到軍營,才發現自己居然有些想念這個逼仄的地方。
在新元節後,由於布呂訥性格淳樸且無不良記錄,和喬納爾一起被錄入近衛第一軍團。
只不過喬納爾是聖眷者,所以加入了第一聖銃旅,布呂訥身材高壯,力氣也大,被分到了第三長槍旅。
在正式加入軍營後,他終於開始能穿上半身胸甲,拿起長槍刺擊了。
《聖典》訓練是布呂訥最痛苦的時光之一,他們被要求,完全按照《聖典》上的動作來練習。
如何握長槍,如何刺擊,如何發力,如何使用呼吸法,如何把呼吸法應用到抵抗騎士的衝擊。
布呂訥如同木偶一樣,每次只做一個動作,每天都是至少上百次的刺擊和單兵槍術練習。
期間最可怕的,就是環島拉練,他們要端著長槍,穿著胸甲和檐帽盔,背著物資,在泥濘的秋暮島上走一整圈。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盔甲好像不是那麼好看了。
前後四十天的軍事訓練後,布呂訥早已不知道該如何像以前那樣縮著脖子走路了。
不僅僅是布呂訥,他身邊的所有戰爭修士,都有了不小的變化。
他們的臉色不再是病態的蠟黃或灰白色,而是偏正常的白色帶著點肉色。
從精氣神上來說,都不再是先前盲目呆滯,而是透著幾分他們年紀該有的靈活。
這種改變自然不是一天之內完成的,而是不斷累積,拜聖父教士隨軍牧師不斷宣講下的結果。
量變產生質變的關鍵點,大概則是三天一次的訴苦會。
腳步踏在含著碎冰的泥地,明明是棕黃色的泥土,卻發出樹枝斷裂般的咔吱咔吱聲。
布呂訥小腿肚子上的肌肉,與麻布綁腿緊緊貼合在一起,讓他還能邁出步伐。
一邊走著,布呂訥再一次走神,每次訴苦會,隨軍牧師們都會找一個人上台,鼓勵他簡單講述自己的故事。
剛開始那幾次,每次訴苦會都要哭倒一大片,布呂訥看到喬納爾哭了好幾次,卻死不承認。
布呂訥哭不出來,他也挺苦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哭不出來。
同旅的夥伴打趣他說,可能是因為他的淚水都在肚子裡流。
耳邊整齊的腳步聲讓布呂訥從走神中甦醒,他抬起頭,左側的湖泊與右側的山麓都在陽光下散發著白雪的顏色。
再向前看,密密麻麻如林的長槍,盔甲和盔甲之間發出「鏘鏘」的碰撞聲。
低下腦袋,布呂訥再一次調整自己和前排人的距離。
當他看到腳邊繡著金邊的鋸齒冬草的時候,他忍不住想起了霍恩。
這段時間,霍恩總是待在軍營中,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和他們這些最底層的士兵一起生活。
據冕下自己說,他們不是士兵,是戰爭修士,軍營就是修道院,所以他其實居住在修道院中。
非常合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教皇冕下並不是一個特別嚴肅的人,他和帕斯里克主教經常會粗俗地互罵和開玩笑
冕下常常會和他們一起吃飯,他們吃什麼,冕下就吃什麼。
吃完飯後,冕下就會靠在籬笆邊上,跟他們講教會笑話還有好多好多神奇的小故事。
冕下講得繪聲繪色,比他們乾巴巴的笑話講述要有趣得多。
這樣的大人物和他們同吃同住,這種姿態確實得到了很多戰爭修士的崇拜。
有什麼軍官無故無原因毆打虐待戰爭修士,戰爭修士們往往會直接找冕下告狀,冕下基本都能主持正義。
要是坐實了,軍官不僅得關小黑屋,還要反罰,甚至剝奪軍銜或軍職。
可別以為聖孫就心軟了,站錯了走錯了,冕下會親自拿起木棍給犯錯的新兵狠狠灌注虔誠。
偶爾,他們還會有娛樂活動,每五六天都會放半天小假,讓他們在營地內踢球或在附近踏青掏兔子。
每隔兩周放一次大假,給他們一天時間回家探親,或者可以攢著留到月底一起用。
「嗚嗚——嗚——」
渾厚的號角聲從前隊響起,打斷了布呂訥的回憶與思考,但他腳下的步伐卻絲毫不停。
沒有聽到命令,戰爭修士們是不會停下前進的步伐的。
「發生什麼事了?」聽到號角的聲音,讓娜騎著馬,迅速從後隊狂奔到了前隊,「不是還沒到預定地點嗎?」
「聖女殿下,半獸人斥候看到前方有上百隻巨蛛和數十隻亡靈被聲音和氣味吸引,朝我們的方向跑來。」
「從哪兒來的?」
「不知道。」
「展開隊形。」踩著馬鐙站起,讓娜揮動著手中的聖杯旗幟,「準備接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