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4k5二合一】

  第155章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4k5二合一】

  「你是說,敕令連已經攻破了三座堡壘,怎麼會這麼快?」

  霍恩來不及整理原先有關讓娜的紛亂思緒,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我怎麼知道?」前來接頭的黑衣女巫攤了攤手,「只能是敕令連太強了。」

  霍恩連退兩步,跌坐在地上,居然會這麼快嗎?

  按照常理,哪怕是最外圍的三座堡壘,每座攻個十天半個月,甚至一兩個月都是有可能的啊。

  幾十個超凡騎士把守的城堡,就能抵擋上萬普通人或上千超凡騎士才對啊。

  以目前這個速度,最多三四天,他們都要殺到貞德堡來了,這怎麼可能呢?

  深吸了一口氣,將紛亂的思緒壓回去,霍恩對黑衣女巫說:「我明白了。」

  「你們是運氣好,要是再晚上四五天,估計就走不了了。」黑衣女巫隨口感嘆一句,便去河邊等船了。

  霍恩則端坐在椴樹下,望著蜿蜒的河流,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快與慢,霍恩都得走了。

  霍恩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自己何必這麼在意呢?

  「冕下,您現在有時間嗎?」阿爾芒從一邊湊了過來,他猶豫著說道,「我有件事想跟您報告,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霍恩搓了搓臉頰,沉住氣緩聲道:「你說。」

  「我們發現,1425年的十二條異常帳單中,有四條能完美地匹配藍血孤兒。」

  阿爾芒聲音不大,可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

  「您看,皮貨產出地就是藍血孤兒出生地,年份就是年齡,入庫時間就是……」

  「貞德堡有人在操縱和販賣藍血葡萄酒?」霍恩仿佛被重錘猛擊,一時間意識都有些不清醒,「那些錯帳是在洗錢?」

  藍血孤兒院確實靠近貞德堡,而貞德堡旁邊,還真就是個運河!

  最主要的是,這個錢洗到誰手裡去了呢?

  那能到這個層面的……不不不,不一定就是達內,說不定是本地教會呢?

  但本地教會的布爾維爾夫分明就是達內的狗啊?

  這邊阿爾芒還在敘說著:

  「然後經過我們的核對,發現這四筆交易的收入,剛好在期貨中虧損掉了。

  可我們發現,與他們期貨對沖的,是同一家商會,叫做魯格商會。

  儘管我們沒查到魯格商會的具體情況,但我們查到了魯格商會其中一個控股人叫G先生。」

  說到這,阿爾芒忽然抽開了話題:「冕下,您還記得那個鎖匠小偷叫海茉汀的嗎?」

  「記得啊,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和波訥德說這件事的時候,她就在邊上,她告訴我,她可能知道G先生是誰。」

  「她怎麼知道的?」

  「她嘗試逃離貞德堡,並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在借暴亂掩護偷東西的時候,親眼看到從院子裡逃走的卡斯蒂,被幾個強盜殺死,而他們喊卡斯蒂就是G先生。」

  此時,一旁的杜瓦隆則探出腦袋,邀功般地說道:「冕下,當時我笑卡斯蒂的訃告,就是因為他的中間名是[Gee]。」

  「所以,我們猜測,有很大機率,卡斯蒂就是那個魯格商會的控股人,至於商會的實際控股人……」

  阿爾芒不敢再說了。

  仿佛被閃電擊中,霍恩好像把一切都連起來了。

  卡斯蒂的地位,是不可能操縱這些的。

  1425年,達內繼位,教皇可是向來偏袒北方的強尼八世,怎麼可能會幫著達內呢?

  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達內年輕氣盛,拿藍血葡萄酒威脅要和教會爆了。

  否則幹嘛大張旗鼓封閉運河與陸路關卡?不就是怕藍血孤兒院偷偷轉移嗎?

  可為什麼他那時不怕爆呢?

  等等,該不會從庫什公爵他爹那時候就開始弄這個了吧?

  他剛繼位,手還沒髒,所以不怕!

  不不不,沒有真正的證據,這一切都只是機率。

  但假如,假如,真是真的呢?

  霍恩呆坐原地,身為千河穀人的舊日王者,居然在拿自己的子民釀酒,販賣得利。

  等等,要是公爵早就知道藍血葡萄酒的事了,那天先前那副樣子是怎麼回事?

  他那副模樣,現在回想一下,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恐懼啊。

  建立在這個基礎上,如果他幫教會賣酒,綁定這麼深的事情,達內敢起義嗎?

  假如公爵起義,那教會透露這件事,儘管千河谷本地的教會崩塌,但公爵不也要失去地位嗎?

  霍恩靈光一閃,他從口袋裡摸出了那枚戒指,這會不會就是公爵缺的那枚「S」的戒指。

  公爵代表家族的戒指是[K.i.a.b.s],那天公爵手中只有[Kiab]。

  怪不得下午的時候,那名看守小溪的村民一見到這枚戒指就走了。

  他認得那是公爵的戒指。

  按照哈爾金所說,那位吉巴山伯爵繼承了祖先一大筆財富,想要從諾恩移民到法蘭,並還在不斷轉移財富。

  這麼一想,把這些戒指位置順序一換,不就是吉巴[Kipa]嗎?

  那位吉巴山伯爵,大概率就是庫什公爵了。

  換句話說,公爵極有可能準備逃跑,他根本不想起義,而且這件事,極有可能教會是知道的。

  明知公爵不會反,還派敕令連過來,不怕將其逼反嗎?

  那些敕令連能這麼快地攻破城堡,真的是因為他們太強了嗎?

  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個了。

  霍恩的大腦像是生鏽卡住的齒輪,那個想法呼之欲出,可他就是想不出來。

  或者說,他不想去想。

  或許,公爵早已與教會和帝國串通好,那幾萬名「短毛」流民便是他獻給帝國的禮物,一張通往帝國貴族社會的入場券。

  霍恩頓時從地上站起,可他的身體又僵住了。

  回去嗎?可回去有什麼用呢?通知他們逃跑嗎?

  直到這時霍恩才反應過來,河道被堵塞了,這兩萬人沒法從水路離開。

  通往東北邊山地的城堡和關卡都被封住了,而西南邊則是一片平原丘陵,這樣的地形中,他們兩條腿哪裡跑得過敕令騎士四條腿。

  更別提貞德堡內有一百多名超凡騎士和上千裝備齊整的僱傭兵,還有封臣部隊。

  公爵的秘密軍隊聽說已經駐紮在附近,他們能逃到哪兒去。

  反過來說,貞德堡的死局唯一的出路,就在這條船上了。

  不知不覺間,公爵布下了天羅地網。

  離開,這就是唯一的路了。

  站在椴樹下,霍恩望著緩緩而來的船,河水的聲音是那麼地刺耳。

  「冕下,船來了。」

  看著那艘小槳帆船,他卻突然無比平靜。

  看啊,坦途就在眼前啊,只要踏上這艘船,給他五年的時間,他就是黑蛇灣第一大秘黨的高層。

  發條科技,還沒有繼續研究。

  池沼鎮,還沒有發展。

  他應該是如同願景那樣,用五年完成鍊金的原工業化,五到十年進行輕工業吸取足夠的資金,五年完成重工業的發展,最後靠著人海一般的發條銃鋪平整個帝國。

  向前踏一步,踏上這條船,前往黑蛇灣,那裡有輝煌的未來,有一個獨屬於他的帝國。

  留在千河谷,只有無窮的戰爭泥潭。

  該走了,該走了……該走了嗎?

  霍恩艱難地踏出一步,腰間的手半劍卻從腰帶上掉落下來。

  他下意識彎腰去撿,就在他的手觸碰到劍鞘的那一刻,一個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可那聲音卻清晰地仿佛在耳邊。

  「我們的國,不再需要騎士去保護弱小。」

  霍恩低下頭,那劍鞘安靜地躺在他的手中。

  丹吉將劍鞘扔給霍恩後,向著2700名超凡騎士發起了衝鋒,他讓霍恩去建起一個不需要騎士的國。

  「別再讓孩子們,死在我們這些老東西的前面了。」

  霍恩握住了劍柄,摩挲著那粗糙的質感。

  在這劍柄塞入他腰間之後,弗里克豎起長矛刺向了2000名裝備齊整的僱傭兵。

  他祈求霍恩不要讓他們的孩子死在他們這群老人的前面。

  「我有一身骯髒的血,我只求把它們流干,能換來正義。」

  霍恩抽出了半截手中的劍,他崩壞了這把雲中雪,為成千上萬個藍血孤兒立下了墓碑。

  那個無名的小偷僧侶將那個名單交給自己,求他送孩子們回家。

  「我算什麼穿越者啊……」霍恩夢囈般看著手中的劍,他仿佛能看到三座墓碑。

  「我算什麼穿越者啊——」霍恩咬著牙在胸腔里低吼道。

  月光下,赤鋼製成的手半劍正散發出淡淡的紅光,霍恩猛地眯起眼睛,低下頭,仔細地朝著劍身上看去。

  由於布羅克不認識艾爾文,在重鑄這柄劍時,儘管他盡全力去刻上了一樣的銘文,可終究還是刻錯了兩個字母。

  可就偏偏是這兩個字母,劍身上的銘文不再是高潔的「雲中雪」,而是「血遮雲」。

  「我算是個什麼穿越者?」

  霍恩的聲音平穩而淡然,仿佛睡夢中的呢喃,不知道說與誰聽。

  「我就該趁早逃走,去當個小工坊主,去當個小莊園主,教皇救世主這種高大上的職業,真不適合我啊。」

  「冕下?」在霍恩身旁的勒內杜瓦隆茫然地以詢問的目光看著他,不只是這兩人。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著霍恩,與其說他們在等著霍恩登船,不如說他們在等著霍恩做決定。

  阿爾芒的結論和女巫的消息一結合,大家都有了些底,可他們依舊要等著霍恩做決定。

  做最後的決定。

  霍恩總是嘲笑那些陳勝吳廣不理智,覺得闖軍西軍不聰明。

  為什麼不建立後方?為什麼要四處流竄?為什麼不知道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為什麼呢?

  「我到死,都是那個偏執的小鎮做題家啊。」

  自嘲地笑著,霍恩用家鄉的語言感慨起來。

  他做不到大義凜然,也做不到不擇手段,英雄和梟雄他哪一個都做不成。

  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在家鄉也是,在這裡也是。

  但霍恩想,史書上的英雄梟雄太多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可史書上的普通人卻太少,少得可憐。

  人總是要死的,可有時候,怎麼死卻比怎麼活更重要。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豈有長生不滅者?」

  這樣的情景,霍恩應該是想要念兩句絕命詩的,就像什麼「我自橫刀向天笑」「人生五十年」一樣。

  可他到底沒有這個才華,他的騎士詩水平就是個打油水平,他只會背書,但那便夠了。

  輕吟著,將手中的血遮雲全部從劍鞘中抽出,鋒利的紅光仿佛能斬斷月光。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笑把悲歌作凱歌!」

  血遮雲散發著妖異的紅光,嗡嗡抖動著,仿佛在咆哮。

  突兀地輕笑起來,霍恩還劍入鞘,他環視在場的眾人,雙眼亮得可怕:

  「茜茜,格蘭普文,我有點事,要回貞德堡一趟,你們先走吧。」

  空氣突然安靜了一瞬間。

  緊接著,原先在搬運行李上船的孩兒軍立刻圍攏過來。

  「帕帕,我們跟你一起去。」

  「你們知道我要去幹嘛嗎?」

  「知道。」杜瓦隆猛猛點頭。

  「我可是要去死的,你們也要跟著我嗎?」將血遮雲連鞘靠在肩上,霍恩不像是劍士,反倒像是扛著鋤頭的農夫。

  「您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我也有。」勒內回答道。

  霍恩微笑著揉亂了勒內的頭髮。

  茜茜長嘆了一口氣,從船上跳了下來:「伱不提倒罷了,你一提,我也想起我有事忘記做了。」

  「你,你們……」女巫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們知不知道這裡很快就要被敕令連屠殺了。」

  於此同時,柯塞從她身邊走過,他依舊說不出話,只是拖著沉重而矯健的身體,從船板跳到了岸上。

  接著,一個接一個,那些跟隨霍恩的人,甚至包括塞西,都從船上跳了下來。

  「那是我的家鄉。」塞西顫抖著身體說道。

  格蘭普文握著狄亞的手,朝著霍恩那邊張望。

  「你去吧。」狄亞眷戀地摸了摸格蘭普文的臉。

  「可是……」

  「我嫁的人,不會在這個時候留在船上的,放心,我們會再相見的。」

  最後深深看了一眼狄亞的臉,格蘭普文跳過河水,走到了霍恩的身後。

  望著船上的老弱病殘和目瞪口呆的女巫,霍恩朝他們囑咐道:「剩下的這些人,就麻煩你送去黑蛇灣了。」

  「你真的要返回貞德堡嗎?」

  「再見。」沒有回答,霍恩只是笑著朝女巫擺了擺手,轉頭便離去了。

  「這,這……」女巫轉過頭,見人群漸漸走遠,她朝著船艙中的雄壯老者問道,「帕斯里克大巫師,現在怎麼辦?」

  「老朽本來只是來看看他是什麼樣的。」陰影中,名為帕斯里克的老者踏出船艙,「墨莉雅提為我挑選的繼承人,我……」

  「誒!」霍恩從山坡上露出頭,老者瞬間縮回了船艙,連鞋子都跑丟了一隻。

  「差點忘了,告訴嘉莉……」霍恩大聲朝著河邊叫道,「別來找我的屍骨,埋葬我的地方,是我的家鄉,它的名字叫做——」

  「自由的千河谷!」

  說出了這最後告別的語句,霍恩不再回頭,向著貞德堡走去。

  在他的身後,格蘭普文、傑什卡、柯塞……所有人都在。

  夜色的星光下,一切寧靜而美好,星光下,霍恩和他的同伴們正頂著冷風前行。

  「八十畝地的好田……」

  霍恩忽然唱起歌來,歌聲比其他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唱得更加歡快。

  「還有個溫柔的好公婆……」

  傑什卡接著霍恩的歌聲唱起來。

  「孩子能順利到成年,成年就能起屋舍……」

  到最後,所有人都唱起歌來,歡快的聲音仿佛他們這是一場秋遊。

  「自己的糧食我自己種,我多勞動就多收穫……」

  在他們的面前,便是遠處隱沒在黑影中的貞德堡。

  它像一頭張開血盆大口的巨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