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一天深夜。
溫清竹悄悄出門,坐了馬車到百味樓。
在一座船舫上,她見到了鄭旭,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傅公子?」溫清竹詫異的望著鄭旭身邊的人,眯起了眼睛。
服傅瑜對她拱手問好:「好久不見,文溫小姐,近來可好?」
溫清竹一言不發,難道是因為上次的事情的?
正當她思索著傅瑜的來意時,傅瑜望著她的冪蘺道:「溫小姐隔著輕紗見人,是信不過我和鄭公子嗎?」
溫清竹冷笑一聲,然後摘下了冪蘺。
「你是?」鄭旭低聲驚叫。
傅瑜則是凝神望著她的臉,視線最後停留在她的眼睛上。
看了片刻後,傅瑜忽然輕笑道:「溫小姐的易容術還真是出神入化啊!若不是早就知道是你,還真不一定認得出來。」
「傅公子過獎了。」溫清竹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鄭旭這才回過神來,他還是不敢置信,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我溫清竹嗎?
她的臉簡直和芍藥一模一樣。
「鄭公子。」溫清竹忽然改用芍藥的聲音叫了他一句。
不止鄭旭,連傅瑜也同時警惕起來。
溫清竹恢復原來的聲音,輕笑出聲:「放心,是我。」
溫清竹放鬆的走到桌子邊坐下,提起茶壺到了三杯茶。
「兩位公子既然要見我,不如坐下來好好聊來哦,剛好我也有些話想要問問你們。」
傅瑜和鄭旭一前一後的坐下。
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做了什麼決定。
溫清竹並不在意他們的小動作,只是輕聲說道:「我和鄭公子比較熟,那就從傅公子先開始吧。」
傅瑜轉頭看過來,只見溫清竹給他遞了一杯茶。
「傅公子,請!」溫清竹已經大概知道傅瑜的來意。
但她還是很好奇,為什麼鄭旭願意帶上傅瑜。
在她記憶里,這兩個人似乎並沒有什麼交集。
傅瑜接了過來,輕輕的抿了一口,然後讚嘆道:「好茶。」
「真是虛偽呢!」溫清竹挑眉一笑,「這裡東西都是鄭公子準備的,你這是誇我呢?還是誇他呢?」
坐在對面的傅瑜卻輕輕笑了起來:「溫小姐說錯了,我是誇我自己。這座船舫是在下準備的。」
溫清竹原來準備好的話卡在了喉嚨里。
不過她依然笑了起來:「傅公子真是好手筆呢!傅家不愧是百年世家,底蘊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果然,不管是青年時期的傅瑜,還是中年時期的傅瑜,哪一個都不好對付。
「溫小姐似乎對我很有敵意?」傅瑜望著溫清竹的神情,忽然開口問道。
他一直在觀察溫清竹,發現比起鄭旭,她格外的針對自己。
溫清竹臉上嘲諷的笑意更加濃郁:「傅公子說笑了,我哪敢對你有敵意。」
傅瑜卻沒有回話,溫清竹這個人比想像的更加複雜。
在人前她是一個模樣,在人後,她又是另外一個模樣。
「說吧,傅公子來這裡找我,有什麼事?」溫清竹放下茶杯,催促了一聲。
傅瑜忽然斜眼望著不遠處的樓閣說道:「傅烈也在這裡吧。」
溫清竹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恢復如常道:「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傅瑜決定不再打馬虎眼了,直截了當的道:「我找你來,就是為了見傅烈一面。」
溫清竹臉上的笑容淡下去,眼神慢慢的蒙上一層寒霜。
「你到底想要傅大哥怎麼樣?」
「我想做的事情,對他有好處,溫小姐不必擔心!」傅瑜認真的望著她道。
溫清竹卻了冷冷的回道:「不用了!傅家的好處,傅大哥要不起!」
「你知道我想要傅烈幹什麼?」傅瑜忽然擰眉,他發現溫清竹似乎知道他的意圖。
溫清竹起身,背對著傅瑜,靜靜的道:「傅公子!你要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是我勸你不要這麼做!傅大哥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不遠的將來,你們傅家擁有的一切,他都會擁有!」
傅瑜望著她的背影,被沒有懷疑溫清竹的話。
因為溫家最近發生的事情,他都知道。
他也知道萬仁堂的事情,甚至連姜遠成想要提親的事情,他都知道。
「溫小姐,你怎麼這麼肯定?傅烈他——」
「你們傅家不過如此!」溫清竹忽然轉身,一臉譏諷的望著傅瑜,「是因為傅公子你看到傅家即將腐朽衰落,想要拯救嗎?」
聽到這句話,傅瑜的神情徹底的嚴肅起來。
傅家內部的事情,外人絕對不會知道。
因為連絕大部分的傅家人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以為傅家的榮耀門楣會繼續下去。
可傅瑜卻看到傅家已經腐朽的內部,最多五十年,傅家如果不做出任何改變,必將覆滅。
作為傅家的嫡枝,又作為這一代傅家子孫里最出眾的繼承人,他不能任由傅家這樣下去。
哪怕祖父根本不相信他的話,他也必須要做些什麼。
「溫小姐,你是一個很值得人尊敬的人。」傅瑜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旁邊的鄭旭看看溫清竹,又看看傅瑜。
剛才他們的對話,並沒有避開他。
傅家腐朽嗎?
看起來絕無可能!
可傅瑜這個人,他很清楚,他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
更何況他知道自己能聯繫溫清竹後,立刻給出了相應的籌碼,讓自己帶上他。
上一次被溫清竹看穿了心思,鄭旭已經不太敢和溫清竹單獨見面。
傅瑜要跟過來,他求之不得。
只是現在——
鄭旭有些看不懂溫清竹和傅瑜的關係了,他們討論的重點,似乎在一個叫傅烈的人。
「傅公子,我想我們到這裡就可以停止了!你要做的事情不僅不會幫到傅烈,反而會讓他陷入無盡的折磨之中,傅家的固執比你想像的更加深刻。」
溫清竹說完這句話,然後對鄭旭說道:「鄭公子,還有最後一個人情,我想你已經決定了吧。」
「是。」鄭旭不敢看她的眼睛,稍微有些閃躲。
溫清竹卻輕笑一聲:「鄭公子,你大可不必這樣,你的個人事情我並不感興趣,我想要做的,就是還給你最後一個人情。」
鄭旭慢慢的轉過頭來,定定的望著她。
眼前的溫清竹真的只是一個閨閣小姐嗎?
「好,還是原來的要求,必須要試一試了。」鄭旭已經下定決心了,他實在不忍心看著賀文茹在太子府之中艱難掙扎。
只要她有了一個孩子,太子府穩定下來,她也不必替太子納妾了。
「好,時間和地點你定。」溫清竹點頭,太子妃的情況自己已經很有信心了。
只是這一次,讓個賀文茹提前懷孕的話,會不會改變未來呢?
不過上一世是姜遠成成為太子,溫清竹心底就湧現出無限的恨意!
決不能讓姜遠成再次得逞!
太子也好,寧王也好,他們誰登基都比姜遠成要好。
她只要保護和傅烈和明軒就好。
這個天下如何,與她何干?
鄭旭交給她一封信,溫清竹看過之後就立刻燒毀了。
溫清竹轉身要走,傅瑜卻跟了上來。
「溫小姐,我想見傅烈一面。」
溫清竹陡然停下來,望著傅瑜笑道:「傅公子還真是執著呢?」
「我必須這麼做!」傅瑜認真地望著她的臉。
溫清竹卻冷笑道:「傅公子的心意我知道了,不過傅大哥已經不在這裡了,你真的確定他一直在這裡嗎?」
聽到高這話,傅瑜陡然已經,轉頭看向那邊閣樓。
卻發現那邊閣樓上,早已經人去樓空。
從溫清竹離開百味樓開始,傅瑜一直跟著她。
她上了馬車,傅瑜上了另外一輛馬車。
等到她回了家,傅瑜跟著停下來。
溫清竹當著他的面走進了溫家,傅瑜仍舊沒有離開。
親眼看到溫家的大門關上後,傅瑜才心有不甘。
難道傅烈把他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溫清竹嗎?
傅瑜是不信的!
可是溫清竹今晚說的話,分明又是知道的。
站在溫家門口停了好一會兒,他只能離開。
溫家一處假山後面。
月光映照下來,灑下了一層皎潔的光輝。
溫清竹看著眼前的人,低聲道歉道:「傅大哥,對不起,我擅作主張,替你拒絕了傅瑜,其實我知道以傅瑜的能力,肯定能給你更好的。」
「沒事。」傅烈望著低著頭的溫清竹,伸出手來,下意識的想要摸一摸她的頭。
可手剛一抬起來,他就發現自己逾矩了。
收回手後,傅烈繼續解釋道:「我知道傅瑜是想通過你見我,他要告訴我的事情早就已經告訴過一次了,你不用擔心,我本來就要拒絕的。」
「真的嗎?」溫清竹其實拿不準傅烈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上一世,因為姜遠成的關係,她讓傅烈和傅瑜假意合作過。
傅家的瘋狂是難以想像的。
「你早點回去休息吧,鄭旭那邊的事情,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告訴我。」傅烈望著溫清竹,很是心疼她。
明明她才這么小,卻要承受這麼多。
他用掉的天山玉烏草也是溫清竹,從鄭旭那邊弄來的。
他很清楚感受到,溫清竹在真心實意,全心全意的幫助她。
可他自己,又有什麼地方值得她這麼幫助呢?
「對了,范宇最近一直找我,還是想遊說我去兵部,最後傅瑜幫忙,讓尚書大人放棄了這個想法。」傅烈想到之前的一件事,已經處理好了,有了結果。
聽到這裡,溫清竹瞬間緊張起來:「你答應傅瑜什麼了?!」
「放心,我只是答應傅瑜做一件事。」傅烈覺得,這件事並不算什麼。
可溫清竹渾身的寒毛卻豎了起來:「什麼事?你說給我聽聽。」
「十一月中旬,傅家要舉辦一個流觴宴,我答應他去一趟。」傅烈一臉輕鬆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