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溫言活在INN的圈子裡,但心核融合手術是她所在的圈子之外的東西。
當一個人知道了他不應該知道的東西的時候,就代表著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溫言可能沒想到在這裡竟然還有除了自己和景爍之外的另一個人,因此當刀架在她的身上的時候,她的身體非常明顯的僵硬了一瞬。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就是知道了。我想我可能覺醒了適格者的能力……」溫言不確定的說道。
她曾在研究室內對適格者的基因進行研究,知道適格者的指標是什麼,但從未真正的體會過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當她察覺到自己的身體發生變化的剎那,就大概猜到了自己可能成為了適格者,但作為一個嚴謹的科研人員,她相信數據更過於相信猜測。
但她尚未有時間對自己的基因進行剖析。
「適格者?什麼能力!」左顏逼問。
「就是當我非常想知道某個信息的時候,腦子裡會突然多出很多東西來,這些信息很混亂,有的甚至不是我能理解的,但是剩餘的那部分我能理解的東西會以一種很難以形容的直覺的方式告訴我這些信息是正確的。而關於超限解放的事情,就是……」
溫言對自己能力的概述相當的混亂,因此在左顏聽起來,似乎可以歸類為,只要她想知道某個信息,甚至都不用刻意去查,這個信息就會出現在她的腦子裡。
關於溫言的話,左顏並沒有單純的選擇相信或者不相信。雖然從字面意義上理解來看,這個能力過於變態,但她見過同樣不少能力更變態的心核。
「那麼按照你說的,只要你想,你就可以獲得伱想知道的信息,那你不應該對眼下的狀態毫無準備才對。」
在左顏看來,溫言既然已經獲得了『超限解放』這一知識,那麼不可能沒獲取相關的處理方法。而她剛剛的表現,並不符合她所說的行為。
溫言搖了搖頭:「不是的,我該怎麼跟你解釋……」
「我們把時間看作是一條線,然後再把這條線分成三個部分。過去,現在,未來。
顯而易見的是,過去已經確定,所有的信息都不會再發生變化。
現在作為夾雜在過去和未來之間的縫隙,它存在著諸多變化,而它的每一次變化,都決定著未來的最終走向。
出現在我腦海里的那些信息,我能理解的,基本上都是來自於『過去』,和『現在』剛剛發生成為了『過去』的。
那些混沌不清無法理解的信息,則是『現在』尚未發生以及未來的。只有發生並且確定,這部分的信息才會最終轉化成我能理解的信息。」
溫言的解釋像是繞口令,但左顏理解的很快。
……
「這是什麼心核?」
張辭順開啟泛場拘束裝置,將其中的心核取出。這枚正十八面體晶瑩剔透的,內里……竟沒有絲毫雜質。
他嘗試對其進行吸收,但是並沒能獲取到通用經驗,那麼顯而易見,這曾是他獲取並吸收過內部能量的心核。
「還是「械智」,我們不清楚其他的心核對你是身體的強化是否會發生偏斜,所以幾經討論,最後還是確定了械智。至少我們目前可知的是,它的強化主要方向,的確是以你的精神強度大腦強度為主要方向。它會幫你消化掉你大腦中多餘的記憶。」左顏說道。
說著,她甚至都沒有忘記解下手腕上的腕錶,將其扔給張辭順。
這枚腕錶是張辭順熟悉的那一枚,曾經在上城區的房子裡的時候,他就是依靠著這枚腕錶,控制著納米機器人組,給景爍做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心核融合手術。
溫言默默的遞上來長方形的黑匣,這也是張辭順熟悉的,那個曾經裝著納米機器人的容器。
張辭順熟練的將其展開,然後看著彈出來的注射針頭。
在三人的注視下,張辭順將其一點一點的逼近自己的肌膚。
直到他的身體觸碰並感知到它冰冷的觸感時,張辭順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
景爍開口了,聲音有些疑惑。
張辭順抬起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溫言,看了看左顏。
「感覺像夢一樣,我們就這麼贏了?」
景爍抿了抿嘴:「現實不是小說,沒有波瀾壯闊曲折離奇的翻轉,是的,我們贏了。」
景爍很篤定的說道。
張辭順靠在冰冷的支架上,他打開面板,看著手中關於這裝置的信息,然後又拿起「械智」看了起來。
「你剛剛說,它會幫我消化掉記憶,是嗎?」張辭順抬頭,看著左顏說道。
「如果把你的身體當成是一個計算機,那麼「械智」就是對你『計算機』組件的全方位升級,它當然會幫你消化掉。」
「可我現在的問題不是精神和意志高於這具身體嗎,與記憶有什麼關係?」
「記憶也是這兩者的一部分。在科學的進化道路上,不存在靈魂,記憶是人最主要的構成部分。來自於庫瑪的龐大記憶,讓你的精神和意志自發的膨脹,超出了這具新身體的承受限度。」溫言解釋道。
張辭順頓了頓,說道:「你剛剛不是這麼說的,你之前說的是,我的精神和意志經過「械智」的改造,已經遠遠的超出了目前這具身體所能負載的限度,繁雜的思緒,會讓我的大腦受傷。」
溫言閉上了嘴巴,短暫的沉默後,開口道:「這只是一部分。總而言之,這是械智的改造加上庫瑪的記憶導致的結果。」
「不對。」張辭順收起手中的東西,看著上面顯示的那熟悉的數字和標識,突然笑了。
「你是誰?」他突然問道。
看著左顏,看著溫言,看著景爍。
這個問題,平等的問著他們三個每一個人。
「我是景爍。」
「我是左顏。」
「我是溫言。」
三人近乎異口同聲,房間裡升起某種詭異感,張辭順新的身體感覺到『寒意』,肉眼可見的雞皮疙瘩開始冒出頭來。
「不對。」
張辭順反駁,但是迎接他的,是三人疑惑的目光。
「你犯了很多錯誤,其中最致命的。就是關於記憶的問題。」張辭順緩緩說道:「你們不應該知道我消化了庫瑪的記憶的。左顏的研究方向不是這個,景爍更不用說。至於你溫言,你從事的從來都是基因研究,而不是記憶方向的研究。」
「或許藍圖計劃有相關的記憶檢測裝置,但至少這裡沒有。」
景爍一臉無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張辭順的額頭,而張辭順也不躲避。
「你是生病了嗎?燒壞腦子了?」
但景爍不知道的是,在他的手觸碰到張辭順的額頭的時候,這一個瞬間,他開啟了面板。
「景爍:……」
很詳細的數據展現在了張辭順的眼前。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人的面板,因此有些新奇,面板上詳細的為他展示了人的構造成分,以及景爍的身體的各項水平,甚至就連他體內的「巡」心核都檢測了出來。
但這不對。
他的面板從來都無法對活體使用。
「你又暴露了。」張辭順轉過頭,迎著景爍的目光。
「人的記憶很複雜,但大抵可以看成是圖像和聲音以及心緒。前兩者是很直觀的,而後者相當的發散。人有千千萬萬的念頭生滅。我猜,你大概沒能全部瀏覽我的心緒。又或者……你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消化庫瑪的記憶上?」
「不得不說,你的場景的營造很真實。」
「就在剛剛之前,我以為的是你們被某種東西控制了,但現在,我知道不是,你們並沒有被控制,而是從來都是虛假的。」
三人全都沉默了,很久之後,三人異口同聲的說道:「是你的被稱為『金手指』的適格者能力暴露了我們?但我已經模擬的很像了。」
「你的理解源於我的認知,從我甦醒開始,我從沒有懷疑過什麼。只是覺得違和,覺得不對勁。」
張辭順並不準備繼續解釋什麼。
「從我醒來開始,你就一直在引導我不要過度的思考,說繁雜的思緒會讓我的大腦受損。」張辭順說著說著,突然笑了起來,這種笑是那種內行人看到外行人在高談闊論一樣。
「人體從來都不是個脆弱的組織,尤其是大腦。如果繁雜的思緒能損傷人的大腦的話,那麼人類大概都可以被稱之為腦殘了。因為人的想法每時每刻都在產生。人是一種很矛盾的生物,最矛盾的點在於,你越不讓他想什麼,他就偏要想什麼,這是控制不住的。」
「所以,你猜猜看,在你之前說完那句話的時候,我的大腦思緒有平靜嗎?」
「沒有。」
張辭順拿起那枚心核,在手中把玩著。
「你想讓我融合這枚心核?」
「它對你很重要?」
「還是說現在的我對你來說很重要?」
「以這裡的條件,完全不需要我自己動手進行心核融合的,但你還是將其對給了我,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在這裡無法傷害我?」
「是不願?」
「還是不能?」
「你把我的原體放在我的身邊,是不是在暗示我什麼?」
「你需要我相信藍圖計劃已經成功在我身上實行了?」
張辭順說著說著,竟微微皺起了眉頭,自顧自的陷入了沉思。
他說的越多,就越發的自信。
「攤牌吧,你知道的,現在你我之間已經陷入了僵局。」
詭異的沉默,張辭順看到三人的臉上五官開始扭曲,變形。直到最後變得冰冷,絲毫沒有情感。
一種強烈的既視感直衝張辭順而來。
「我想我知道你是誰了,械智!」
「所以這裡是……數據空間?」
數據空間。
當張辭順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周圍的一切全都變了。
場景開始融化,只不過出乎張辭順預料的是,融化後展露的世界並非是純白的數據空間,而是漆黑的囚籠般的場景。
張辭順處於這個囚籠之中,原體則在他的隔壁。
他仍舊沉眠著,絲毫沒有因為場景的變化而改變。
「我確實不應該相信庫瑪對你的評價。」三人融合在一起,最終呈現出一組凌亂的毫無美感的混亂數據。
這是張辭順不懂的語言,也或許,這本就不是語言。
「哪句話?」
「你不是智者。」
張辭順笑了:「謝謝誇獎。但其實他說的沒錯,你覺得我是智者,只是因為你太蠢了。」
械智對於張辭順的嘲諷沒有任何的表示,他甚至還學著張辭順的樣子坐了下來。
兩人之間隔著柵欄,彼此的目光凝視。
「你是懼怕死亡的,融合它,我們便能一起活下去。」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求活也是。」張辭順回答:「所以……我拒絕。」
「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我死過一次了。所以會覺得,死亡不過如此。尤其是在被要挾的時候。」
「可你的心在害怕!」械智毫不猶豫的指出。
張辭順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在這裡,確實在醞釀著名為害怕的情緒。
「人都怕死。」
「那你就不應該拒絕。融合它,你就能活。」
「不。」
張辭順搖搖頭。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械智為什麼一定要自己融合它,但是他知道一句話。敵人越需要什麼,我們越不能給什麼。
械智的眼底燃燒著火焰,它平淡的燒出了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
「那你就在這裡等死吧!」
「很榮幸。畢竟人都會死,在我看來,重要的是以什麼方式去死。我很榮幸能拉著你一起。」
人類對於心核的研究還是太淺薄了,但沒關係,「械智」夠蠢,張辭順能從它的身上挖出很多東西。
「呵!你必死!人類必輸!」
「不要太自信,你不是人類,所以你不懂人類。人類不重要,重要的是文明。而你們,沒有文明。」
「械智」的有著絕對理智,但在張辭順看來,它一點兒都不理智,它會被幾個問題挑逗出情緒,然後毫不遮掩的和張辭順爭辯,對噴。但它總是失敗的那一方。
因為……它不懂哲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