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陡然安靜下來,緊張的氣氛瀰漫在整個房間裡。
楊氏不可置信的盯著萬氏,她怎麼知道自己這裡有幾塊白玉綾!
這幾塊白玉綾是前幾天友商送過來的。
白玉綾質地綿密絲滑,和其他布料不一樣的是,它摸起來的感覺,是一種冰冰涼涼的觸感觸感。
在炎熱的夏天用來做薄被,是最適合不過了。
不過因為白玉綾的數量太少,剛好只夠做四條薄被。
楊氏原本的打算是隱瞞下來,悄悄給自家人做三條用著。
為什麼萬氏會知道這個!
楊氏袖籠下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
萬氏臉上的笑容不減,只靜靜的看著楊氏,心裡越發的不滿。
憑什麼溫家有了好東西,都先被四房的人用了!
若是她送去福壽堂,自己不爭也罷,畢竟福壽堂是公婆長輩。
可偏偏楊氏打算留給自己用,萬氏就忍不了了!
本來四房管著溫家的銀子,就過得如魚得水。
現在有點好東西,竟然還敢偷偷藏著!
溫清芳見情況不對,默默的沒有說話。
問溫清芯則是想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皺起了眉頭。
正在氣氛越來越緊張的時候,溫清竹『咳咳』的咳嗽了兩聲。
綠陶連忙幫溫清竹把薄被子蓋上:「小姐,要奴婢把冰盆拿去一盆嗎?」
溫清竹搖了搖頭,掃了楊氏和萬氏一眼。
雖然不知道這個白玉綾是怎麼回事,不過看她們的神情,似乎另有隱情。
「不用了,大伯娘和四嬸娘都還在呢,我多蓋兩層被子就好。」
溫清芯忽而轉身說道:「七姐姐,那白玉綾用著很好,娘原先打算是想給祖母一個驚喜的,沒想到大伯娘已經發現了,既然這樣的話,那哥哥就不用了,送給七姐姐用吧。只希望七姐姐能趕快好起來,祖母還盼著你去給她按摩呢。」
被溫清芯這麼一解釋,楊氏瞬間會意過來,臉上沖洗浮現笑容道:「是啊,沒想到被大嫂發現了呢!白玉綾剛好只能做三條,我本來是打算給父親和母親一條,你家小二一條,我家小九一條的,既然大嫂發現了,那我也不隱瞞了,等過兩天做好了,我會派人親自送去紫明堂的。」
萬氏的笑容僵在臉上,斜眼看了一下溫清芯。
這個死丫頭!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了!
這樣一來,功勞還是四房的!最後又讓四房給三房賣了一個人情!
一共三條白玉綾做的薄被子,按照日常的分發。
的確是長輩男丁優先的。
萬氏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平息心中的怒氣。
本來她都快以為自己能拿住楊氏的短處了,可溫清芯一攪和,反倒是她的不對了!
溫清芳凝了凝眼,望著溫清芯的背影深思起來。
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溫清芯嗎?
以前的她別說幫四嬸娘解圍,不幫倒忙就不錯了。
現在看起來,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
溫清竹扶了扶額,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多謝十一妹妹了,白玉綾還是留著給小九用吧,他讀書辛苦,正好用得著,我沒事的,好好吃藥休養就可以。」
「既然這樣,那妹妹給明軒送去用吧,哥哥比明軒大多了,日常讀書生活已經習慣了,明軒跟著上課,聽說有些吃力,給他用剛好。」溫清芯沒有直接拒絕,而是拐著彎給溫清竹賣好。
溫清竹心裡很是詫異,溫清芯這個做法,比姜遠成院子裡的女人更老道啊。
不過眼下大房的人在,溫清竹想到溫明軒,還是點頭應了。
閒聊了一會兒,芍藥端了湯藥進來。
萬氏和楊氏幾人見狀,紛紛告辭讓溫清竹好生休息,她們就先離開了。
等把她們送走,綠陶匆匆跑回來,大鬆了一口氣。
床前的芍藥正把一碗藥汁倒進痰盂里,溫清竹則是靠著軟枕看書。
「小姐,剛才真是嚇死奴婢了!」綠陶走到溫清竹的面前,坐到了床沿邊。
溫清竹嘴角泛著淺笑,抬了抬眸道:「這有什麼好緊張的,大伯娘和四嬸娘一向不對付,只不過先前沒在咱們東院這邊較勁過而已。」
床尾那邊,芍藥被痰盂封好推到床底下。
放好東西後,她起身走了過來,提了一個問題:「大夫人怎麼知道四夫人哪裡有白玉綾啊?奴婢聽著,四夫人應該是瞞了下來的。」
想到剛才的事情,溫清竹放下醫書,望著華園的方向道:「大夫人的手段比想像中的厲害得多呢。」
芍藥若有所思,突然想到魏媽媽的事情。
她瞬間反應過來:「福園有大夫人安插的人手,而且那個人手必定是四夫人很信任的人!」
不過,芍藥想到四夫人的性格,又有點擔心:「四夫人會發現這個問題嗎?」
「會。」溫清竹很肯定的答道,「即使四夫人查不出來,我這個十一妹妹也必定能揪出這個人來。」
綠陶不可思議的插話道:「不可能吧!就十一小姐那個暴脾氣?!」
溫清竹伸手點了點綠陶的額頭:「你啊,以後可要認真觀察一下了,剛才大夫人挑明四夫人私藏白玉綾,是誰解圍的?」
「是十一小姐。」芍藥撐著下巴,靜靜的說了一句。
綠陶仔細一回想,也愣住了:「對啊,是十一小姐呢。」
「居然是十一小姐!」綠陶驚訝了,「以前十一小姐不說解圍,能不被人挑出錯就不錯了!」
「所以啊,我們得好好想想,十一妹妹到底為什麼突然變了性子。」溫清竹低下頭來,望著面前的醫書。
比起醫書里的疑難雜症,人心才是最無解的。
這天晚上,溫明軒興致勃勃帶著白玉綾薄被來到東院。
「阿姐阿姐!九哥給我送了一個很好用的薄被來,正好適合阿姐!」溫明軒的人還走進來,聲音去熱已經先到了。
溫清竹想到溫清芯的話,想必她也能想到最後明軒還是會把這個東西送給她。
所以那個時候溫清芯才說送給溫明軒的。
「少爺,小聲一點,小姐不能被刺激到。」芍藥還是謹遵方太醫的醫囑的。
溫明軒立刻放慢了腳步,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走到了床前。
「阿姐,你好些了嗎?」溫明軒上上下下的看著她。
溫清竹伸手一拉,把溫明軒拉著坐下:「軒兒不用擔心阿姐,總會好的。」
溫明軒相信溫清竹的每一句話。
既然阿姐這麼說了,他自然就不會再多問。
溫明軒轉身吩咐阿來:「把九哥送來的白玉綾給阿姐試試。」
「是。」阿來打開箱子,把白玉綾薄被拿了出來。
旁邊伺候的綠陶連忙接了過來,正要放到床上的時候,溫清竹忽然抬手打住:「快放回去!」
綠陶連忙放回箱子。
溫明軒嚇了一跳,看著白玉綾問道:「這,這薄被有什麼問題嗎?」
溫清竹眉頭緊皺,盯著箱子裡的白玉綾沒動。
剛才綠陶攤開白玉綾的時候,她聞到了一絲白霧花的味道。
眾人順著溫清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她的目光停在了白玉綾上面。
綠陶忽然感覺手腕有點癢,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撓一撓。
「不能撓!」溫清竹沉聲喝止綠陶道,「剛才白玉綾上面的花粉落到了你的手上,你去找芍藥,跟她說你不小心沾染到了白霧花的花粉,讓她調製皂莢水給你洗洗。」
「哦,哦哦!」綠陶明白了溫清竹的眼神,連忙跑了出去。
屋子陡然寂靜起來。
溫清竹的眼神晦暗不明,盯著白玉綾陷入了沉思。
這白玉綾應該是楊氏送到溫明良那裡,然後吩咐他送給溫明軒的。
除了四房的人,別人應該不知道這白玉綾最後還是會回到溫清竹這裡。
在白玉綾里放白霧花的花粉,首先就可以排除四房的人。
不管是溫明軒還是溫清竹,誰因為白玉綾出了問題,最後肯定會查到四房的頭上。
再說了,這種情況下,四房的人不可能要害自己。
最關鍵的是這白霧花花粉的作用,有點奇特。
它並不是毒藥,只是能讓人身上發癢。
現在正是夏天,偶然被蚊蠅叮咬,抓一抓,起一兩個紅包並不顯眼。
可一旦把皮膚抓破了,白霧花的花粉進入到血液里,會讓人精神不振。
不過效果很短暫,一般來說作用也就半天到一天。
但在這個期間精神不振,就極有可能被人趁機動手做點什麼。
不多時,綠陶洗完了手,帶著芍藥趕了進來。
溫清竹指著那個箱子對芍藥道:「你把那個白玉綾處理一下。」
芍藥走過去一看,仔細的聞了聞,頓時皺眉道:「誰故意放了白霧花的花粉在這裡面?」
「這,這是九少爺送給少爺的。」阿來小心翼翼的說道。
溫清竹有些頭疼,招了招手道:「綠陶,你帶阿來先下去,芍藥把白玉綾處理好後,去把茉莉找回來。」
「是。」三人應了一聲,轉身離開房間。
屋子裡,只剩下了溫清竹和溫明軒。
剛才的事情,溫明軒都看在眼裡,他隱約的感覺到了不對。
但望著溫清竹低頭沉思的模樣,他又不敢開口問她。
於是,他只能自己在心裡思索。
這東西是九哥當面送的,肯定不是九哥和四嬸娘。
可最近自己又沒有得罪什麼人,隔壁的十哥已經很久不出門了。
西院這邊,他也沒有聽到有什麼動靜。
這麼說來,應該也不是西院的人。
排除下來,那就是大房,二房和福壽堂的人。
剛才看阿姐只是讓綠陶姐姐去洗手,證明這個白霧花的花粉並沒有毒性。
但這個白霧花的花粉肯定有問題。
這樣一來,這東西是衝著自己的來的!
祖父祖母首先就得排除。
二房那邊,三個從未和他說過話,眀奇對他很好,不可能是他。
難道是二哥或者大伯娘?!
溫明軒忽然瞪大了眼睛,顯然很不相信自己的推測。
可目前來說,他的推測已經很合乎常理了。
溫清竹從溫明軒低頭開始,就一直注意著他的神情變化。
知道他突然驚訝起來,溫清竹才笑盈盈的問道:「軒兒猜的是誰?」
溫明軒突然抬起頭來,怔怔的望著溫清竹:「阿姐是讓我自己來猜,所以沒說話的嗎?」
「嗯,以後這種事只多不少,明軒要學會好好保護自己。」溫清竹握著他的一雙小手,心裡感慨不已。
她也不想讓他過早接觸這種陰暗面。
可現實卻很殘酷,明軒必須成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