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凰回了梨花院,把自己過繼到三房的事兒,隨意地交代了一下,就讓秋月、紫凝還有菊香把她日常的東西的都收拾好,待會兒帶到三房去。
王嬤嬤聽完容凰的話,死魚般的雙目一凸,看著容凰的眼神充滿了失望。
容凰魅眸閃著幽幽的寒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凝。
「大小姐!您可是夫人的親生女兒啊!還是她唯一的女兒!您怎麼可以同意過繼到三房呢!難道您是不打算認夫人了嗎?你這樣做,怎麼對得起了九泉之下的夫人!您這是不孝啊!」
王嬤嬤只覺得自己找了一個發泄的口子,一股腦的把她這些日子以來的憋悶全都倒出來。
話說完了,只覺得痛快至極,可在接觸到容凰冰冷如寒潭,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神後,心下一咯噔,心裡隱隱湧起不好的預感。
「所以呢?王嬤嬤覺得我該怎麼做?」容凰眼波流轉著瀲灩的光芒,絕美的唇瓣一張一合。
該怎麼辦?王嬤嬤愣了,她哪裡知道該怎麼辦!難道要容凰去跟老夫人說,她不願意過繼到三房?
容凰若是真的去說了,那她以後就別想得老夫人的寵愛了!而且還會就此得罪三房!
王嬤嬤心裡其實也清楚的很,容凰過繼到三房,是對她最有利的選擇。
可王嬤嬤心裡就是不舒服。
有對舊主的不甘。當然,這隻占了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容凰對她和梅香的態度,讓王嬤嬤心裡覺得不舒服極了!
容凰不親近她,梨花院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了!還有自己的梅香,可是容凰的奶姐啊!是陪著容凰一塊兒長大的!先是弄個菊香進來,難道容凰不知道梅香會被菊克著嘛!還有,就連從外面挑來的菊香、金桔還有紅蓮都成了一等丫鬟,而她的梅香竟然還只是一個小小的三等丫鬟。
梨花院上上下下,幾乎所有人都在笑話她們母女倆!
「我娘只是關心大小姐,沒其他的意思。」梅香見王嬤嬤被容凰說的啞口無言,連忙開口道。
這些日子,她和王嬤嬤在梨花院過的真心不好。每個人看著她們母女的眼神都是別有深意。
梅香就算是再傻,也知道,此時她們母女絕對不能再得罪容凰了。
容凰魅眸輕輕掃了一眼梅香,就收回了自己的眼神,隨後還是漫不經心地看向王嬤嬤,「我是在問嬤嬤你呢。照你的意思,我該如何?」
王嬤嬤只覺得她被容凰盯地心下一頓,下意識地低下頭,蠕動著嘴唇,不甘地開口,「既然是老夫人發話,要將您過繼到三房。大小姐自然不能推辭。不過,夫人地下若是得知,心裡怕是會很傷心難過。」
容凰挑了挑眉,對此不置可否,她更好奇王嬤嬤還能說什麼。
王嬤嬤說到這兒,停了停,繼續打量著容凰的神色,不過容凰絕美的臉上平靜一片,魅惑瀲灩的眸子更是如同一汪平靜的清泉,沒有一絲波瀾。
「不過大小姐您還是得多多顧念死去的夫人才是。夫人去世那麼多年,留給小姐的就只有像老奴這樣的老人了。老奴知道大小姐對老奴有些誤解,可老奴一心都是為大小姐您好啊!」
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半天,王嬤嬤總算是說到了重點,否則,她不嫌棄說累了,容凰都替她累了。
「都下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吧。王嬤嬤,你和梅香兩個人的東西怕是也不少,趕緊去收拾吧。紅蓮和金桔在這兒陪著我就是了。」
「大小姐——」王嬤嬤沒想到她說了那麼多,容凰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大失所望,難道她不應該跟自己一起懷念死去的夫人,然後再婉轉地表示一下,她已經知道自己前段日子做錯了,以後會好好重用她和梅香嗎?
「怎麼,王嬤嬤年紀大了,聽不懂我的話不成?也是,像王嬤嬤這麼忠心耿耿的,一心想的肯定是我已經去世多年的親娘,要不我去跟祖母求一下,讓王嬤嬤帶著梅香去幫我娘守陵如何?」容凰嘴畔邊噙著絕美的笑容,可說出的每一個字比利劍還要鋒利,直插在王嬤嬤和梅香的心上。
梅香害怕的死死抓著王嬤嬤的胳膊,她不要去守陵啊!她死都不要去守陵啊!她還要爬上三少爺的床,當她的通房丫鬟,以後當姨娘!她還那麼年輕,她才不要去守陵啊!
王嬤嬤嚇了一跳,萬萬沒想到容凰竟然會起這種念頭,又驚又怒,當務之急,還是得讓大小姐打消念頭才是。
王嬤嬤蒼白著老臉,「老奴自然是願意去給夫人守孝的。可夫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小姐了,老奴雖然想去陪伴夫人,可也得為夫人好好照顧大小姐。」
紫凝眼底划過一絲不屑。虧得王嬤嬤能一次兩次地拿死去的夫人說事!
當初大小姐被發配到碧雲庵,王嬤嬤立馬帶著梅香找關係離開。大小姐在碧雲庵三個月,她連一次都沒來看過!若是夫人知道王嬤嬤是個這樣忘恩負義的畜生,肯定後悔自己怎麼瞎了眼,讓這種狼心狗肺的奴才伺候大小姐!
「王嬤嬤既然不願意去守陵。還是趕緊去收拾你和梅香的包袱吧。」
「老奴不是不願意為夫人守陵,而是——」
「王嬤嬤。」
容凰見王嬤嬤和梅香離開,淡淡地開口,「你們幾個也趕緊去收拾東西。我的東西在哪兒,紫凝最清楚。你好好讓秋月和菊香幫著理。」
「大小姐,王嬤嬤不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若是繼續把她留下來,會不會——」紫凝緊緊咬著唇瓣,有些為難地開口。
「暫時不用管她們。」
紫凝聞言,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紫凝、菊香還有秋月離開後,金桔和紅蓮在容凰的視線下,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被剝光了一般,難堪地不行。
「大小姐,奴婢也去幫忙收拾東西吧。」紅蓮忍受不了這種詭譎的氣氛,小心地開口。
「東西有人打理,不需要你們。金桔,你對我很不滿是吧。」容凰似笑非笑地看著金桔。
金桔心下一震,垂眸,斂下心頭的複雜,「奴婢不敢。」
「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想想也是,你原來也算是大家小姐,心高氣傲正常的很。」
「大小姐何苦拿這些話來諷刺我!我早已不是什麼大家小姐了!如今的我,不過就是個可憐蟲罷了!」金桔頗為自怨自艾地開口。大大的眼睛裡溢滿了淚水,我見猶憐,可惜這裡面絕對不包括容凰。
「刺你?這些日子以來,你處處擺著一張臉是給誰看?比起我,其實你更像個主子。」容凰幽幽地開口,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金桔,那眼神是要多隨意就多隨意了。
金桔這次是真的覺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到了大街上,只覺得難堪的不行。
「大小姐何必這麼羞辱我!沒錯,我是好恨!慶王中毒,大小姐為何要去救他!像他那種畜生,讓他就那樣死了,難道不好!為何要去救他!」金桔沖著容凰喊出了她內心深處一直壓抑的憋悶。
紅蓮有些擔憂的拉了拉金桔的袖子,示意她冷靜一點。
這些日子以來,金桔真的覺得自己快被逼瘋了!
龍騰那日和三位王爺來侯府的事兒,雖然被侯府的主子下了封口令,可別忘了,當時在場的下人可不少。
下人都是嘴碎的,除了說龍騰的恐怖以外,說的最多的可就是容凰竟然懂醫術,不僅是救了老夫人一命,更是在慶王毒發的時候,救了慶王一命!
金桔先是聽到慶王中毒毒發,心下一喜,可還沒喜多長時間呢,竟然又聽到容凰救了慶王,這讓金桔心裡如何能不恨!
金桔不止一次在想,若是慶王就這麼毒發死了,那該有多好,她家的血海深仇就報了!
可偏偏,這一切都被容凰給毀了!為什麼!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老天爺怎麼那麼不公平,像慶王那種畜生,就該被千刀萬剮才是,他憑什麼還好好的活在世上當他尊貴無比的王爺!
早知道事情會這樣,金桔那次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去刺殺慶王,哪怕是賠上自己的一條命也無所謂!
「說完了?」
「說完了。我也不敢怨恨大小姐,左不過我這條命也是撿來的!就算大小姐如今殺了我,我也不敢有什麼怨言。」說是沒有怨言,金桔又怎可能真的沒有什麼怨言呢!
相反,她的怨言簡直是大發了!
死沒什麼可怕,唯一可怕的是,她不能為死去的家人報仇雪恨!這才是最讓人痛苦的!
「我跟慶王沒仇。」容凰忽的開口道。
金桔眼神一凝,隨即憤怒地看向容凰,「大小姐,難道您一點都不同情我蘇家的遭遇嘛!」
「同情?天下可憐的人太多。天下之大,有多少無辜枉死之人。又有多少人填不飽肚子,你眼睛能看到的就只有你的蘇家。當然,我跟你說這些也是白說。慶王就算殺光了你蘇家的人又能如何?哪怕是皇上知道了又如何?你以為皇上會為了你一個小小的蘇家,去治罪他的親生兒子?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種鬼話,也就騙騙你們這種無知婦孺。」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誰強誰開口的世界!就像龍騰一樣,因為他強,強大到就連皇權也得給他讓道!
「那我就自己報仇!」金桔紅著一雙眼,咬牙切齒道。
「嘖嘖,有志氣。不夠也夠蠢,而且是蠢的無話可說了。先不說你能不能殺了慶王,退一萬步,就算你能殺了慶王又如何?然後再因為殺了慶王去賠命?讓你蘇家最後一滴香火都沒了?」
「滅家大仇,哪怕是我沒了性命,我也一定要報!」
「有志氣。不過我這兒真沒想收留你這麼有志氣的婢女。」容凰魅眸瀲起絲絲漣漪,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
金桔留在自己身邊確實是危險,還有紅蓮,她之前倒是沒怎麼,老實本分的很。可自己馬上要去三房了,趙氏也算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啊!這樣一來,紅蓮也危險的很。
這兩個丫鬟長得好,又聰明,不過可惜,如今是一個都不能用。
容凰心裡倒是也覺得有些可惜了。
「大小姐您想殺我?」金桔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容凰眼底的殺意。
「除了在報仇上面。你不傻啊。我跟慶王沒什麼仇,可沒興趣為了你,招惹慶王這麼個大麻煩。至於你,紅蓮,你膽小懦弱,原本留著你,我是無所謂的。可我馬上要去三房了,我現在的娘親,嚴格算起來,還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要是也哪天心血來潮,突然拿把匕首去殺人,說實話,這也會給我造成很大的麻煩。我這人雖然不怕麻煩,可也不想因為不關緊要的人招惹麻煩。」
容凰在得知金桔和紅蓮的身世後,就想著要解決這兩人。別說她冷血無情,前世,作為殺手界的金牌殺手,她的心早就在一次次的殺人中徹底變冷。
殺幾個無關緊要的人,她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大小姐,您要殺我?」紅蓮雖然單純,可家破人亡後,吃了那麼多,她也早就不是當初單純的官家小姐了。
「別想喊人,因為在你開口前,我會讓你死的更快。別懷疑我的話。」容凰說著,手中捻著兩根銀針,在暗淡的燭光照耀下,兩根銀針愈發的銀光燦燦,閃爍著幽幽的寒芒。
容凰看著害怕卻故作堅定的金桔,魅眸划過淺淺的笑意,「怎麼,不求饒?」
「求饒有用嗎?」金桔苦笑一聲。
「沒用。」
任誰面臨死亡的威脅,也不會無動於衷,金桔拼命地使自己鎮定下來,「大小姐,我們兩個的命不值錢。可若是讓他人知道您竟然——」
「我既然敢動手,那就是做了完全的準備。這一點,你儘管放心。你說說,若是有人來刺殺我,而你們兩個英勇護主而亡。這個理由很好吧。」
容凰把玩著手中的銀針,三千青絲自然垂下,柔順烏黑,映襯得她絕美的臉愈發的傾國傾城,舉世無雙。可偏偏這樣一個女人,此時卻是危險之極,隨時都會取人性命。
金桔嘴上一直說著她不怕死,不怕死,可真的當死亡距離她這麼近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真的是怕死的。
她怕自己死了,可慶王卻還好好的活著(金桔還不知道慶王中的毒沒有解,若是沒解藥,照樣必死無疑。),她怕自己死了,就真的沒有人再去祭奠她死去的家人了。
直到這一刻,金桔才真的明白,原來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大小姐,求您,我——我不想死。」求生的谷欠望,使的金桔最終選擇向容凰求饒,儘管她不知道自己的求饒有沒有用。
「大小姐,我——我也不想死。趙丞相雖然是我的仇人,可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對三夫人動手的。」紅蓮方才完全被嚇傻了,此時還能好好地站著,她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不想死?可我不想把你這麼危險的人放在我的身邊,你說怎麼辦?」容凰輕捻著手中的銀針,魅眸流淌著絲絲縷縷的不解,妖嬈嫵媚,動人心魄。
「我——我是絕對不可能放棄向慶王報仇的。若是大小姐實在容不得我,我——我無話可說。」金桔就跟鬥敗了的大公雞,垂頭喪氣道。
「大小姐的意思是——」金桔隱隱覺得自己求生有望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容凰,因為她知道,此時容凰說的每一個字都關係到她的性命。
「在你們兩人跟在我身邊期間,不許想著報仇,不許對你們的仇人動手。等你們不在我身邊了,愛怎麼報仇都是你們的事情。」
「若是我們一輩子——」
容凰不等金桔說完,就冷冷地打斷,「我也沒想你們跟在我身邊一輩子。快的話一年,慢的話三年吧。記住我的話,跟在我身邊的日子,哪怕仇人就在你們眼前,也別想著報仇的事情。做得到嗎?」
「做的到。」
「做的到。」
金桔和紅蓮異口同聲道。
「我不信你們。」說的那麼敢幹脆,她一點都不信。或者說,這世上能讓她徹底相信的人,幾乎沒有,除了魅。
想到魅,容凰冰冷的視線逐漸有融化的趨向。
不知想到了什麼,容凰的眼神再次變的冰冷無比。
「那大小姐想怎麼樣?」
「把這個吃了。」容凰從懷中掏出倆瓷瓶,扔到金桔和紅蓮的手中。
「毒藥?」紅蓮嚇的差點把手中的藥給扔了。
「算毒藥吧。只要你們跟在我身邊,動了一點背棄我的心思,當然,也包括你們想殺慶王和趙丞相,這藥就會發作。」
容凰說著,魅眸的殺意漸漸回籠,整個人就如危險美麗的食人花,下一刻,就會將眼前的兩人吞噬。
金桔毫不猶豫地打開瓷瓶,取出裡面丹藥,一口吞了進去。
紅蓮見金桔吃了,也遲疑著將丹藥吃了進去。
「你們兩個再發誓。以你們死去的親人的名義發誓,你們若是在我身邊,存著不軌的心思,甚至是打算報仇的心思,就讓你們的親人下十八層地獄,日日夜夜受烈火的煎熬,永世不得超生。」
「你怎麼可以這麼惡毒!我的親人都死了,你還——」金桔忍無可忍地大喊。
「怎麼,你是擔心自己做不到?只要你能保證老老實實地呆在我身邊,別存著報仇的心思,你死去的親人肯定不會有事,不過你若是做到——那我現在就送你去,一家團圓好了。」
「我發誓,以後我跟著小姐,一定忠心耿耿,也不會存著報仇的念頭,若是有違此誓,就讓我的家人下十八層地獄,受烈火煎熬,永世不得超生。」紅蓮流著淚把誓言發了。
「你——」金桔不可置信地看著紅蓮,她竟然發了這種誓言!
紅蓮狼狽地躲避金桔的視線,「小姐說的我能做到。所以我的家人一定不會承受這麼重的懲罰。」
金桔死死地咬著唇,讓她發這樣的誓言,她真的是發不出來。
「不願意?那我這就送你去跟地下的親人團聚。」容凰冷如徹骨的聲線緩緩響起。
「我發。」金桔眼睛充血地看著容凰,舉起右手三根手指,心好似也在泣血,「我發誓,以後我跟著小姐,一定忠心耿耿,也不會存著報仇的念頭,若是有違此誓,就讓我的家人下十八層地獄,受烈火煎熬,永世不得超生。」
跟紅蓮一模一樣的一段話,金桔卻花了五倍的時間說完。發完誓言後,她整個人虛脫般的攤到在地上,她發了,她竟然發了這樣的誓言。
若只有容凰的毒藥,哪怕是為了報仇中毒身亡,她也可以不在意。反正她只要報仇,其他的一切,她都可以不在意!
容凰冷眼睨著金桔痛哭流涕,淡定地收回自己手中的銀針。
原本她是沒打算那麼快就對金桔和紅蓮動手。可金桔一張晚娘臉,只要是長了眼睛的,就沒有一個看不出來的!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她可沒有興趣,自己在往前沖的時候,背後可能還有人會給她拖後腿,放冷箭!
她要從根上解決這種可能性!
光靠毒,容凰不相信自己能控制住金桔和紅蓮。
不過古人向來注重自己的承諾,尤其金桔和紅蓮兩個,原本是大家閨秀,更在意這些鬼神之說,更遑論她們是拿自己的親人發誓了。
容凰沒有攔著金桔哭,一直等她哭的岔了氣,風華月意般繾綣的聲線緩緩響起,「你只有哭這一次的機會。我向來不喜歡我身邊的人,懦弱無用!真心的眼淚從來都是懦弱的表現。哭過這次後,以後把你所有的眼淚都給我收回去。」
好冷酷好無情的話,金桔抽噎著鼻子,長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吸氣。不過她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因為容凰好像本來就該這麼冷酷,溫柔多情這些東西在她身上從來不曾存在過。
紅蓮雖然也傷心,可她不會像金桔一樣痛哭。因為她既然答應了容凰,她已經一定會做到。拿不拿她的親人發誓都是一樣的!她想活,她想好好的活,她還希望以後找個老實的男人入贅,延續他們家的香火!她怎麼可以死呢!
紫凝、秋月還有菊香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紅蓮和金桔紅彤彤的眼睛。
「她們兩個讓風沙迷了眼睛。沒事兒。」容凰輕描淡寫道。
紫凝、菊香和秋月:「……」
東西整理完沒多久,趙氏很快就派人去接容凰。
自此,容凰是浩浩蕩蕩的搬去了三房,成了三房嫡出的大小姐。
來接容凰去三房的婆子是趙氏最信任的婆子之一,姓鄧,侯府的人都稱呼她鄧嬤嬤。
「四夫人啊,人好像不怎麼好。這都那麼長時間了,孩子都還沒生下來。咱們夫人心善,一直在那兒陪著。」
鄧嬤嬤的語氣里滿是對莫氏的不屑,還有為趙氏的擔憂。
「鄧嬤嬤好像很不喜歡四嬸啊!」
「大小姐這說是哪裡話。老奴哪裡敢不喜歡主子!只是四房總是想方設法地要把嫡子過繼到三房,這讓老奴——」
感情說到底還是為了趙氏。
容凰魅眸含笑,聲音溫柔低沉,「這麼說來,鄧嬤嬤應該也不喜歡我吧。」她也是從大房過繼到三房啊!
「大小姐這話真是折煞老奴了!大小姐哪裡是四房的人能比的!您不知道比四房的那兩個嫡子要強上多少呢!」鄧嬤嬤忙不迭地開口,生怕容凰誤會。
容凰但笑不語,不過是因為她是女子,就算過繼到三房又如何。在鄧嬤嬤眼中,到最後,一副嫁妝就能打發出去。
過繼四房的嫡子就不同了,若是三房一直無子,嫡長子可是能過繼三房所有的財富。哪怕三房以後有了子嗣,照禮法,嫡長子的繼承權也不小。
容凰到三房後,趙氏竟然也在,不過見她滿臉疲憊,一隻手揉著太陽穴,可見莫氏生產,她也累得不輕。
「凰兒來了。伺候的人夠嗎?若是不夠,娘再讓你二嬸送些人讓你挑。衣服首飾夠不夠?要是不夠,娘親自帶你去珍寶閣挑去。」趙氏一見容凰,親自起身去迎,拉著容凰的手熱情道。
鼻尖縈繞的血腥味兒,令容凰不自禁地皺了皺眉。
「娘放心,都夠。」
「娘既然回來了,也不知道四嬸怎麼樣了。」趙氏拉著容凰坐在圓凳,上面鋪著鵝絨軟墊,坐上去舒適極了,乍聽到,容凰問起莫氏如何了,趙氏眼神一暗。
「唉,你四嬸的孩子才六個多月,誰能想到這個時候就出生了。不過好在是順順利利生下來了,是個男嬰。不過就是身子太弱了一點,我去看了一眼,就跟小貓似的,臉色都有些發青,不是我說,這孩子要想養大怕是很困難。」
早產兒,本來就是要精心調理的,莫氏在情緒激動悲憤下生的兒子,這身體更是可想而知了。
「既然孩子出生了,也不知道有名字了嗎?」
趙氏的臉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稟告過你祖母了,你祖母說,早產的孩子,能不能好好養大都是個未知之數,所以就先暫時不取名了。等過幾個月,孩子長結實了,再取名。」
容凰垂眸,長而纖細的睫毛不停地輕顫,遮掩住魅眸中濃濃的嘲諷。
若是莫氏知道自己拼死拼活生下來的兒子,就連一個名字都沒有,真不知道她會是個什麼想法!
凡是勇毅侯府出生的孩子,父母確實可以給孩子取名。不過老夫人是個霸道的,自從老侯爺去世後,那是更加的霸道了!只要有子嗣出生,都必須先來稟告過她,如果她不想取名字,那才輪得到父母!
四房的嫡長子容凌的名字是老侯爺在世的時候親自取的。後來二房的容靈出世,說是劉氏給容靈算命,容靈必須取這個「靈」字才能吉祥如意,不過這樣一來,容凌和容靈的名字不就相撞了,老侯爺是絕對不會同意。
是老夫人提前一步,在族譜上記了容靈的名字的,自從容靈的名字也就定下了。
老侯爺事後知道,也只能無可奈何。
據說,這一直是莫氏心中的一根刺,自己的嫡長子竟然跟二房的嫡長女的名字同音!殊不知,劉氏心裡也是鬱悶死了,庶出四房的嫡長子有什麼了不起的,既然她的靈兒叫了這名字,四房識相的就該趕緊去把名字改了!
如今莫氏歷盡千辛萬苦產子,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來,就因為老夫人的一句話,兒子就連名字都不能取。
毋庸置疑,莫氏如今怕是恨死老夫人了。
趙氏一驚,「你是如何知道的?」
容凰魅眸划過點點幽光,光看到莫氏羊水破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我略懂一點醫術。四嬸的年紀本就大了,再加上這一胎又不是足月生產,四嬸拼命生下這一胎,不僅是孩子身子虛弱,就連母體也萬分孱弱。」
「我怎麼忘了。你還救過你祖母和慶王,懂得這些自然是不稀奇。你說的不錯,你四嬸生下孩子後,大出血——」趙氏忽的意識到,容凰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她怎麼能跟她說這些。
「我哪裡算是救了祖母和慶王。祖母臉上的只是皮外傷罷了。哪怕我不出手,祖母也不會有性命之憂。至於慶王,他身上中的毒,我可沒法子解,這哪裡算是救了慶王。」
慶王身上的五連毒,她是有法子解的,不過她懶得摻和皇家的事兒。不過她倒是很好奇慶王身上的毒到底是誰下的,她有預感,若是繼續順藤摸瓜下去,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不過可惜,就龍騰那性子,不吊著她,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儘管如此,但你也盡了不少的力了。想想你四嬸也是可憐,大夫說了,她以後怕是再難有子嗣了。」趙氏感慨道,眼底划過一絲憐憫。
可憐什麼可憐,莫氏都已經生了三子一女了,孩子都這麼多了,就算不生,又有什麼關係!
其實這不是最要緊的,容凰在見到莫氏第一眼,她就很確定,莫氏的身子大損,八成是因為以前生產,沒有注意保養的原因。
容凰抬眸,魅眸微凝地看向趙氏,還是老毛病,這顆心太軟,難怪處處被人欺負。
「凰兒,怎麼了?這麼看著娘親?」趙氏被容凰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沒什麼。」容凰默默地收回自己的視線。她如今叫趙氏「娘」,但可沒有真心認趙氏做娘。哪怕是早就去世的沈柔,在容凰眼裡,也不是她的親娘。
趙氏有些不明所以,「想來你也是累了,要不娘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若是你哪兒不滿意就直說,缺什麼少什麼,就儘管告訴娘,立馬讓人買了來,讓你挑選。」
趙氏原本想陪容凰一塊兒去看看新屋子,見容凰拒絕,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好。我還要等你爹。你就自己去看吧。」
容凰離開後,鄧嬤嬤忍不住插了一句,「夫人,大小姐對您未免也太冷淡了一點。」
「冷淡才是正常的。若是凰兒一開始就對我熱情親切,鄧嬤嬤你覺得這好嗎?」
鄧嬤嬤一愣,隨即一想,不錯,容凰才過繼到三房,若是直接阿諛奉承討好夫人,那不就說明容凰壓根兒就沒將她去世多年的親生母親放在心上!
一個人,若是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能隨意拋棄,這種人你又怎麼能奢望焐熱她的心!
「是老奴想左了。還請夫人原諒。」鄧嬤嬤知錯就改,立馬向趙氏請罪。
「請哪門子的罪。我知道你是一心為我著想。一時間沒有顧慮周全也是有的。」
「就希望大小姐是個有福氣的,能給夫人您招來子嗣才好。」鄧嬤嬤感慨道。
趙氏隨意一笑,沒有繼續接鄧嬤嬤的話。
容凰去了趙氏為她準備的院子,是青竹園除了容青原和趙氏的屋子外最好的一處,向南坐落,朝陽,院內還有一叢青竹,雅致清幽。
不僅如此,趙氏還大方的將一連五間房都給她安置人,無論是她的丫鬟,還有雜役婆子,都足夠容納下了。
紫凝來青竹園前還有些擔心,如今見趙氏為容凰想的如此周到,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容凰的屋子更是趙氏精心準備的。
打開門,映入眼帘的是一架錦繡山河屏風,容凰魅眸微微一滯,這屏風底座竟然是紫檀木製成,而製作屏風的材料則是琉璃。在陽光的照耀下,琉璃愈發顯的流光溢彩,奪人眼目,屏風上的圖案似乎還在隱隱晃動,真真是巧奪天工,美不勝收!
靠近屏風旁,還擺著一座琴。
原主最喜歡的樂器就是琴,趙氏想的確實是周到。
容凰蓮步輕移,走到琴架旁,伸出冰涼色如玉般的手指隨意撥弄一下琴弦,色鏗聲正,餘音裊裊,確實是把好琴。
容凰隨意掃了一下四周,處處精緻清雅,擺放的飾品也都是一等一的精品。
容凰在看到那張雕花拔步床,平靜無痕的眼波好似怒浪席捲,掀起層層巨大的波浪。
「小姐,是冰蛟紗。」紫凝是個識貨的,一下子就認出了雕花拔步床的的紗帳竟然是冰蛟紗。
冰蛟紗一寸價值千金,滑如絲綢,卻比絲綢透氣。最重要的是它冬暖夏涼。向來是作為貢品的極品布料。
不過哪怕是作為貢品,宮裡的數量都不怎麼多,因為冰蛟紗實在是過於珍貴,每年的產出極少。
容凰知道趙氏有一匹冰蛟紗,據說是她的嫁妝,沒想到趙氏竟然捨得用冰蛟紗給自己做紗帳。
微風浮動,冰蛟紗隨風輕擺,好似海水在緩緩流動,在暗淡的光芒照耀下,波光粼粼,瀲灩動人。
趙氏對她可真的是捨得啊!容凰心裡好似突然被撞了一下,垂眸,斂下心頭萬千情緒。
兩日後,老夫人與族長商議,將容凰的名字記到趙氏名下,自此,容凰成了三房真正的嫡出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