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等了半刻鐘,屋內才安靜下來。
過了會,北斗從窗戶推門而入,示意沒事了。
眾人這才繼續吃飯。
夜深人靜,溫清竹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
她忽然伸手按住自己眼皮,眼皮還是一跳一跳的。
溫清竹突然坐了起來,睜眼看著黑暗中。
塌上的綠陶聽到了聲音,跟著翻身起來:「小姐睡不知道嗎?」
「睡不著。」溫清竹掀開被子,轉身下來。
披了衣裳,走到窗戶前一推。
一股清風撲面而來,今晚的月光很亮,照得大地一片清明。
溫清竹看向了京城的方向,傅珏已經出事,按照傅瑜的性格,不可能坐以待斃。
可為什麼她的眼皮子一直在跳呢?
門外咚咚咚的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喜兒推門進來,快步走到她身邊:「小姐,明良少爺要見你。」
「他有說是什麼事嗎?」溫清竹心裡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喜兒搖頭。
到了隔壁房間,屋內點了燈,溫明良坐在桌邊,正在看什麼信件。
溫清竹到他身邊坐下:「有什麼事嗎?」
「是芯兒的來信,說是奉國寺來了一位九燭大師,她帶著慧心暫時離京躲避了起來。」溫明良把信遞到了溫清竹的面前。
她拿過來一看,抬頭問溫明良:「怎麼從前一直沒聽說過這個九燭大師?」
溫明良面色凝重:「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但從芯兒的語氣看來,這個九燭大師肯定是有問題的。」
乾等著也不是辦法,溫清竹立刻吩咐大家收拾東西。
不到兩刻鐘,幾人帶著行李下樓。
守門的驛卒坐在大堂里打著哈欠,聽到了樓梯的動靜,當即睜開眼來。
看到是溫清竹他們,當即來了精神,起身迎過去:「幾位這麼晚還要走嗎?」
喜兒遞給他幾顆碎銀子:「臨時有事,幫忙開一下馬廄。」
「好勒!」驛卒當即喜笑顏開。
本以為守夜沒啥好賞賜,卻不想遇到了這一波來自京城的貴客。
他快步出了屋,去了馬廄那邊。
溫清竹他們等在門口,忽然馬廄那邊傳來馬的嘶鳴聲。
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的刺耳。
喜兒要過去卻北斗上前不已攔下。
馬廄那邊忽然安靜下來,院子外慢慢的出現了一群獸皮襖的大漢。
正門口的一個人點燃了一根火把,帶著人走了進來。
溫清竹定睛看去,這個人滿臉絡腮鬍子,方臉三角眼,整個人一副兇惡的樣子。
「要命的就把錢留下!」
大漢毫不客氣的指著周圍一圈:「這裡已經被我們青幫包圍了!不要試圖掙扎!」
溫清竹有些無奈,轉頭看向北斗:「之前是不是這群人在屋頂打探情況?」
北斗搖頭否認。
「不是……」溫清竹仔細打量著這群人,他們並未蒙面,所說的青幫也是她從沒聽過的。
這群人看溫清竹他們遲遲沒動靜,舉著火把的男人加大聲音:「要錢要命?趕緊給個話!」
溫清竹仔細打量著這一群人,他們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焦躁和疲憊。
最關鍵的是,現在冬天都已經過去,夏天都要來了,他們竟然還穿著襖子?
聽他們的口音,不是林州這邊的口音,反而有點像是雲州那邊的。
包圍他們的人蠢蠢欲動,火把男也有些焦急。
這幾個人瞧著文文弱弱的,怎麼一點也不怕他們?
正在這時候,溫清竹忽然伸手拍了拍手。
大漢一怔,下意識的問道:「你鼓掌幹什麼?」
正在他疑惑的時候,溫清竹指了指他身後:「你看看你後面。」
大漢回頭一看,他所有的兄弟竟然悄無聲息的被人放倒了!
正當他頭皮發麻的時候,有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渾身當即被卸了力氣,手裡的火把掉在了地上,膝蓋不受控制的彎曲,從而跪在了地上。
溫清竹走到他面前,俯視著問道:「你是雲州人?他們的老大?」
「是是是!姑娘饒命!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驚擾姑娘了!小姐姑娘放我一條生路吧!」
大漢連忙求饒。
溫清竹露出和善的笑來:「放心,只要你老實交代,我不會動你們一根汗毛的。」
「姑娘請說。」大漢肩膀發酸,除了說話的力氣,其他的力氣什麼都沒有。
綠陶從馬廄那邊回來了,對溫清竹說:「那個驛卒沒事,只是暈了過去。」
溫清竹點頭,喜兒從屋裡搬了椅子出來。
坐下後,溫清竹才問道:「你們怎麼從雲州來到了林州地界,這路途可不是一般的遠,而且瞧著你們衣裳,不熱嗎?」
「都快要餓死了,還管什麼熱不熱的。」大漢一臉喪氣。
但很快悲憤起來:「都怪康城把所有百姓都留下了,現在雲州什麼人都沒有,鳥不生蛋,還得我們也活不下去了!」
溫清竹若有所思:「剛才你說你們是青幫,是做什麼的?」
「是——」大漢剛說了一個字,趕緊打住,舔著臉解釋,「就是給人搬貨送貨的,雲州人沒了,原先那些大人和有錢老爺都在,但沒過多久,特別是雪災一過,他們也陸續搬走了,除了當地的知州和衙門,一個人都沒了。」
溫清竹擰眉:「可是當初不是雲州的衙門和富商們不救濟百姓嗎?」
「憑什麼要老爺們救濟!遭了天災,朝廷不該管他們的死活嗎!」大漢愈發的憤憤然。
「管了啊,康城收留了所有流民,管吃管喝管住,還給工作。」
大漢一怔,好像是這麼回事。
溫清竹明白了他們為什麼會來林州這邊:「看來你們除了收保護費也幹不了其他的,只是林州和雲州隔著這麼遠,你們怎麼跑到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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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遠都打起了,雲州又沒人,我們當然得跑!本來雲州隔壁的德州呆得好好的,結果來了一幫不知道什麼人,把我們趕走了,一路趕到了林州這邊來,林州各處衙門都厲害得緊,這才逼不得已往一路過來。」
大漢說著說著,臉竟然發燒起來。
他們堂堂青幫,最後竟然落得這步田地,他真對不起歷代幫主。
溫清竹敏銳的意識到了他說到的德州問題:「誰把你們趕走了?」
「我要是知道,我就找他們報仇去了!白天找不到人,夜裡就被人打悶棍。我們夜裡守著又沒人來,白天睡覺又被人打悶棍!」
大漢越說越激動:「真不知道官府是幹什麼吃的!居然找不到人那幫小人!」
「哈……咳咳!」綠陶聽他這麼說,忍得辛苦,終於還是忍不住,以咳嗽來掩飾自己。
「你們只是想混口飯吃?」溫清竹看了眼他們這群人,瞧著還不算壞。
看起來也像是第一次打劫。
大漢點頭,臉上分外的疑惑:「你要我們幹什麼?」
「幫我送一個人去大山嶺。」
溫明良一直沒說話,當即開口問:「七姐要一個人回去?」
溫清竹轉頭看去:「嗯,我總感覺京城那邊不太對,雲州一直沒消息送回去,德州還有一群來歷不明的人,青幫曾經是雲州第一大幫,幫眾巔峰時期曾經過萬,如今現在五千怕是也有,可你看看他們,現在才幾十人。」
大漢直接呆住,這姑娘怎麼對他們青幫這麼熟悉?
溫明良明白過來:「能打散青幫的人,不是一般人。」
「嗯,我懷疑是匈奴人,奉國寺突然來了個九燭大師,我覺得不太對,可能會對太子不利。」
溫清竹這話一出,大漢直接目瞪口呆。
他聽到了什麼!
匈奴,太子,還有個九燭,怎麼聽著有點耳熟。
「九燭大師?九燭……」大漢反覆的低喃這個名字。
溫清竹側眼看去:「你也聽說過九燭大師?」
大漢麼臉色一變,猛地要站起來,結果忘記自己是被人按著的。
咔嚓一聲,他的肩膀震得脫臼了。
大漢的臉色瞬間一白,嘴唇抖得像是篩糠一樣。
溫清竹示意北斗給他矯正骨頭。
北斗馬上動手,又是咔擦一下,大漢臉皮一抖,瞬間單手趴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好一會兒,大漢才有些顫顫巍巍的問:「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溫清竹微笑道:「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你先跟我說說看,九燭大師到底是個什麼來歷?」
大漢猶豫了一下,不過他還是說了:「如果你說的九燭和我知道的九燭是同一個人的話,那他就是徹頭徹尾的大騙子,他先前在雲州的一個小廟裡當主持,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入了雲州最著名的清淨寺,老幫主就是被他害了,這才死在了山匪手裡!」
他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出來,但又快速的抬手擦乾淨。
「你們老幫主死在了山匪手裡?不可能吧!」溫清竹當即表示疑惑。
大漢卻吼道:「我也知道不可能!可是小山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一群異常彪悍的山匪,上一任雲州的知州就是死在這群山匪手裡的!新來的知州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這次雪災,上一任唐大人在的話,百姓又何苦流離失所!」
「唐大人……」溫清竹回憶了一下,雲州上一任知州唐曉的確死在了任上。
可是上報到朝廷的,不是說唐曉是猝死在衙門的嗎?
溫清竹盯著眼前這個大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你要幹什麼?」大漢這才緊張起來,感覺眼前這個女人很不簡單。
溫清竹站了起來:「沒幹什麼,給你們青幫一個機會,要是做好了,指不定我能幫你們青幫重回興盛!」
「真的?」大漢眼裡露出希望來。
溫清竹點頭,等著他的回答。
感覺肩膀好了許多,大漢也站了起來:「我叫牛樟,現在是青幫的幫主。」
天色蒙蒙亮,溫清竹安排好了一切。
她站在驛站路口,正在送溫明良離開。
牛樟一群人已經換上了普通百姓的衣裳,組了個車隊,以鏢局的名義送溫明良去大山嶺的藥神谷。
叮囑完了後,溫清竹抬手讓牛樟把溫明良扶上車。
牛樟馬上行動,等溫明良上車後,他左想右想都不對勁。
大堂的驛卒是他們單獨留下來的,但溫清竹不是。
他忍不住的回頭問道:「昨夜的迷煙是我們青幫的獨家秘方,你們到底為什麼一點也沒受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