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竹站在雍和關的城樓上,看著荒涼的草原,偶爾有人影出現。
天邊殘陽如血,玫紅的霞光映照在她臉上,帶著一種朦朧的美感。
站在她身後的士兵直接看呆。
只有樓梯處有腳步聲傳來,溫清竹這才回頭看去。
紀尚在陸磊的攙扶下慢慢的走上來。
溫清竹心神一緊,趕緊跑過去迎接紀尚:「老師這是?」
「無事,小傷而已,休養幾天就好。」紀尚擺擺手,示意她去城牆邊站著。
三個人站穩後,看著匈奴草原,神色有些感慨。
溫清竹還是不放心他:「老師還是讓我看看吧!」
紀尚沒有回頭,依然看著前方道:「我知道你這丫頭是好心,但是鍾道已經給我看過,他在邊關的時間可比你長,我這情況,他比你更清楚。」
說完最後一個字,紀尚轉頭過來,正巧看到了溫清竹凝重的神色。
紀尚便道:「不用猜了,鍾道便是大名遠揚的鐘神醫。」
溫清竹這才抬起頭來,對上紀尚的眼睛,看出他眼裡的笑意。
她本來想問鍾神醫為什麼不肯見自己,可看到紀尚這熟悉的神情,她又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問。
兩個人齊齊轉頭看著匈奴的方向,紀尚問她:「爍兒的事情,你這邊調查得怎麼樣了?」
溫清竹低下頭,很是慚愧的道:「只是派了人去調查,目前還沒有什麼消息傳來。」
「是嗎?」紀尚輕笑一聲,接著道,「我這邊倒是有一點消息,你想聽嗎?」
溫清竹立刻盯著他不放,卻見紀尚意味深長的說道:「爍兒現在很安全,她已經聯繫上了陸策和冰凝,她——」
提到了陸策,溫清竹迫不及待的打斷他:「真的聯繫到了陸策!還有冰凝?他們沒事吧!」
紀尚捋了捋鬍子,淡笑道:「丫頭,陸策是什麼人,你比我更清楚,你不是一直相信他嗎?怎麼這時候反而懷疑起他來了?」
溫清竹失笑,隨即解釋:「我心裡其實也不太拿得准,陸策他……和以前不太一樣。」
紀尚知道她是在說,前世的陸策並沒有這一遭。
現在事情已經完全走向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狀況,溫清竹心裡自然不可能有百分百的把握。
關於這種事情,紀尚心裡其實也很好奇,溫清竹對他,從一開始就是用的從師之禮。
於是他問道:「丫頭,我在你的前世里,是不是帶過你一陣子?」
溫清竹沒想到老師突然問這個,心裡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呆在了原地。
看她這樣,紀尚心裡已經明白,他和溫清竹的關係或許談不上師徒,但他卻是以師父的身份去教她的。
在這時候,紀尚總算明白了,為什麼溫清竹每一處都有著他的影子。
甚至於連字跡風格,都是一模一樣。
溫清竹心情平穩下來,很認真的對紀尚說:「如果沒有老師,就沒有今天的我。」
「你這評價有點高,我可做不到你這般的成就,天下都盡在你的掌握之中!」紀尚很欣賞的看著她。
當初他發現溫清竹很熟悉的時候,心裡其實瞧不上她的。
倒不是他對女子有偏見,而是溫清竹的為人,給他一種執念入魔的感覺。
現在看來,她的執念似乎已經解開。
溫清竹怎麼都沒想到,她有生之年居然能得到老師的一句誇獎!
瞬間,她兩世加起來的情緒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甚至於眼睛都紅了,淚水控制不住的溢出來。
紀尚想說點什麼,卻見溫清竹一邊抹眼淚一邊搶先開口:「不!弟子對您一直是實話實說的!」
看她這樣,紀尚反而不好說什麼了。
等溫清竹平靜下來,紀尚問起了火藥的事情:「聽說你使用了一種大炮,正是因為如此這才大獲全勝?」
「沒錯,製造出這種大炮的人,便是隱娘推薦的缺三,他很瘋狂但卻是獨一無二的天才,如果沒有他,大炮就無法製造出來。」
溫清竹說起缺三,言語之中滿是敬畏之意。
紀尚見她神色不像作假,便問了心裡另外一個疑惑:「火藥殺傷力固然巨大,配方難得,但更重要的是,能製造這種穩定性極高的大炮,需要的原料可不是一般的材料能滿足的,這些原料,你到底是從哪得到的?」
這件事情,溫清竹本來不想說的。
可問出這個問題的人是老師,溫清竹無法拒絕。
她看了眼紀尚身後的陸磊:「這事關我個人的隱私,你可以暫時避讓一下嗎?」
「沒問題。」陸磊毫不猶豫的答應,轉頭退下。
紀尚看了看陸磊離開的身影,這才回頭看著她。
溫清竹神色嚴肅的說道:「這些原料是姜遠成在凌雲山的一個莊子裡面,秘密準備的,我來定遠之前,炸開了那邊的所有密室,取走了他儲藏的所有東西,其中最重要的兩樣東西,便是玄精鐵和火藥原料。」
紀尚微微點頭,但看著溫清竹的目光越發的深沉起來:「本來我不該多問,可是你好像對姜遠成太過了解,這有點不合常理。」
這一次,溫清竹是真的沉默了。
她和姜遠成的關係,極少有人知道,傅烈也只是一知半解。
沉默良久,紀尚轉頭過去:「是我多話了,不該問的。」
溫清竹卻抬起頭來,順著紀尚的視線看去:「老師沒什麼不該問的,不只是傅烈懷疑過我和姜遠成的關係,他們不問只是尊重我罷了,老師問出來也是很正常的。」
紀尚眼神微動,眼角的餘光的看著溫清竹,發現她的神色竟然有些無法言喻的愛恨糾葛之感。
溫清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頭對上紀尚的視線:「老師,我如果說我曾經為了姜遠成,站在全世界的對面,你覺得我是個怎麼樣的人?」
紀尚一聽到這個,心裡陡然升騰一種奇怪的疏離不喜。
這種感覺仿佛深刻在靈魂里,觸及到某一點的時候,讓他也有一種前世今生的感覺。
「你……」紀尚抓住這種感覺,想要說點什麼。
可那感覺稍縱即逝,到了嘴邊的話,紀尚居然吐不出一個字。
紀尚啞然失笑,轉頭看著關外,不再說什麼。
對於他而言,前世從來都和他無關,他在乎的只有今生。
如果卿卿也有重活一世的機會,那該多好。
紀尚露出懷念的神情來,溫清竹一看便知道,老師在想師母。
無論什麼時候,溫清竹都對老師對師母的感情無比的動容。
這個天下從沒有一個人這般的深情。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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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清竹的眼前浮現了傅烈的模樣,她的心隨即絞痛起來。
她咬著下唇,努力讓自己不去想傅烈,可是越是不去想,她的心就越痛。
雍和關經過一番整頓,再加上一場大獲全勝的仗,所有人的臉上都是喜悅之意。
夜涼如水,長城之上想起了定遠民歌。
這是陸川下令特許的,溫清竹以皇帝的命令犒賞三軍,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喜悅的笑容。
溫清竹看著雙峰山那邊,楊九還沒回來。
那邊一直沒有傳消息過來,不知道他們的準備順不順利。
如果順利,那類似於尾巴村那樣的屠村情況,將不復存在。
溫清竹知道,城牆攔不住匈奴人。
可大齊天威卻能。
他們要修築的城牆從來都不是她腳下的城牆,而是深刻在匈奴人心裡深處的城牆。
讓他們永遠恐懼,永遠不敢進攻大齊!
傅烈的本事,溫清竹是相信的。
所以她現在更擔心是被困在匈奴的雷爍,老師說了她聯繫上了陸策和左冰凝,但老師卻沒有提起一個字,是關於雷爍姐姐的安危。
溫清竹看著草原上的點點火光,那是匈奴人的篝火晚會,但也有可能是砍頭刑場。
正如溫清竹所預料,二王子徹底失敗,受傷倒是其次,他是真的被齊軍驚到。
那個巨大的鐵桶,如同一根粗壯的水管,漆黑而森冷,冷不丁的冒出一顆炮彈,炸得匈奴勇士當場陣亡。
二王子坐在火堆前,吊著手臂,眼神兇狠的看著熊熊烈火。
不多時,有人回來稟報:「二王子,四王子說有事暫時不能前來。」
沒過會,又有人回來稟報:「二王子,六王子說,他最近被斷了財路,實在無法分心過來看您。」
二王子手裡握著一隻青花瓷的杯子,造型精緻,花紋精美。
伴隨著屬下稟報完,咔嚓一聲,杯子在他手裡碎裂。
在場的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二王子雖然憤怒,但是他還是不敢輕易動四王子和六王子。
畢竟他們的實力,遠不是看上去的那麼弱小。
思來想去,二王子做了決定:「來人!去把雙峰山那邊的人撤回來!」
消息傳到了六王子這邊,他沉默半天,也讓人撤退。
到了四王子這邊。
只塔沒有避諱雷爍,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把她點了穴。
猶豫半天,稟報人問道:「咱們要不要撤兵?」
只塔搖頭:「事情沒那麼簡單,傅烈帶了人又去雙峰山,絕不是簡單的鎮守山口而已,你們繼續留下,一旦打起來,再撤退。」
「是!」稟報人退下。
雷爍躺在床上,凝神聽著,齊軍居然在草原打贏了匈奴軍?
用的不是陸家軍也不是傅家軍,居然是趙家軍?
她百思不得其家,總覺得這裡面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正在這時候,只塔拿了熱水和傷藥過來。
雷爍陡然回神,雖然她已經被只塔看光,可是只塔又來這麼一出,她臉皮再厚,也是在禁不住。
她放軟了聲音祈求:「四王子,我發誓我絕不搞事,你讓我自己上藥好不好?你要是真擔心,就留在這裡背對著我行不?」
「我對你並沒有任何的想法,你在我眼裡和巴列並無區別。」只塔手下的動作沒停,熟練的褪下雷爍的衣裳,接著溫柔至極的上藥。
現在他已經能做到不讓雷爍感覺到一點痛。
可是雷爍很癢啊!
她忍了半天,終於破了功,笑出聲來。
只塔倒面無表情,但雷爍卻異常生氣,憤怒的喊道:「你給住手!趕緊把衣裳還給我!」
她的聲音不小,外面住手的士兵,白天兩次的喊聲,現在已經能做到耳中無音。
最後只塔替她穿上衣裳,動作規規矩矩,眼睛裡面沒有一點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