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沈三爺和景一諾尋過來,溫明軒還是沒說一句話。
既然他暫時沒能過了心裡這一關,溫清竹就讓他下去休息,要是實在閒不下來,可以去揚州逛逛。
趁著整個揚州的視線都在沈家這邊,基本上不會有人盯著他。
溫明軒一走,景一諾就問道:「是京城那邊出事了嗎?」
「有點事情,他也是大人了,總是要自己學著慢慢解決的。」溫清竹望著門口,語氣輕鬆,但眼裡還是擔憂。
收回視線後,溫清竹看著沈家爺孫問道:「你們沈家的事情可處理好了?」
景一諾點頭:「費管家之前就做好了準備,昨天處理了一天,今天和三爺爺去了衙門一趟,那邊的關係也打點好了,短時間內,我們可能不會回來了。」
「你們要去哪?」溫清竹來察覺到了景一諾的意思。
這時候沈三爺拿了一本帳冊出來,遞給溫清竹道:「我們打算離開揚州,暫時要去溫清竹晉州那邊,可能會呆一年左右,等分割好沈家的事情,我們再回來揚州。」
溫清竹一聽,就知道他們還是在擔心姜遠成:「你們是認為姜遠成還是不會放棄。」
沈三爺神色嚴肅:「這是自然,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們也隱瞞不住,沈家的產業比大人想像的更大,姜遠成自認為控制了大半的產業,實際上不過一般而已,而且核心任務並不在他手裡。
只是沈家各個產業之間牽連太多,我們也需要花點時間去慢慢分割。等徹底穩住以後,我們再回來揚州。」
低頭看著桌面上的帳冊,溫清竹問他:「那這個是什麼?」
「是姜遠成控制的一些比較重要的資產,我們沈家打算徹底放棄,所以大人除掉他以後,這些東西就都是大人的。」
沈三爺把帳冊推過來,溫清竹拿起來翻了翻。
寥寥的幾眼已經讓她有些心驚。
聽沈三爺這口氣,這些居然不是還不是核心產業。
這最上面的兩個產業就是一座十幾里的銀礦和一座幾十里的銅礦。
縱然比不上金礦,卻也是兩個報酬豐厚的產業,沈家居然說不要就不要。
這年頭礦產相當於無本生意。
該交代的事情,沈三爺已經都說了,他起身對景一諾道:「我這邊先去費管家那邊幫忙,你和溫大人好好告辭。」
說完,他衝著溫清竹拱拱手,轉頭離開了屋子。
溫清竹轉頭看著景一諾道:「你們今天就要走?」
心裡雖然不舍,但景一諾還是很堅定:「嗯,該做的準備費管家早就做了,我們留下來也沒什麼意義。」
他看了眼遠處天空的濃煙,一直到現在,大火還沒有熄滅。
景一諾雖然不是住在沈家的,可是沈家對他而言,才是真正的家。
這一切陡然被大火湮滅,他覺得越是留下來,心裡越是難受,越是覺得對不起外公的栽培。
不如聽從費管家的建議,立刻離開這裡,重整旗鼓才是。
「那你沈嬌呢?」溫清竹想到了那個聰明的姑娘,一心為了表哥,現在得償所願,不知道她是不是很開心。
景一諾的神色黯淡下來:「我把嬌嬌火化了,打算帶著她的骨灰一起晉州。」
這個決定讓溫清竹很是驚訝,不過沈家為了景一諾,為了沈家,奉獻了一切。
若是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揚州,說不定沈嬌還不同意。
「她會喜歡的。」溫清竹笑了起來。
景一諾望著她的笑容,感覺他們好像回到了第一見面的時候。
那時候,兩個人站在河兩岸,遙遙的望著對方。
如今時過境遷,兩個人都算是大起大落,心境也不如以前灑脫,但更多了一分通透。
景一諾站了起來,對著溫清竹行了一個君子之禮:「溫清竹,很開心能認識你。」
「我也是,一路好走。」溫清竹回了一禮。
對於景一諾的心思,她一直都很清楚。
景一諾自己也是看得很清楚的人,所以從不會逾矩。
對於溫清竹而言,這樣的景一諾,讓她感覺很好,客氣而不疏離。
若是沒有這些變故和責任,他們或許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送走了景一諾,溫清竹就站在了門口。
她抬頭望著京城的方向,遠晗到底想要幹什麼呢?
景一諾他們一走,傅烈這邊就收到了定遠的來信。
再過七天,步六孤就要到達定遠。
溫清竹他們當天就出發趕去定遠。
綠陶先前受了傷,沈三爺這邊還交給了她姜遠成那邊的帳冊。
所以溫清竹乾脆把讓綠陶留在了揚州,一邊養傷,一邊調查這些產業。
楊六不放心,傅烈也沒多說,讓他留了下來。
沈家的事情,這才暫時告了一個段落。
為了照顧溫清竹,這一天,傅烈陪著她一起坐在馬車裡。
他一邊處理著信件,一邊還時不時和溫清竹商量。
完全沒有隱瞞的意思。
這讓溫清竹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動起來。
行走了一天,溫清竹有點難以面對傅烈,就以溫明軒為藉口,去了他的馬車上。
沒有傅烈在身邊,溫清竹的壓力小了許多。
她靠在車壁,思緒跑遠。
「姐?姐姐!」溫明軒的聲音出現在耳邊,把溫清竹嚇了一跳。
她拍著心口,有點埋怨的道:「有什麼事嗎?」
溫明軒指了指外面道:「姐夫在叫你。」
「嗯?」溫清竹轉頭看去,雖然隔著帘子,她依然能感覺傅烈就站在外面。
之前消散的壓力再次出現在心頭。
溫清竹咬著下唇,很不想下去。
看她這個樣子,溫明軒無奈的道:「姐,你早飯都沒怎麼吃,姐夫讓我們下去吃午飯,說是旁邊有個客棧。」
原文在六#9@書/吧看!
溫清竹臉上浮現一抹尷尬,這次側身讓開路:「你先下去,我坐一下再下去。」
苦惱不已的溫明軒指著外面道:「姐,剛才姐夫就想要上車來,是我攔著他的,你要是不下去,我這一走,他不是鐵定上來嗎!」
回頭看著車簾,溫清竹做了好半天的心理準備,這才鼓起勇氣掀開車簾。
本來都做好了準備,要和傅烈說話,哪知道外面只有北斗在。
溫清竹一邊下車一邊問道:「傅烈呢?」
「我在這。」傅烈的聲音從右後方傳來。
腳還沒落地的溫清竹頓時一驚,慌亂之下,根本沒站穩。
眼看著要摔倒,傅烈一步上前,攔腰抱住了她。
熟悉的氣息頓時籠罩了全身,溫清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心跳更是控制不住的加速。
「謝謝你。」溫清竹連忙站穩,一把推開他。
跟著下來的溫明軒望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疑惑的問道:「你和阿姐出了什麼問題嗎?」
傅烈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沒什麼大問題,先前在雲州那邊,有些事情我不該瞞著她的。」
隱瞞阿姐的事情……
大概率就是京城他和皇上的事情。
傅烈看溫明軒的神色低落下來,指著前面道:「先去休息一下吧,或許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聞言,溫明軒心神一震,對上了傅烈幽深的眸子。
心裡有了答案嗎?
到了客棧,溫清竹他們定了二樓的雅間。
傅烈為了不給她壓力,藉口有事情要處理,就沒過來。
溫明軒看著門口離開的親兵,不禁勸解道:「阿姐或許可以選擇相信姐夫。」
正準備吃飯的溫清竹停下筷子,望著他道:「是不是他和你說了什麼?」
看見她眼裡的懷疑,溫明軒很是無奈:「阿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何況阿姐是我親的親人,你在想什麼,我難道一點都猜不到嗎?」
「猜到了又如何,是我自己過不去心裡這一道坎,如果傅烈繼續瞞著我,或許我還能和以前一樣,可是從揚州回來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對我隱瞞任何事情。」
溫清竹的語氣慢慢的沉重起來,因為她的付出,和傅烈的付出,已經不對等。
「阿姐,那你有沒有想過,姐夫其實並不是想要隱瞞你什麼,而是你自己一直在抗拒他,把自己的心藏了起來。」
溫清竹回頭,對上溫明軒的目光。
她很快抱頭,避開了他的視線,痛苦的道:「很久以前,傅烈需要我,所以我有恃無恐。後來傅烈和我勢均力敵,邊關又起了戰事,我們既然是平等的,那合作也未嘗不可。
可現在,他完完全全的把自己的心坦誠在我面前,可是我根本做不到對等的坦誠,我不想欠任何人的,特別是他!」
對於傅烈的好,溫清竹下意識的想到了前世,傅烈萬箭穿心的死在了她面前。
除了對姜遠成的恨意,最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就是傅烈。
以前她還感覺不明顯,現在她越來越感覺,這一世的傅烈,似乎在和前世的傅烈重合。
「阿姐,其實姐夫想要的很簡單。」溫明軒從沒見他姐姐如此痛苦,痛苦到抱頭的手背上,經絡明顯得要爆炸一般。
溫清竹慢慢的抬起頭來,眼神有些疑惑:「他想要什麼?」
滿臉擔憂的溫明軒走到她面前,握住溫清竹的手道:「姐夫想要的,只是姐姐平安喜樂而已。」
「平安喜樂?」溫清竹直接怔住。
溫明軒知道在阿姐的心裡,有一個身影永遠擋在現在的傅烈面前。
阿姐不說,並不代表他們不知道。
回頭看了眼門口,這時候小二該送菜過來了。
現在都沒聲音,只怕是傅烈就站在門外。
回想起下車時的話,溫明軒重新坐下來,認真的對溫清竹說:「阿姐,我決定自己回去京城,既然這件事情是因為我而起,那就必須是我親自去解決。」
溫清竹連忙道:「那要不要我——」
只見溫明軒肯定的搖頭:「不要阿姐插手!不管是皇上,還是霖霖,是我的事情就只能我親自去處理,阿姐能幫我一次兩次,但幫不了我一輩子。」
突然間,溫清竹感覺溫明軒好像長大了一樣。
她伸手摸著他的臉頰,似乎也成為了一個有擔當的人呢。
拉著溫明軒坐下,溫清竹也沒有阻止他,只是提醒道:「之前在招兒那邊,我得知衛卿霖會成為皇后,我在想,或許她真的會嫁給姜遠晗。這裡面可能會發生一些事情,我現在沒辦法回去京城,所以幫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