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八章 怕是做不到

  皇宮東門口,一輛馬車悄然離去。

  溫清竹佇立遠望,朝陽照耀下來,拉長了她的身影。

  在她身後,陸磊神色複雜的望著她:「馬車已經走遠,現在不會有危險,王妃可以放心。」

  溫清竹轉頭過來,對上陸磊的視線:「你覺得我這麼做很卑鄙?」

  「臣不敢。」陸磊垂眸,遮住自己的眼神。

  見他如此恭敬而警惕,溫清竹轉頭往裡走,陸磊緊跟其後。

  走了沒一會,一頂八人抬的芙蓉頂輕紗頂的鸞轎停在了他們面前。

  領路的人司宮台的新上任的鄭總管。

  他露出一副奴顏媚骨的模樣來:「攝政王妃,太子請您去乾元宮一趟。」

  溫清竹越過他去,瞧著後面的鸞轎,笑著道:「雖然先皇聖旨已下,可畢竟還未正是冊封,如今這般排場,又是先皇剛駕崩,不合適吧?」

  「您是攝政王妃,這鸞轎只有您有資格坐,怎麼不合適?」鄭總管臉上的笑越發的諂媚。

  陸磊目不斜視,但他跟在溫清竹的身後,還是把一切都盡收眼底。

  努力忍住心中的情緒,讓自己看起來面無表情。

  鄭總管是上次清洗之後提拔起來的,本事沒多大,但阿諛奉承卻是首屈一指。

  溫清竹瞧著他聽話,這才提拔的他。

  如今看來,似乎有些不太一樣呢。

  溫清竹嘴角微微上揚,什麼也不說,就這麼靜靜的瞧著他。

  直到鄭總管臉都笑僵硬了,他才意識自己出了問題。

  額頭上當即滴下冷汗來,臂彎里的拂塵一抖,順勢跪下來,使勁的扇自己巴掌:「王妃饒命!奴才不該擅作主張!請王妃饒命!」

  「起來吧,國喪期間,正是忙碌的時候,偶爾出錯也屬正常,只是鄭公公可不要被人利用,還幫著數錢才好。」

  溫清竹深深的看他一眼,帶著陸磊等人,繞開了鄭總管的的鸞轎儀仗隊。

  等他們一走遠,鄭總管當即站起來,盯著身後的幾個管事,尖著嗓子怒吼:「還不趕快送回去!」

  到了乾元宮前殿,朝中大臣係數都在。

  見溫清竹過來,以裴煜和衛子嬰為首,眾人紛紛給她行禮。

  「參見攝政王妃!」

  「平身。」溫清竹抬手,不徐不疾的走到了最面前。

  在主位龍椅旁,已經放好了一把金椅。

  姜遠晗站起身來,很是尊敬的請她坐下:「王妃姐姐請坐。」

  溫清竹點頭,轉身坐下,掃視了一眼在場的眾人。

  這才問道:「不知各位大人特意請我過來,可是有什麼問題?」

  裴煜身後一老臣站出來:「敢問王妃,洛妃如今何在?聽聞是王妃單獨派人把她關押起來的。」

  「洛妃悲痛過度,嘔血而亡,已追隨陛下而去。」

  溫清竹說完這話,轉頭吩咐身邊的白笛:「白管事可以請宗正寺去處理洛妃後事。」

  白笛領命下去,溫清竹才轉頭過來,目光落在裴煜身上:「裴相爺,既然你們都在,剛好可以商議一下太子登基之事。」

  「昨日陛下才駕崩,太子年幼,攝政王尚未歸來,王妃這是要越俎代庖?」裴煜拱手相望,言辭充滿了敵意。

  溫清竹微笑不語,只轉頭看向禮部尚書。

  直看得禮部尚書頭皮發麻,他這才不得不站出來,低著頭代替溫清竹回答:「裴相,國不可一日無君,先皇也是在太上皇駕崩三日內登基。」

  溫清竹滿意的笑起來,看著裴煜問:「裴相早先回京,也是從禮部開始做起,如今倒是忘了這國之根本。」

  「臣恭請太子登基!」衛子嬰第一個跪下來。

  後面陸續有大臣跟著跪下,到了最後裴煜也不得不跪下請求。

  溫清竹站了起來,轉頭對姜遠晗躬身:「臣恭請太子登基!」

  姜遠晗望著底下的諸多大臣,心緒起伏不定,這就是君臨天下的感覺嗎?

  口徑統一,接下來的事情,便是請欽天監選擇日子,禮部和宗正寺太常寺準備登基大典。

  一天下來,事情很快有了章程,只是在傅烈未歸,攝政王臨朝聽政之事,裴煜和衛子嬰發生了嚴重的分歧。

  裴煜覺得傅烈應當以大齊疆土為重,擊退匈奴再行使臨朝聽政的權力。

  衛子嬰卻覺得即刻召回傅烈,穩定朝政才是重中之重。

  宣政殿內吵得不可開交,姜遠晗只面無表情的聽著,心裡沒有起任何一絲波瀾。

  剛才登基大典的事情商議完畢,雷嘯立刻上前請示退下。

  姜遠晗知道他要幹什麼,自是點頭同意。

  此時此刻的乾元宮裡,溫清竹站在正殿門口,望著屋內一大一兩副棺材,心裡一時感慨萬千。

  以姜越開始的時代終於結束,這一次是她的時代嗎?

  「臣見過王妃。」

  雷嘯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溫清竹並未回頭,而是靜靜的問道:「雷大人不留在宣政殿商量要是嗎?」

  「登基大典和先皇葬禮都已經商議完畢,如今他們正在爭執是否請攝政王回京。」

  雷嘯望著她的背影,心裡實在拿捏不定,這一次他到底能不能勸服她呢。

  「哦?那雷大人認為如何?」溫清竹轉過身來,負手而立,臉上儘是高深莫測。

  雷嘯拱手:「臣認為,王妃可代攝政王垂簾聽政。」

  溫清竹的眼神瞬間晦暗下來,嘴角漾開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雷大人可真敢說,我要是真這麼做,置傅烈與何地?您可別忘了,先皇臨終前說過的話,傅烈一旦臨朝聽政,我是必須離開京城的。」

  「可如今攝政王並未在京城,朝局混亂,只有王妃平定。」雷嘯語氣很堅定。

  溫清竹沒回話,轉過身去,抬頭望著大殿之中的棺槨:「自大齊開朝以來,有太后聽政,有攝政王聽政,甚至有長公主和大長公主聽政的,何曾有過攝政王妃聽政的。」

  靜默片刻,雷嘯回道:「只要王妃願意,身份又有何難?」

  又是一片死寂的沉默,溫清竹鬆了手,抬腳走近殿中:「雷大人請回吧,在昨夜皇上駕崩前我已經派人,八百里加急趕去了定遠,攝政王會如期趕回來的。」

  溫清竹已經入內,雷嘯的眸光卻凝重起來。

  比起溫清竹,他更擔心傅烈。

  名門之後,先後平定幽州和甘州,威名遠揚與鮮卑和柔然。

  如今前去定遠,一旦踏平匈奴,那天下怕是只識傅烈,而不知有天子!

  原文在六#9@書/吧看!

  夜色降臨,溫清竹仍舊站在靈堂里,抬眼望著姜越的牌位。

  身後長孫琳琅走過來,低聲稟報:「王妃,奉國寺超度的大師們已等候在院內。」

  溫清竹這才回頭,望著院外,齊齊整整的站了九十九名和尚。

  其中最前面的九人身著袈裟,最中間的一人更是手執九環禪杖,面色慈悲卻並不顯老。

  溫清竹抬步走出去,拿著禪杖的大師就上前來,單手舉在面前,輕聲問候:「阿彌陀佛,老衲——」

  「九燭大師!」溫清竹替他回了這話。

  九燭微怔,但很快再次點頭:「正是,這次帶領奉國寺眾人,前來給先皇念經超度。」

  溫清竹慢慢的走下台階,在他面前走來走去,仔細打量著他。

  最後忽然問道:「敢問大師和九燈大師是什麼關係?」

  「九燈乃老衲師兄。」九燭還是一派慈悲的模樣,瞧不出任何變化來。

  剛才隔著遠,溫清竹沒看清。

  現在距離極近,她可看清楚了這人的真實模樣。

  溫清竹對上他的視線,嘴角似笑非笑。

  不過她還是側身讓路:「大師請。」

  九燭隱約感覺不太好,可並未有任何破綻,帶領眾人魚貫進入靈堂。

  很快宮人們擺好蒲團和木魚,和尚們依次坐下,開始給先皇念經。

  溫清竹站在門口,靜靜的打量著最前面的那個人。

  而坐在屋內的九燭如芒在背,竭力忍住回頭的衝動,強迫自己敲擊木魚念經。

  若是往常,九燭很快能投入。

  可不知道為何,他的心根本無法靜下來,背後的人如同鬼眼一般盯著他,仿佛隨時隨地能把吞噬殆盡。

  眼看著他的節奏要亂,背後的視線陡然消失。

  九燭瞬間放鬆,手下的動作卻慢了一拍。

  「篤——」

  混在念經聲中的一聲木魚聲,讓眾人瞬間安靜下來,齊齊關注著九燭。

  他倒是反應迅速,立刻抬頭看向棺槨,目光悲切:「先皇已經收到吾等聲音,改換第二奏。」

  九燭帶頭敲擊起來,中間雖然有人疑惑,但沒人敢在這裡質疑,靈堂內再次一片祥和。

  溫清竹回到了東宮,聽到了靈堂那邊的來報,嘴角一翹:「果真是大師。」

  稟報消息的人,聽著這意味不明的話,心裡暗自思襯:王妃這是什麼意思?派人盯著那些大師,是懷疑嗎?

  可聽著王妃的這話,怎麼有感覺是誇讚?

  綠陶讓他下去,轉頭對溫清竹說:「茉莉過會就到,霖霖還在司宮台那邊,說是白日司宮台有人犯錯,鄭總管請人過去定奪。」

  「這會兒他倒是不敢擅作主張了?」溫清竹想起白日的鸞轎,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看來宮裡頭還有人不死心呢。

  茉莉到來的同時,白笛在門口遇見了她,倆人一起進屋。

  給溫清竹行禮問好:「參見王妃。」

  「不必客氣,從今日起,溫清竹東宮交給茉莉來掌管,白笛去司宮台任總管。」

  溫清竹這話一出,白笛心裡驚疑不定。

  這是抬舉她呢?還是忌憚她呢?

  要是抬舉,司宮台掌管整個皇宮內務,對內又對外,是個很重要的位置,那真的抬舉她。

  可要說忌憚,她現在掌管東宮事務,等太子登基,她自然隨去乾元宮。

  雖比不上小方子,但能如長孫琳琅一般風光,將來不出意外的話,是可以自己擇婿的。

  猶疑之間,溫清竹解釋道:「我看得出來,你是個頗有能力的女子,司宮台總管向來沒女人做過,你要是能穩住,那邊是我朝第一女官,和長孫琳琅不同,你可是和九寺卿並列的地位。」

  「王妃!」白笛當即跪下,她很明白溫清竹說這話的意思。

  這是打算將司宮台徹底官署化,賦予更大的權力。

  白笛剛才懷疑溫清竹忌憚她的想法,已經煙消雲散,現在整個人都是緊張:「奴婢,怕,怕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