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你會活下去

  靜默之後,阿力車再次大笑出來。

  他回頭望向溫清竹,看見她坐在地上,手裡拿著傅烈的斷劍,眼淚滴落在劍刃上,沖開了凝固的血。

  「這是他的劍,是他的劍……」溫清竹怎麼都無法相信,傅烈的劍竟然會斷。

  眼前浮現了前世望月樓前,傅烈哪怕萬箭穿心,他的劍依然支撐著他。

  阿力車的人上前來要抓溫清竹,北斗直接撈起她,試圖撤退。

  只是白狼部落的人,即使並非人人都是阿力車這樣的高手,也比普通人厲害很多。

  北斗且戰且退,不到片刻,身上有了數道傷口。

  不是致命傷,但已經讓他明白,他和溫清竹是逃不掉的。

  溫清竹回過神來,把傅烈的抱在懷裡,示意北斗放開她。

  一步一步往前走,白狼部落的人緊緊的盯著她,所有人都把揚起了手裡的彎刀。

  眼看著溫清竹直接往刀刃上走,阿力車還是抬了抬手。

  攔住溫清竹去路的人,自動往兩邊分開,直到她走到了阿力車的面前。

  「傅烈在哪?」

  溫清竹的聲音毫無波瀾,可她的神情騙不了任何人。

  「他會死,阿鹿車哪怕拼了自己這條命,也不會放過他的。」阿力車從她的眼睛裡,看到濃墨一般化不開的絕望。

  這一刻,阿力車心裡突然有了一種想法,會不會阿元車的死真的和溫清竹沒有關係?

  「他不會死的,他答應過我。」溫清竹沒有任何的廢話,轉身要走,卻被白狼軍團團圍住。

  溫清竹回過頭來,穿過阿力車,對上了賀賴的視線。

  蒼白的唇動了動:幫我,求求你。

  賀賴看著眼前的抱著斷劍的人,心如刀絞。

  那個運籌帷幄,翻雲覆雨的溫清竹,應該永遠不會被任何人影響,應該永遠保持冷靜淡定。

  而眼前的溫清竹,仿佛失去了靈魂了一樣,竟然為了另外一個男人,在求他?

  賀賴握緊了手裡的劍,很像轉頭就走。

  可是耳邊突然出現了那位老先生的話:「你不會看著她死的。」

  「算了。」賀賴收回視線,看了看自己腰間的斷劍。

  他的劍斷了,傅烈的劍也斷了,至少能說明傅烈不比他強多少。

  再次抬頭的時候,賀賴直接對阿力車道:「今天我是不會走了,不管你放不放了她,這場仗,我們還是會打!贏了你,就能證明我比傅烈厲害!」

  「你真要和我打?」阿力車斜眼看著身後,溫清竹的唇再次動了動。

  可惜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溫清竹在說什麼。

  戰爭一觸即發,伴隨著賀賴軍這邊的『殺』,雙方人馬直接硬碰硬的拼殺起來。

  ……

  殘陽如血,映照蒼茫的草原。

  護送溫清竹他們離開的人,已經只剩下不到十個。

  身後的追兵始終沒有放棄,一直盯著他們不放。

  小隊長忽然停下來,從腰間拿出一張地圖來,遞給溫清竹道:「大人,這是將軍之前給你準備的。」

  溫清竹接過來一看,上面用硃筆圈出了好幾個地點,都是在她這條路的附近。

  看了眼身後的追兵,小隊長抽出彎刀來,和她告辭:「實在對不起,本該護送大人找到傅將軍的,可是我也是賀賴將軍的屬下,也想要殺了白狼軍來證明自己的實力,抱歉。」

  不等溫清竹回話,小隊長就領著剩下的人折回去。

  他們很快就和追上來的白狼軍相遇,雙方人馬直接竭盡全力的出殺招。

  溫清竹低頭看了看地圖,心裡一陣感動,終於低聲說了句:「謝謝。」

  沒有身後的威脅,手裡又有了地圖,溫清竹開始全力尋找,一個地點的一個地點招去。

  從最開始的希望到後面的失望,溫清竹陡然停下來,望著手裡的地圖。

  上面標註的一些地點,都是賀賴暗中布置的據點。

  這一招一般的匈奴人是不會想到的。

  賀賴是從傅烈身上學來的,如果她是傅烈的話——

  溫清竹伸出手,開始在地圖上選擇尋找。

  不多時,她看到了一個地方,一個有小山丘的地方。

  「北斗!去那裡!」

  兩人翻身上馬,迅速趕往西南方向。

  雪再次下了起來,寒風如同刀子一樣入侵到人的骨頭裡,可溫清竹的血卻在慢慢的沸騰起來。

  這次的雪很快下完,烏雲散去,月亮都跟著懸掛在了天上。

  他們趕到小山丘面前時,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數具屍體。

  在這些屍體中,有個穿著傅家軍鎧甲的士兵,右手緊握紅纓槍,雙膝跪地,頭沉沉的低垂著。

  肩膀和後背上覆蓋著一層薄雪,他就如雕塑一樣,巋然不動。

  溫清竹趕到他面前,伸手觸碰到他的手,已經如同石頭一般僵硬。

  她的心猛地一跳,這個人已經死了很久。

  月光的映照下,前方的雪地里,有一排雜亂的腳印,正在通往遠方。

  溫清竹直接往前跑,追隨著腳印而去。

  不多時,腳印變成了前腳踩著後腳。

  再後來,仿佛有人拖著什麼一樣,出現在溫清竹眼前,是一條帶著血的長長痕跡。

  溫清竹抬頭望去,在十幾米遠的地方,赫然躺著兩個迭起來的人。

  遠遠看去,就像是下面的人背著上面的人,最後體力不支,往前撲倒在地上。

  「未之……」溫清竹一邊大喊,一邊奔跑過去。

  等那個熟悉的背影出現在眼前,她直接跪在地上,伸手抓住了落在雪地上的手。

  很冷。

  溫清竹撐起身體,小心翼翼的把傅烈翻轉過來,嘴裡不住的喊道:「未之,未之,你醒醒,我是清清啊。」

  等傅烈仰躺在她身上時,溫清竹這才看,他的胸前和腹部全都被血浸染,而且血還在往外面流。

  她不過只是把傅烈轉了個面,雙手就已經沾滿鮮血。

  探了探傅烈的鼻息,溫清竹喜極而泣:「還有氣息!這就好!我會救你的!」

  她趕緊脫下身上的斗篷,在北斗的幫忙下,墊在了地上。

  把傅烈放好,又趕緊拿出紫金丸來,直接放在自己嘴裡嚼碎,然後俯下頭去,餵給了傅烈吃下。

  「水!拿水壺來!」溫清竹輕輕的抱起傅烈的頭,接過北斗的水壺喝了一口,然後接著餵給傅烈。

  還是沒看他吞下去,溫清竹心急如焚,再次給傅烈餵水。

  反覆幾次後,又輕輕的抬了抬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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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的一聲輕響,傅烈終於把藥丸咽了下去。

  溫清竹正要給傅烈把脈,北斗拉了拉她的袖子。

  抬頭看去,發現北斗把另外一個翻轉了過來,他也受了不輕的傷,但比起傅烈來,要好上許多。

  看清楚這人的臉之後,溫清竹趕緊拿了一個紫金丸給北斗:「趕緊給他服下!」

  傅烈身邊的人正是崔立,他的傷勢似乎只有腹部的傷,吃了紫金丸,喝了水後,氣息都平穩了許多。

  反倒是傅烈這邊,不僅不見不好轉,氣息反而愈發的虛弱。

  溫清竹趕緊給傅烈把脈,發現他不只是外傷嚴重失血過多,他竟然還中毒了!

  這種毒很常見,只會讓人的血難以凝固住。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溫清竹開始翻找,發現她身上根本沒有帶解藥。

  北斗拿了毛毯過來,一條給崔立蓋著,一條給傅烈。

  還不到片刻,傅烈的血就浸透了毯子。

  溫清竹的眼淚不住的往下落,跪在傅烈的面前,不住喊道:「未之!未之!」

  她一定有辦法的!

  無法凝血,那就用凝血的藥好了。

  迅速的配備了凝血的藥,溫清竹正要給傅烈吃下,陡然感覺不對。

  顫抖著手揭開的毯子,慢慢的打開傅烈的衣裳,發現崔立之前已經給傅烈用了凝血的藥。

  「怎麼會!到底是誰!」溫清竹撕心裂肺的哭起來。

  她重新上藥,加緊繃帶,裹了一層又一層的毯子,但傅烈的臉色越來越差。

  溫清竹環顧四周,淚如雨下。

  傅烈傷勢太重,根本不能騎馬,必須要用馬車,最好是人力轎子抬著。

  可是這裡是匈奴草原,她去哪裡找馬車!找人!

  「未之,未之,未之——」

  溫清竹從沒像現在這樣絕望過,她努力給傅烈止血,上藥,施針,護住心脈。

  還讓北斗給傅烈渡真氣。

  她用了身上攜帶的所有的救命藥,為什麼傅烈還不醒!

  月光越來越亮,溫清竹定時給傅烈餵水。

  都是在自己嘴裡溫熱了以後,才餵給他的。

  在來風處,北斗用毯子支起了一個擋風點。

  旁邊的崔立手指微動,他慢慢的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張慘白的臉,漆黑的眼珠周圍,儘是布滿血絲的眼白。

  他看了好一會,直到北斗的臉伸了過來,崔立才明白,是溫清竹來了。

  「溫大人,王爺怎麼樣了?」

  聽到崔立的聲音,溫清竹的眼珠機械的轉動,用著沙啞的聲音道:「他還沒醒。」

  崔立想要抬頭,但腹部的疼痛讓他劇烈的咳嗽起來。

  最終他還是放棄了,側眼望著溫清竹問道:「你放了信號嗎?」

  「放了。」

  「那你等了多久?」

  「已經快一個時辰了。」

  崔立還想說什麼,但他又再次咳嗽起來。

  北斗拿了水遞給他,崔立喝了些這才感覺好受許多。

  溫清竹一動不動的望著傅烈,雙手捧著他的臉,只希望他一睜眼就能看到自己。

  一夜過去,一縷陽光兜頭照下來。

  崔立已經能坐起來了,他看了看南方,心裡很是擔憂。

  難道陸家軍也出了事嗎?

  按照正常情況,他們也該過來了。

  當陽光普照大地的時候,傅烈的睫毛終於動了動。

  「未之。」溫清竹的嗓音已經徹底沙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了她的聲音,傅烈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溫清竹的眼淚再次落下來,又害怕低落到他臉上,趕緊別過頭去。

  不想自己的手卻被傅烈拉住,溫清竹趕緊回過身來,努力的笑起來讓他不要擔心。

  「清清,我不知道這次我能不能活下去。」傅烈的聲音氣若遊絲,反覆隨時都會斷掉一樣。

  溫清竹努力的憋住眼淚,不住的搖頭:「你會活下去的!很快就有人來救我們的!」

  傅烈扯了扯唇角,似乎想要笑一下,但又沒力氣笑。

  他能感覺自己身體的溫度很低,渾身都都沒有知覺,唯獨頭腦還能算清醒,手還能握住他的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