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憑什麼這樣

  傍晚,夕陽西斜。

  雷三夫人親自送溫清竹她們離開雷家。

  「姨母,您早些回去吧,剛才聽趙嬤嬤說,爍姐姐要回來了。」溫清竹勸著阮氏。

  阮氏仍舊不肯放開她的手:「以後要是有空,可要多來雷家,你爍姐姐和炎哥哥都不喜歡在家裡呆,我有時候一個人在家,都很無聊的。」

  「嗯,我知道的。」溫清竹感受著手心的溫度,越來越覺得,阮氏真的把她當女兒看了。

  趙嬤嬤站在阮氏身後,勸解了幾句。

  阮氏這才鬆開手,目送他們離開。

  溫清竹在綠陶的幫扶下上了車,溫清芯鐵青著一張臉瞪著她。

  馬車啟動,溫清竹合上眼睛。

  溫清芯望著她這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氣得伸手去拍溫清竹。

  哪知道溫清竹早有防範。

  在溫清芯手掌回過來的瞬間,她猛地張開眼睛,抬手一把擎住溫清芯的手腕,笑眯眯的道:「十一妹妹,你這是想要替姐姐扇風嗎?」

  溫清芯氣得臉色發紅:「你,你竟敢——」

  「閉嘴!」溫清竹冷冷的甩開她的手,眼睛如同一汪深山寒潭,直直的盯著溫清芯。

  溫清芯還沒發出的聲音,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慌忙的避開溫清竹的視線,抓著坐墊的一角,只覺得渾身冷汗淋漓。

  半個時辰後,馬車到了溫家。

  楊氏早早的在門口侯著。

  見到雷家的馬車終於來了,她急急的迎了上去。

  「芯兒!」

  話音還未落,溫清芯不管不顧的從車裡跑出來。

  楊氏望著她慘白的小臉,嚇了一跳:「怎麼了?芯兒你出什麼事了嗎?!」

  溫清芯見到自己的娘親,眼淚嘩嘩直掉,直接撲到她懷裡。

  但她什麼話也沒說。

  半刻鐘前,閉目養神的溫清竹張開眼睛,冷淡的說道:「溫清芯,待會回家,你應該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溫清芯害怕極了,她根本不知道,溫清竹為什麼變得這麼可怕。

  她只是一個勁的點頭,雖然她並不知道什麼東西不該說。

  ……

  溫清竹從馬車裡出來。

  溫清芯根本太害怕,不顧形象的拉著楊氏往家裡跑去。

  綠陶有些奇怪的望著她們:「小姐,十一小姐怎麼了?」

  「她沒事,只是路上馬車顛簸了一下,受驚了。」溫清竹望著溫清芯的背影,面帶微笑。

  回到東院後,溫清竹讓葉媽媽她們清點雷三夫人送的東西。

  葉媽媽一邊清點,一邊驚訝的說道:「小姐,這些東西可值不少錢,您不是去看望雷三夫人嗎?怎麼她反倒給了這麼東西給您?」

  「姨母她……」溫清竹望著面前的一堆東西,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今天午膳的時候,她們自然不能拉下溫清芯。

  阮氏一見到溫清芯身上的衣料,再看看她身上的衣料,當即皺了眉。

  溫清芯不是第一次見雷三夫人。

  但雷三夫人在外人的面前,一向很威嚴。

  溫清芯是典型的欺軟怕硬,午膳的時候,拘謹得像只受驚的小貓,乖順得不得了。

  雷三夫人三五句話,就把衣裳的事情套了出來。

  當著溫清芯的面,雷三夫人賞賜了很多東西給溫清竹。

  溫清芯自然也有,不過她得到是兩匹蜀錦。

  蜀錦是和雲霧綃相當的布料,只不過更適合用來做冬天的衣裳。

  平時在溫家,溫清芯哪受到過這種待遇。

  一直忍到了馬車上,溫清芯忍不住想要動手打人。

  可溫清竹在聽了阮氏的一番話後,若有所悟。

  她想要做自己。

  馬車裡,她當著溫清芯的面,第一次展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溫清芯當場受了驚,說不出話來。

  「雷三夫人是夫人的舊友,現在又這麼喜歡小姐,送點東西給她,不是很正常的嗎?」綠陶覺得葉媽媽多心了。

  葉媽媽望著最後三個錦盒裡的東西,眼神里有些擔憂。

  若是只是單純的喜歡,哪會有人把這麼貴重的東西,第一次就送人。

  千金樽,龍鳳珠,如意璫。

  千金樽是宮裡御賜的東西,葉媽媽在盧家的時候,盧太醫曾經有一對。

  龍鳳珠是東海極其稀有的特產,從一個海蚌裡面產出來的。

  如意璫則是京城天工樓造出來的,世上沒有第二對這樣的。

  溫清竹知道阮氏的意思,送她這些東西,都是為了她撐腰。

  「葉媽媽,姨母送這些東西給我,是希望我去宮裡的時候用的。」溫清竹還是能決定解釋一句。

  葉媽媽還沒有反應過來,綠陶直接驚道:「雷三夫人要帶小姐去皇宮嗎?」

  「嗯。」溫清竹起身,走到葉媽媽身邊。

  望著中間錦盒的龍鳳珠,她解釋道:「這對龍鳳珠是姨母特意讓我帶回來,托父親打造一套頭面的。」

  「為什麼要特意帶回來?」葉媽媽不明白。

  溫清竹望了望門口道:「興許是覺得,我在溫家過得不好吧……」

  經歷過一世之後,她其實覺得,在哪都無所謂。

  葉媽媽一怔,隨即低下了頭:「奴婢知道了,明天奴婢就去請示三爺,找人幫忙打造頭面。」

  ……

  深夜,福園,溫清芯的臥室。

  自從回到家後,溫清芯就開始發燒,一病不起。

  楊氏連夜喊來大夫,但大夫只說是風寒,吃幾服藥,休息幾天就好。

  但接連喝了兩天藥,溫清芯的病不僅不見好,反而有越來越重的趨勢。

  現在溫清芯甚至開始說胡話了。

  「別……別過來……我,我……」

  「不敢……不敢……」

  楊氏守在溫清芯的身邊,心急如焚。

  大夫乾脆留在了福園,可是溫清芯的這種情況,大夫也跟束手無策。

  「芯兒!我可憐的芯兒!你怎麼突然病了!怎麼去了一趟雷家就病了!」楊氏淚如雨下,眼眶深深的陷進去。

  大夫站在她的身後,再三叮囑道:「四夫人,小姐受了風寒,需要靜養,你在她身邊這樣又吵又鬧,會影響病人的!」

  聽到大夫的聲音,楊氏立刻起身轉過來,一把抓住大夫的衣領,怒罵道:「你這庸醫!我家芯兒都吃了兩天的藥,現在還不見好,她到底得了什麼病?!你給我說清楚!」

  大夫一把老骨頭,被楊氏這麼一拉一扯,身體都快要散架了。

  但他必須耐心的解釋:「十一小姐是受了涼,寒氣入體,這才生病的,之所以沒有立刻恢復,是因為病灶還沒有徹底壓下去,繼續吃藥休養,最多兩天,一定會有好轉的!」

  「我不信!你這個庸醫!什麼風寒!哪有風寒會這樣嚴重!」楊氏根本不想相信,是她害得溫清芯。

  「四,四夫人……您,您能松鬆手嗎?」

  大夫簡直不想留下來了,他真的沒想到楊氏看著是貴夫人模樣,動起手來,比那些男子都不遑多讓。

  楊氏根本沒聽到大夫的話,只喃喃自語道:「不,不會的,肯定不是風寒……」

  大夫說溫清芯寒氣入體,那不就時那天她非要溫清芯穿那套薄薄的雲霧綃嗎?

  不對!

  那天芯兒回來的時候,神情就已經不對!

  不是她的錯,要麼是溫清竹,要麼是雷家!

  正在楊氏和大夫吵架的時候,百香看情況不對,立刻去了隔壁喊溫季華。

  等到溫季華一進門,就看到楊氏快要把大夫勒窒息的場景。

  這些天,溫伯貴有意無意的不讓他招待溫家的客人。

  過年期間,來溫家的除了親朋好友,還有官場上的同僚。

  溫季華本想趁著這個機會,找找門路。

  可溫伯貴一直暗暗的把他排斥在外,讓他這幾天心情極度不好。

  前兩天溫清芯還生病了,溫伯貴更是藉機把他調回福園。

  見楊氏這般瘋魔,溫季華積攢多天的怒氣一下子爆發出來。

  他走上前去,一把拉開楊氏,怒吼道:「楊韻!夠了沒!」

  楊氏怔了怔,眼睛瞪得跟個銅鈴似的,不敢置信的望著溫季華。

  「你,你竟然吼我?!」

  「吼你怎麼了!」溫季華甩開楊氏的手,指著身後的溫清芯道,「你看看你,怎麼照顧女兒的!大過年的,生了這麼重的病!」

  他又一轉頭,指著大夫道:「你看看人家大夫的衣領,他全心全意留在福園診治芯兒,你就是這樣對待人家的!」

  楊氏望了望大夫,又望了望溫清芯,滿腦子都是:你竟然不幫我?還跟著吼我!

  她心力交瘁了兩天,最後也爆發了出來。

  楊氏衝到溫季華的跟前,捶著他的胸口,歇斯底里的又哭又喊:「你憑什麼說我!還不是我想讓芯兒多去世家大族見見世面,我有錯嗎!」

  「你看看你!說得好聽,掌握著溫家的財產,可最後還是要用到你大哥的身上!他們大房在外面要多風光有多風光!你再看看你!」

  「當年你明明也中了秀才,可公公非不要讓你繼續科考!你明明可以考中舉人的!憑什麼大房三房都在外頭當官,你要做個低賤的商賈!」

  「要錢有什麼用!還不是要看那些當官的臉色!你再看看良兒,那樣聰明的一個人,不知道比大房的那個懶貨強多少倍,可是一家人都只期盼著那個沒用的東西!」

  「憑什麼!憑什麼這樣!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非要嫁給你!你現在竟然還埋怨起我來了!楊家是不如溫家,可你的生意,要不是爹和哥哥幫著,你能打理成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