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楊良才將車窗搖下，從車外吹來的風微微的舒緩了他有些疲憊的神經。
副駕駛的搭檔已經休息了，因為後半夜需要他來執行任務。
靜謐的小區里能夠清楚的聽到昆蟲的鳴叫。楊良才就這樣將手肘靠在車窗上，下巴放在胳膊上，看著遠處的路燈。
這一天針對張辭順的調查，楊良才是跟在師父身邊全程參與的。調查的結果讓他完全信任程斌的事情是和張辭順沒有關係的，但師父張成不認為，而理由是一個警察的直覺。
楊良才一直不是很認同師父的破案手段，儘管相當多的案件都證明了師父是正確的。
「或許這次師父還是對的呢？」
他只能這樣想。
三樓
窗口
已經換上了一身黑衣的張辭順側身貼在牆壁，目光穿過黑暗落在楊良才的身上。
幾個呼吸之後，張辭順收回目光，整個人腳步輕盈的，消失在了黑暗的樓道中。
離開住處的方法不只有一個。在從大門直接出去的辦法行不通的時候，張辭順就將目光盯在了三樓的平台上。
這是一條應急通道，玻璃框架構成的通道直通側方的樓戶。不過自從張辭順住進來的時候到現在，這兒的大門都是被鐵鏈鎖著的。
因為時間過長，再加上外面雨水的滲入，導致這上面的鎖頭都有著些鏽蝕的痕跡。
可以說想要開這把鎖，用鑰匙可能已經行不通了，只能暴力破壞來開鎖。
但這難不倒張辭順，或者說，難不倒桓。
手指沒入鎖頭內，桓嘗試著使用自己的能力。
張辭順聽到了幾聲咔噠的聲音，然後目睹著鏽蝕的鐵屑從鎖孔里掉落出來。
鎖沒開。
桓沉吟了一下，分析著：「我能感覺到我撥動了鎖芯，不過我的『力』不足以讓它轉動打開，我們得一起用力。」
張辭順點頭。
在身上摩挲了幾下之後，才在一串鑰匙上找到了一件比較適合的工具。
扁柄耳勺。
勺頭部分肯定是沒辦法送進鎖頭裡的，張辭順便攥著耳勺的把，將勺頭擠進門縫裡，借著這股勁兒，左右來回的掰動將它一分為二。
剩下的柄有些彎了，但不礙事，照例別了兩下之後，它就勉強的可以使用了。
在耳勺放入鎖頭之後，桓也開始逐步的勾動自己的能力。
「就是現在！」
桓張口，話還沒出口，張辭順就已經轉動了耳勺！
輕微的力反饋給了張辭順，他能看到鎖口彈出來了一些，但並未完全彈出來。於是他另一隻手挪到那，順著勁兒，將它分開。
鎖開了
門就開了。
在閃身穿過之後，張辭順保持著樣子，將鎖鏈掛了回去，以免有人看到這個門被打開過。
楊良才的警車方向並不是完全看不到這兒的，但遺憾的是，楊良才現在的姿勢讓他的目光大部分都落在張辭順所住的那棟樓上，看不到這。
黑色外衣的兜帽罩在頭上，張辭順快步的推門而出，消失在了小區里。
「醫院還是殯儀館？」桓問道。
之前在意識到無法分出實體分身的問題可能出現在介質上之後，張辭順便隱約有所猜想。
或許，分出實體分身的關鍵，在於人。
張辭順不會在活人身上嘗試，那麼死人是否可以？
「先去醫院，」張辭順斟酌了一番，開口道。
隨後便攔了輛車，朝著醫院而去。
……
噗！
噗！
噗！
黑暗的房間內，幾聲利物穿刺某種物體的聲音攪動著周圍的靜謐。
隱約的，能在黑暗中看到一個身影，他的身軀好像在止不住的顫抖，手中的物體在微光的反射下閃出光潔的面。
那是……刀！
滴答……
似有液體滴落在地上
緊接著，便是嗵的一聲。
那是沉重的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救……救救……」
微弱的、恐懼的聲音從那身影的嘴裡擠出來。
但很快，這微弱的聲音便在那讓人渾身發涼的咀嚼吞咽聲中湮滅……
……
醫院的燈光一如既往的明亮
張辭順沒有遮蔽自己，因為周圍忙碌的醫生和患者不會將目光投給他。
停屍間在地下
隨著行進，張辭順明顯的感覺周圍的人在逐漸的變少，直到他來到負一層，那吵鬧的聲音便消失了。
這裡很靜謐
甚至有些……冷。
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張辭順邁步快速向前。
通過桓的探查，這裡似乎沒有人看守。
不，不是沒有人，應該是這裡負責看守的人可能去解決三急去了。
不然沒法解釋這桌子上還散發著熱氣的茶。
捏不准對方什麼時候會回來，因此張辭順有些猶豫，不過很快，他就有了決斷。
讓桓去找那個負責看守的人，找辦法拖延。
然後自己去停屍間。
帶著玻璃窗的鐵門一推就開，這兒和張辭順一開始想像的陰森的形象大相逕庭。
明亮的燈光幾乎將這兒照的沒有死角，排列有序的遺體保存柜上面，液晶的顯示屏顯示著此時裡面的溫度。
張辭順快速的靠近最近的一個柜子。
輕輕的拉開。
空的
皺了皺眉
張辭順拉開了第二個
這回不是空的……
桓的任務很順利，畢竟這負一層的衛生間就一個，穿過緊閉的門，桓就看到了蹲在馬桶蓋上，一手刷著短視頻，一手拿著煙的老大爺。
氤氳的煙氣飄在隔間頂，然後被換氣扇抽走排了出去。
「感情這不是三急，是菸癮上來了……」桓喝了一下，尋思著用什麼辦法拖住這老大爺。
畢竟他手裡頭的煙就快燒到菸嘴兒了。
「家人們點波關注……」
手機外放的聲音很大，BGM和主播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吵鬧的很。老大爺看得倒是很有味道，樂呵呵的，黃黑的牙露出來。正準備在裹一口煙的時候，發現這根煙已經抽完了。
罵罵咧咧的將菸頭扔地上，隨手就又摸出了根煙，點著了火。
「巴適。」
桓無語了，但這也挺好的，至少不用自己想辦法把這老大爺拖在這兒了。
……
時間似乎很充裕
張辭順看著這被從保溫櫃裡拉出來的受害者。
他年齡不大，面容清秀，身高與張辭順一般無二。重要的是張辭順沒有從他的身上找到開放性的傷口。
「死因是……」
張辭順歪著頭，看著像是標籤一樣貼在柜子外的東西。
「心源性猝死。」
「這……年紀輕輕的，可惜了。」
短暫的感慨之後，張辭順便做起了正事。
手掌貼在他冰冷的身上，張辭順深呼吸一口氣，閉上眼，用出了自己的分身技能。
一瞬間
眼前的黑暗被扯碎，比桓誕生時更嚴重的眩暈感讓張辭順身上的器官出現了嚴重的不良反應！
胃部一下一下的收縮，熾熱的液體一路向上回流，讓他的喉嚨感覺到一種灼燒的刺痛。
心臟急速的跳動著
大腦發麻般的癢
冷汗幾乎是在瞬間就將他內里的衣服打濕！
但這只是前奏！
更猛烈的像是源自於靈魂的撕裂感讓張辭順在一瞬間失去了對自身身體的感知！
視角
在這一刻，一分為三
張辭順
桓
以及……
僵硬冰冷的手臂伸出，猛地把住了張辭順的胳膊，避免後者無力之下跌落在地。
可或許是因為這具身體在低溫下的時間太久了，僅僅這一個動作，都讓他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
「成功……」張辭順有些虛脫的借著分身托著的力，撐住自己的身體，微微鬆了口氣。
他背靠著保存櫃，雙腳抵在地上，整個人的重量分散在二者上。然後側著頭，看著那新鮮出爐的分身。
冷到極致是什麼體驗？
感知遲鈍
這是這個新分身給張辭順的第一感覺，許久之後，便是熱，從內而外的熱。
就好像凍死的人在最後一刻往往感受到的不是寒冷，而是燥熱一樣。這是低溫症的表現。
隨著燥熱感的出現，張辭順明顯的感覺到，自己這具身體的感知在回歸。
心臟開始微弱的跳動，血液開始流轉，身體各項技能開始重新運作的代價，是肉體擠壓撕裂著靈魂意識，想要將張辭順的意識從這具身體裡驅逐出去的強烈剝離感。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把人扔進高速旋轉的洗衣機里，是連腦仁都要給你搖勻的剝離感。
「歐……」
本體本就因為分身技能的原因幾近嘔吐，這回在分身感官共享的刺激之下，徹底的無法控制，胃裡的東西嘩啦一下子就吐了出來。
桓要好些，但這也只是因為他沒有實體，只能一遍一遍的乾嘔！
「我……醉了！」桓忍著這種虛假的意識反饋，做深呼吸。
張辭順本體也迅速的深呼吸調整身體的感官。
這就像是在玩VR，你明明站著，但視角卻是墜樓，你的身體會受到欺騙，不由自主的做出下墜的保護性動作一樣。
二號分身撐著身體，哆哆嗦嗦的爬了下來。
當燥熱感消去之後，感官迎來的最真實感受，就是冷。骨子裡透出來的冷！
剝離感在最初的劇烈排斥之後，有了迅速的衰退，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言說，但卻能夠清晰體會到的，和身體愈發緊密的契合感。
就像是遊蕩的靈魂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一樣。
回家了
儘管這是個新家
而且這個家賊冷
「衣服……」二號分身不由分說的伸手扒下了張辭順本體身上的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但薄薄的一層衣服並不能讓他感覺到溫暖。
本體張辭順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然後伸手將保存櫃塞回原位並且重新封閉。
門口
走出去的二號分身找到了一盒抽紙，便拿著抽紙，半個身子拱開門，抬手把抽紙扔了進去。
張辭順本體頭也不回，抬手一抄，抽紙便被他抓到了手中，然後毫不客氣的一連抽出了十多張，蹲下身子，開始收拾地面上自己剛才留下的痕跡。
張辭順的動作很快，一套下來甚至連一分鐘都不到。
做完了這些，張辭順便和二號分身以一種互相攙扶的姿態，快速的離開了這裡。
衛生間
老大爺嘴裡的煙終於抽完了，但他仍覺得不過癮。
咂吧咂吧嘴，忍不住又續上了一根。
「奇了怪哩，今天咋抽不夠嘞？」老大爺嘟囔著，但很快，注意力就重新被手機上的主播吸引了過去。
……
二號分身在台階上坐下，兜帽套在頭上，整個人的身上散發著一種寒氣。
張辭順呼了一口氣，掏了掏兜，拿著之前計程車司機找的零錢，便鑽進了道邊上的商店裡，不一會兒便拿著一袋兒暖寶寶走了出來。
路上的行人不能說沒有，只是很少。
零星路過的人在看到身穿怪異服裝的二號分身，無不皺眉，迅速遠去。
張辭順也不在意，將自己的衣服從二號分身上扒下來之後，前後都貼滿了幾張暖寶寶後，又重新的套在了二號分身上。
暖寶炙熱的溫度包裹住二號分身冰冷的身體，讓他舒服的放鬆了下來。
儘管身體仍在控制不住的哆嗦，但總體來說，已經好的多了。
「緩過來了些，趕緊回去吧，夜長夢多的，別再出事兒。」二號分身開口。
嗓音有些沙，給人的感覺和他現在的體溫一樣，讓人感覺寒冷。
回家的路途上，沒有意外發生。
樓下的陰影處
藉助桓的視線，張辭順清楚的看到楊良才在車外，蹲著抽菸提神。
他的位置對於張辭順來說並不好，因為從那兒正好一下子能夠看到兩棟樓的門戶。
也就是說，張辭順無論從哪個門進，楊良才一定會看到。
二號分身默默的脫下自己身上張辭順的衣服，遞給他。
張辭順套好，戴上兜帽後，整個人的面容便隱藏在了黑暗的兜帽之下。
「來……喝……放開我，我還……還能……」
下一刻，張辭順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樣的，整個人半掛在二號分身的身上，踉蹌著前行。
二號分身表情無奈，一邊扶著張辭順，一邊是是是的應承。
楊良才被聲音吸引了，目光微微轉動，便看到兩個好像喝了酒的人互相攙扶著走了過來。
他猶豫了下，還是沒有起身過去幫忙。
要是放在平時，他可能就過去了，但現在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