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背後傳來了三巡夜的聲音。
「夫人,谷主還好嗎?」
溫清竹轉身走了出去,望著樓梯口幾人說:「谷主死了。」
「什麼!」三巡夜立刻轉頭跑了進去。
綠陶看了看後面,問她:「裡面發生了什麼?」
沒過多久,三巡夜又走了出來,晦暗不明的望著溫清竹:「跟我來吧,有個人或許能救傅書。」
跟著三巡夜下樓的時候,遇到了匆匆趕過來的幾個中年人。
他們看了看溫清竹一行人,但是什麼都沒有多說。
出門後,一路朝著南邊走,來到了一個種植著草藥的茅草屋前。
穿過藥圃,三巡夜推開了虛掩著的門,朝著裡面喊道:「楊大哥,你在裡面嗎?」
「在!」有個聽起來格外儒雅的聲音傳來。
三巡夜帶著他們進去,各種奇怪的味道迎面撲來。
溫清竹嗅了嗅,發現這裡面有很陌生的藥材味道。
轉頭朝著裡面看去,正好看到了一個獨臂男人轉過身來。
他臉上已經堆起了深深的皺紋,但輪廓依然顯示出他年輕時候,是個丰神俊朗的男子。
讓溫清竹最在意的時候,他有著一雙看透世間滄桑的眼睛。
「清竹,你來了。」
這親切的語氣讓溫清竹很有些不適應。
男人見她有些抗拒,放下手裡的東西,到了旁邊的水盆里洗了手,這才走過來。
自我介紹道:「我叫楊松,是傅烈的堂叔,你在晉州的時候,我就聽說過你了。」
「你,你是楊松。」溫清竹的聲音有些發顫。
前世的事情,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在傅烈死後,當天夜裡他的屍體就被人帶走,姜遠成為此勃然大怒。
調查了很久,還是裴芷萱最後查出來,有個叫楊松的楊家人還活著。
溫清竹有些不敢直視楊松:「那……那你知道谷主的事情嗎?」
「你放心,你也是被人矇騙的,何況烈兒能有今天這番成就,都是你的功勞。」楊松的眼神愈發的溫和。
他知道溫清竹醫術極好,側身指著裡面的案桌說:「再等等,姐夫的藥就能製作完成了。」
「嗯。」溫清竹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和他相處。
對面這個楊家人的身份,比她想像更加不可思議。
楊松安排綠陶他們現在外面坐著,然後很熟稔的喊上溫清竹:「你跟我進來,剛好可以了解一下巫族的醫術,谷主是個難得一見的巫醫奇才。」
還沒等溫清竹回答,他已經轉頭進去。
拒絕的話,她也說不出來,只能跟著進去。
楊松指著案桌上面的各種藥泥解釋說:「當年楊家事發,我在一個銀飾店老闆的指點下,來尋找谷主,找了好幾年總算是找到了。」
「這個,你拿著,待會時間到了要調配。」楊松遞給她一個裝滿了黑色藥泥的碗。
溫清竹怔怔的接過來,腦子一直在想著,當時招兒的奶奶告訴她,楊松是在招兒失蹤後去深山裡面的。
過了會,楊松回頭過來,見她一臉疑惑便問道:「你有什麼問題嗎?」
「等等!你不是來找招兒的嗎?」溫清竹馬上問了出來。
楊松想了下說:「你是指那個銀飾店老闆的女兒嗎?那個時候她才幾歲呢?」
想到這裡,溫清竹突然發現了一個充滿矛盾的地方。
為什麼招兒奶奶告訴她,楊松只是在張軻之前進去的。
溫清竹把自己疑惑說了出來。
楊松沉思了下,半天才抬頭望著她說:「也許嬸嬸有自己的想法。」
「那你的楊家令什麼時候給她的?」
「三年前,那個時候滄州和巫族的關係越發的緊張,我想要儘快研製出救姐夫的藥,所以把楊家令交給她保管,萬一有什麼急事還能聯繫上傅烈。」
「這和我知道的不一樣!」
想到這裡,溫清竹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好像她來到滄州以後,冥冥之中有個線在牽引著她前進。
見溫清竹的臉色幾經變化,楊松拿過了她手裡的藥碗,喊了綠陶過來,把她扶著過去坐下。
楊松倒了一碗熱水遞給綠陶:「給清竹喝了,先緩緩,招兒奶奶的身份,想必你也知道。」
溫清竹馬上抬起眼望著他。
楊松在她的對面坐下來,沉默的想了很久。
終於他抬起頭來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命運這個東西有時候很奇怪,當年嬸嬸見過我的第一眼,說我有王侯命格,當時我不以為意,直到後來逐漸打聽到了傅烈的消息。」
「楊……」溫清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叫他叫什麼。
楊松笑笑:「就叫叔叔,你是烈兒的妻子,自然跟他一樣。」
「可是……」溫清竹一想到楊松可能知道前世的事情,她就忍不住的害怕。
見她的眼神這般閃躲,楊松有些後悔,早知道自己該什麼都不說的。
可一想到嬸嬸的預言,他又覺得,自己這麼做是對的。
「清竹,你的事情,等我見到烈兒後,會告訴他的。」
「不要!」
溫清竹陡然站了起來,神情有些慌張。
門口的秦狩馬上要進來,三巡夜攔住了他:「秦將軍!楊大哥是傅烈的叔叔,不會對夫人怎麼樣的!」
「可你看看!夫人怎麼會這麼害怕!」秦狩指著溫清竹的背影,她一個勁的發抖,怎麼看都感覺楊松做了什麼。
裡頭的楊松側眼看過來:「秦將軍放心,我並不是要傷害清竹,只是有些事情她一時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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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麼事情是夫人接受不了的!」秦狩壓根不相信,在他的印象中,溫清竹是僅次於皇帝的人,無所不能。
終於,雙手撐著桌面的溫清竹,抬起一隻手來:「沒事,我沒事。」
「嗯。」秦狩覺得溫清竹並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可是溫清竹發話,他只能毫無保留的相信。
溫清竹又吩咐:「喜兒綠陶,你們出去,我和楊……叔叔單獨聊聊。」
綠陶點頭,帶著喜兒一道出去,同時關上了屋子門。
屋內瞬間安靜下來。
楊松嘆息道:「先坐下吧,有些事情我覺得該提前告訴你了。」
「嗯。」溫清竹坐了下來。
楊松便開始說著他要告訴傅烈的原因:「嬸嬸是巫族幾百年以來最厲害的祭司,她之所以逃離巫族,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看到了上百種未來,每一種巫族都逃不掉滅族的命運,這件事情是谷主也辦不到的。」
「為什麼?」
「因為谷主看到的未來只有上十種,從一開始,她讓我留下楊家令就是為了等你過來。」
溫清竹心臟跳動了一下,原來這一切真的都在別人的計算中。
可是在雨花鎮的時候,招兒奶奶不是早就死了嗎?
「我不信!」
溫清竹深度厭惡這種宿命論,她的命運都掌控在自己手裡。
「哎,果然是這樣。」楊松再次嘆息,讓溫清竹越發的不安。
難道自己的選擇也在招兒奶奶的預言中?
楊松不再隱瞞:「嬸嬸說,一切的關鍵都在你身上,滄州這次經歷後,你可能接受了前世的經歷,但是你和烈兒緣分會隨著時間,被你親手斬斷,這件事情影響很嚴重,因為下一個紫微星因你而亮,也就是瑞王,他和烈兒之間,只會活下來一個。」
「不可能!遠晗不會這麼做的!」溫清竹一口否認!
雖然她接受了前世,但是今生也是她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楊松望著她:「你覺得姜遠晗真的只是把你當姐姐?」
溫清竹想要解釋,但她發現經歷過那個夢之後,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姜遠晗想要的,她很清楚。
「嬸嬸告訴我如果一切順利,會出現最可能的三種未來,一個是你和烈兒和離,你成為了姜遠晗的皇后,七年後烈兒戰死沙場。第二個是你和烈兒離開,但是姜遠晗卻變得殘暴昏庸,天下大亂,你和烈兒殺回京城,姜遠晗會死在你手上。」
溫清竹的呼吸都在發顫,故作鎮定的望著楊松:「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嬸嬸沒說,她說如果告訴你,你會選擇截然相反的路,未來並不是一層不變的,未來有無數個,但總有那麼幾個十分的清晰。」
第二天一早,整個山谷的村民都過來參加谷主的葬禮。
根據谷主的遺言,三巡夜成為了信任谷主。
溫清竹站在人群之後,望著流淚的人們,內心毫無波動。
這就是他們谷主預言了巫族滅亡後選擇的另一條路嗎?
「清竹,我們可以走了。」
楊松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溫清竹回頭一看,有個看起來分外眼熟的男人站在了喜兒身邊。
「他是……」
「十一!」喜兒只能替十一答道。
溫清竹不禁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之前的十一不是渾身都長著毛的毛人嗎?
楊松看了他一眼,解釋道:「北斗身體裡的毒解開了大半,露出來的頭臉手腳上面的毛基本褪下,後續只要用心調養,會慢慢的恢復過來。」
「他改了名字?你給他解毒的?」溫清竹不禁看了過來。
楊松搖頭:「嗯,在谷主收下他後就改了,畢竟谷主也不算是巫族人了。不是我,是谷主,他的醫術很高明,或許比藥神穀穀主更好。」
溫清竹心裡明白,叛逃巫族的人都不是巫族人。
這是所有巫族人心裡根深蒂固的思想。
谷主算一個,眼前改名為北斗的十一也算一個。
回頭看了眼三巡夜,溫清竹衝著他拱拱手,表示告別。
或許將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見到他了。
這個如同桃花源一樣的山谷,把一切的世俗都隔離在外。
若是可以,溫清竹也想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