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神雨天佑

  陳薇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

  原本猙獰可怖的喪屍,現在看起來卻是――滑稽。

  兩支光禿禿的胳膊在鐵門欄杆的空隙間胡亂舞動著,支離破碎的斷骨,與鐵枝碰撞發現咚咚的鈍音。

  喪屍的頭就像陳薇小時候擁有過的一隻啄米小雞玩具一樣,一頓一頓,頗有規律地撞著欄杆。

  雖然腐爛的牙齒、眼窩看起來還是很噁心。

  但是,一點也不怕人了。

  只是好笨!

  陳薇看著喪屍執著地用頭撞著鐵欄杆,連額頭皮綻肉破了也沒感覺。

  王比安在後面揮著胳膊大喊:「媽媽,砍它的頭,砍它的頭!」

  陳薇信心十足地舉起了砍柴刀,瞄準鐵欄杆縫隙里的喪屍頭,嬌呼一聲,一刀劈了下去。

  喪屍正往後仰頭,準備再次撞門。

  陳薇臂短,砍柴刀沒夠上喪屍的腦袋,撲哧一下,砍進了喪屍的胸膛。

  被肋骨卡住了。

  陳薇用力往後一撥。

  沒撥動,只是把喪屍連帶著扯得撞在了門上。

  陳薇再次用力,這次喪屍不幹了,它雖然失去了雙臂,卻沒影響到身體的活動能力,只見喪屍在鐵門外又撲又撞,帶得砍柴刀橫撞在鐵欄杆上,刀身一陣顫抖。

  陳薇手一震,她的右手小指在搬石頭時被砸傷,一直沒包紮過,使不上力,刀柄眼看就要脫手而出――陳薇急得汗都冒了出來,這砍柴刀,可是家中惟一對戰喪屍的近戰武器,丟失的後果不堪設想。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大手突然搭上了陳薇的手,緊緊一握,再度抓牢了刀柄,大手往後一揚,砍柴刀輕鬆地從喪屍肋骨中撥了出來。

  毫不停頓,砍柴刀順勢一落,咔一聲,砍進了喪屍的腦門。

  深深地砍了進去。§.•´¨'°÷•..× ➅9𝓼Ⓗยχ.𝕔o𝐦 ×,.•´¨'°÷•..§

  喪屍就像塊木頭一樣,一頭撞到地上,一動不動了。

  在喪屍倒地前,那隻大手靈活地一抽,把砍柴刀抽了回來。

  陳薇傻掉了。

  她甚至沒有多看倒在門外的喪屍一眼,鼻子一酸,眼淚奔涌而出。

  她哽咽道:「老公!」

  身後的王比安一個勁兒蹦著高:「老爸你好厲害!好厲害!」

  是王路,真的是王路,在昏迷了一天一夜,在地獄門口轉了這樣長時間後,終於被陳薇救了回來。

  在千鈞一髮的危急關頭,趕到陳薇身邊,再次成為她最值得依賴的後盾。

  陳薇軟軟地靠在王路並不寬闊卻足夠溫暖的懷裡,真想就這樣永遠呆下去。

  王路輕笑了笑,立刻又咳嗽了起來:「老婆大人,我還有傷在身呢。」

  陳薇立刻清醒過來,一個轉身,扶住了拐著一條腿的王路,連聲自責道:「你沒事吧?快,快讓我看看傷口,有沒有扯壞了。」

  王路噹啷一聲脫手放下砍柴刀,依靠著陳薇道:「我沒事――就是有些頭暈,睡得時間太長了。」

  陳薇這才想起來,王路除了被自己灌了點鹽開水,至今沒進食過呢。

  她正要招呼王比安一起把王路護回臥室,自己好去廚房把涼了又熱熱了又涼了不知幾回的蛋羹端來。

  王路喘著氣道:「僵、喪屍是怎麼上來的?有幾隻?」

  陳薇這才想起來,迫在眉睫還有更重要的事呢。

  王比安已經搶著道:「有三隻喪屍上山了,我在山道上看見一隻,後來又追到門口兩隻,對了,有隻喪屍跑到廟後,把我們家的雞吃了。」

  王路目視陳薇,陳薇點點頭:「山道上的那隻喪屍被我用石頭砸下懸崖了,這兩隻――-」

  王路掙扎著直起身:「這麼說,山上不有一隻喪屍?就在廟後的雞窩?」

  陳薇點點頭,喃喃道:「那些雞――肯定都被它吃光了。💝😎  ✋👽」

  這幾乎是毫無疑問的,因為廟後再也沒傳來雞的撲騰聲,想來都安靜地呆在喪屍肚子裡了。

  王路強撐著道:「得把喪屍引過來,不能讓它亂走到後山,要不然,我們家今後就永遠存在危險。」

  陳薇明白這個理,點了點頭,開玩笑,讓只活蹦亂跳的喪屍進了後山的山林,打起游擊戰來,一家人連個安穩覺都沒得睡。

  王路勉強彎下腰,卻又撐不住,重重喘著氣直起了身。

  陳薇連忙道:「想做什麼?我幫你。」

  王路簡短地道:「紗布。」

  陳薇一愣,隨即明白過來,看了一眼王路,王路點了點頭。

  陳薇蹲下身,從只穿著短褲的王路腿上,輕輕解下了傷口外的紗布。

  紗布和傷口處的血痂已經粘連在一起。揭下來時,扯動了傷口,

  王路噝地倒吸了口冷氣。

  他感覺到陳薇頓住了手,輕喝了一聲:「揭。」

  陳薇手一抖,紗布揭了下來。

  幸好,除了傷口的血痂被連帶著扯了一小塊下來,縫扎處,並沒有流血。

  王路用下巴點了點鐵門:「把紗布綁門上。」

  陳薇把帶血痂的紗布綁在了鐵欄杆上,又轉回王路身邊,挨著他受傷的腿,用肩膀架住了王路的胳膊。

  王路並沒有拒絕,現在可不是裝好漢的時候,自己的力氣,能省一分是一分,他叫來王比安:「幫爸爸把刀撿起來。」

  接過王比安遞過的刀,王路偏偏頭,示意王比安後退一點,轉身對準門,喃喃道:「但願喪屍喜歡人血勝過雞肉。」

  事實很快證明了王路的猜想,等了沒一會兒,就有隻喪屍吼叫著從廟後跑了過來,一頭撞到門前,抓著帶血的紗布,又啃又咬,簡直要把爪子都吞到了肚子裡。

  王路單手摟緊陳薇的肩,繃起全身的勁,右手一揮刀,喀,刀劈入了喪屍的脖子。

  除掉了崖山上的喪屍,王路並沒有聽陳薇的勸解回到臥室,而是執意來到了山道口。

  他眯著眼睛,盯著山道半天,才轉頭對陳薇道:「我知道喪屍是怎麼上山的。」他頓了頓:「是我帶它們上山的。」

  還真是王路把喪屍「帶」上來的。當「帶路黨」的,就是王路那天受傷後掙扎著上山時,滴落在地上的鮮血。

  喪屍們是追逐著血滴的腥味,跟蹤上山的。

  王路重重喘著氣:「得把山道守住,要不然,更多的喪屍衝上山來,我們全家肯定完蛋。」

  到時候,就像在陽光城一樣,孤立無援,在喪屍重重包圍中,就算沒被吃掉,也會活活餓死渴死。

  古之兵法云:孤城不可守。就是這個理。

  可明白這個道理,看著因為走了短短一段路,就氣喘吁吁臉色又重新發白的王路,陳薇還是猶疑不決:「王路,你身體吃得消伐?」

  王路呵呵一笑:「吃不消,也得吃得消。」

  最終,拗不過王路,又想到在山道用石頭砸喪屍,總好過隔著鐵門砍喪屍,陳薇答應王路,讓他守在了山口。

  從屋裡把鋼絲床搬了出來,又叮囑王比安陪著王路,替王路登高望遠,讓王路能藉機躺在鋼絲床上好好休養休養身體,甚至差點把被子也抱過來――王路實在看不下去了,這天熱得,連穿件T恤都冒汗,就算自己受得了,這傷口捂著,反而有害。

  陳薇總算作罷,於是又回廚房,張羅著給王路弄吃的,補營養。

  陳薇在廚房裡千刀萬剮地罵喪屍――把家裡的雞都吃了,要不然,還能給王路燉個雞湯。

  王路閉著眼,半坐半躺在鋼絲床上,讓王比安爬到了山道口的一棵榕樹上,可以看得更遠,一見到喪屍的影子,就叫自己。

  王路知道,這也是無奈的辦法,最好的處理方式,是自己下山,把追逐著血滴而來的喪屍引走,遠離崖山。

  等喪屍上了崖山的山道,就輸了一半了。

  剛才自己拼了吃奶的力氣,才砍了兩隻喪屍,雖然嘴裡安慰著陳薇,其實對自己能搬起多大的石塊砸喪屍,王路自己也沒把握。

  王路輕輕撫摸著受傷的大腿,傷口處依然火辣辣的痛,隱隱中,傷口一抽一抽的。

  他已經看到了陳薇縫的線――真是個了不起的娘子!居然能想到這樣的辦法。

  陳薇,你為我們一家,做得夠多的了,接下來,交給老公吧。

  王路虛眯起眼,躺下,準備多恢復些體力。

  山風吹過,在燥熱中,帶來一點難得的涼意。

  突然,王路不顧傷口的刺痛,跳了起來!

  騎在樹枝上的王比安嚇了一跳,還以為喪屍來了,連忙搭眼往山道望去,看了好一會兒,低頭對王路喊道:「爸爸,沒喪屍啊,你怎麼了?」

  王路充耳不聞,單手高舉過天,做托塔天王狀。

  他的臉上,混雜著欣喜、疑惑、企盼等等神情。

  過了一會兒,王路猛地縮回手,兩眼炯炯有神瞪著掌心,似乎不相信地瞄了一遍又一遍,接著,又伸手舉掌向天,這次,他很快縮回了手,仰天大吼一聲:「下雨啦!」

  下雨啦!

  一場夏季午後雷雨滾滾而來。

  王路本來還想在雨中,堅守山口一會兒,被陳薇和王比安硬拉了回來――開玩笑,這傷口要是被雨水沾濕了,都不用請喪屍來吃你了。

  回到臥室,王路在陳薇扶持下,七手八腳換衣服,嘴裡卻樂得呵呵笑:「好雨,好雨!這場雨水衝去了我流下的血滴,崖山,就又安全了。真正是老天保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