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霧消散,雲霄慢慢的站起身來,伸腿踢了踢身邊這個破碎的龍卵,此地在場所有的持明族人,全部都失去了輪迴轉世的資格。
所有的持明族人全數死亡,雲霄殺的也是沒有絲毫的心理壓力。
雖說他現在的狀態也並不是那麼好,但相對於此時的彥卿而言,還能自由活動就證明聽到身體還沒到崩潰的那一步。
素裳扛起了彥卿的一隻手臂,將其背在了自己的背後,把他慢慢地往前帶著離開。
但卻跟在雲霄身旁一句都不敢說。
畢竟先前她已經問過這句話了。
「在這裡殺了持明族的人,是犯法的,十王司是真的會定罪的。」
「所以呢,我殺了一個是犯法,殺了一群,不也是一樣的結果,該殺就殺,一個不留,殺死他們的罪過,我一人承擔就可以。」
說完,雲霄甚至不給他們輪迴轉世的機會,連那些龍卵的碎片和屍體也一一碾碎。
這場景如果讓持明族的人看到,絕對會空前的統一。
不過即便沒有這件事,持明族的人肯定也都是穿一條褲子的。
但之後的雲霄可能會遇到很多的麻煩,實在是不太妙。
素裳這邊還在想辦法思索,但她的知識面不太適合思考這種問題。
再加上被寒霧凍得有些腦殼發疼,只能慢悠悠的跟在雲霄身後離開了這片區域。
血色的冰霜逐漸融化,但卻都是最普通不過的水滴。
而周圍的空氣溫度似乎也在逐漸恢復,空氣中凝聚的水汽,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散開了。
本就有些燥熱的丹鼎司這個時候反而變得清涼了許多。
當寒霧徹底潰散,雲霄帶著昏迷過去的彥卿回到陣地的時候,卻沒人敢多說一個字。
現在的情況他們就算要執法,也得優先考慮自己的生命安全。
不是無腦的一味殺上去就可以完事的,再加上雲霄本來對他們沒有敵意。
這個時候還談什麼秉公執法,多少有點神經大條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這種人,只是現在已經被身邊的兄弟戰友紛紛勸說了下來,整個營地都可以說是鴉雀無聲。
將彥卿交付給了這些醫師之後,雲霄走到了白露的身旁。
身邊圍繞的幾個雲騎自主讓開,任由雲霄一把將白露橫抱了起來。
眼裡的神色在接觸到白露的一瞬間,似乎那萬載寒冰,都跟著一起融化了下去。
雲霄眸光環顧四周,看得周圍雲騎軍都忍不住瑟瑟發抖,紛紛低頭,甚至不敢和雲霄對視。
「你們繼續在這裡執行任務吧,我去找符玄問問,去讓她卜一卦吉凶。」
說著,他頭也不回,轉身便直接離去。
隨著雲霄的離去,周圍的空氣似乎才總算有了些許鬆快。
許多雲騎繃著的表情總算放鬆,甚至營地里都出現了大口喘氣的聲音。
在那股充斥著無處不在的殺氣的環境中,這些雲騎甚至都不敢呼吸,似乎眼神對視一下,都可能會被瞬間斬首。
這也不奇怪,雲霄此時身體內的殺氣和力量有些暴走和失控。
就連他自己都沒辦法控制的情況下,周圍的人更是無法靠近,那種全程低氣壓的感受,實在不想再次體會一遍了。
素裳看了一眼身影逐漸遠去了的雲霄,倒也是沒有繼續勸說什麼。
但在內心裡想要拜師學藝的想法卻沒有因此冷卻。
似乎,反而像是被添了一把火一樣,更加熾熱了。
——
看著雲霄抱著帶過來的白露,符玄二話不說,羅盤在掌心直接攤開。
不得不說,仙舟的洞天技術確實是足夠成熟。
隨著被摺疊的空間瞬間展開,那羅盤也迅速迎風長大,化作了一個人大小的模樣。
「事情涉及了令使,這件事想算出來並沒有那麼容易,本座也得使出全力才行了。」
說完,羅盤之上迅速浮現出了大量的光點。
粉色的光圈不斷地在輪盤上旋轉,一條若隱若現的小龍在輪盤的最中心浮現,但渾身的光芒暗淡,而在小龍的軀體中心,一顆血色的星辰閃爍不定。
而符玄看到這樣的卦象,忍不住地蹙眉又撥轉了幾下輪盤。
其實不用說都能知道,白露此時的狀態很差,哪怕藉助羅盤的輔助,測算出來的依舊是凶。
死只怕是時間的問題,大凶之卦,幾乎無解。
「別著急,這不過是白露當下的命數,一個人的命數是有很多變量的,比如說——你。」
說著,符玄抬起手之輕輕一點羅盤。
粉色的星光迅速聚攏而來,化作了一柄淡藍色的小劍,此時也同樣落入羅盤中心處。
隨著諸多星光輪轉,雲霄能看得出這些似乎都是不同的龐大數據。
每一粒星辰都能匹敵量子計算機的水準,而無數的星辰輪轉,計算著數據之內的可能。
就連符玄此時也有些受不住了,額頭的眼睛開始發燙,讓她的表情一時間都有些忍不住的倒抽冷氣。
但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止,而是繼續撥轉開始僵死的羅盤,推算拯救的可能。
而雲霄則是抱著白露,不吵不鬧,甚至是安靜的可怕。
這一幕其實讓附近的瓦爾特看著,卻也是不曾多說一句,只是拉著三月七和星更遠了一些距離。
三月七有些擔心的看著白露的方向,甚至能看到白露此時手背已經浮現了寸許的龍鱗。
這些都是蛻鱗重生的先兆,白露的生命逐漸步入死亡,她如此嬌小的身軀,是根本承受不住毀滅帶來的詛咒。
「瓦爾特先生,白露小姐她……」
「我不清楚,但這或許是幻朧想要的某種結果,根據我對那位大君的了解,她最是擅長玩弄人心,操弄陰謀。」
「如果白露死了,便會直接蛻鱗重生,然後再次從卵中孵化的同時,雖說會保持前世記憶,但人格卻再不存在。」
對於轉生回來的持明族人來說。
過去前世的記憶就像是一部老舊的第一人稱視角電影。
雖然和自己息息相關,卻又仿佛完全是另外一個人的故事。
他們不會帶入過去的故事,而是會選擇新的人生。
這是他們一貫的準則。
而雲霄和白露相伴了如此之久,只要是個聰明一點的都能看出兩人之間的感情相當不錯。
甚至是幾乎要跨越友情的程度。
然而在這個時候,白露死去,再次出生的白露,即便再怎麼和前世相似,她都不可能是過去的她了。
對於雲霄而言,那個熟悉的白露,愛笑愛玩還有點貪吃的白露,就在今日徹底死去。
而他的心也會在這一刻徹底崩潰瓦解,徹底沉溺於瘋狂,甚至當場也有可能暴走魔陰身的程度。
「沒有辦法幫白露了嗎,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三月七有些焦急,雙手攥在胸前似乎是在祈禱奇蹟的發生。
然而,當符玄的手掌被從羅盤彈開的那一瞬。
那柄劍和小龍徹底從輪盤消散,但小劍是化作光電潰散,小龍,則是緩慢的熄滅,徹底的歸於沉寂。
「抱歉,無論如何計算,當下的羅浮,怕是找不出拯救白露的方法,她……本座也無能為力了,抱歉。」
符玄的聲音有點低沉,甚至不敢在這個時候去看雲霄。
因為她甚至不需要抬頭,也能感受到身邊雲霄的情緒。
他的呼吸變得沉重,粗重,但卻又是無奈,也沒有其他的方法。
看著白露嬌小的軀體在自己手中變得越來越輕,他似乎感覺這個小傢伙,似乎隨時都要從自己身邊離去了。
下意識地,他將白露抱得更緊了一些,但卻根本無法挽回現在情況的發生。
「我,真的什麼都做不到嗎……」
他的聲音顫抖,此時甚至有些迷茫,還有些委屈,甚至是自責和無奈。
他應該聽刃的,在自己的實力足夠強大之前,最好不要靠白露太近,否則只會帶來傷害。
他沒有聽進去,而造成了如今的這個局面。
如果白露重生,那麼自己懷裡的白露就徹底死去了,再也回不來了——
雲霄腦海里不斷回憶著白露的身影,初次見面,直到三番五次給自己從重傷的戰場上拖下來治病。
每一次兩人的相處都是打打鬧鬧,因為身份原因導致沒什麼人願意和她親近地接觸。
她的內心始終都是空洞一片,無人填補。
小孩們會被持明族的大人驅趕,大人則是會權衡利弊,不敢得罪所以敬而遠之。
只有雲霄這樣不畏懼任何人的威脅,眼裡只有她一個人的存在,或許才是成為白露內心唯一照破黑暗的那一束光。
然而這束光卻格外的燙手,但她卻依然毫不後悔的伸出手,和這束光交融在了一起。
「白露,應該很後悔吧,如果沒有和我走的這麼近,她或許不會……」
雲霄的聲音裡帶著痛苦和自責。
但他的話音還沒來得及落下,原本沉寂不動的尾巴忽然抬起。
直接在他的腹部輕輕的抽打了一下。
隨後便又陷入了癱軟,似乎剛才的那一下,白露用盡了自己身體裡的最後一絲力量——
雲霄怔愣在了當場,但下一刻,他忽然感覺眼眶略有些發澀。
但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落下一滴淚水。
剛才的白露在通過最後的氣息,告訴他自己對剛才那句話的駁斥。
她不後悔,不後悔接觸到了他這個燙手的光芒。
那麼他又有什麼資格後悔,又憑什麼能後悔——
「羅浮辦不到的事情,那就,我來辦。」
符玄推算的是整個羅浮仙舟的手段,並沒有辦法治療白露,甚至是救活她。
然而現在,他的出現是另外的一種變量,他不屬於羅浮仙舟的一部分,他是一個外來客。
甚至於,他體內的力量都並非來自於任何一處仙舟。
此時此刻,他的腦海無比的透徹清明,似乎在白露給了他答案的那一刻。
因為悲痛欲絕而無法壓抑的氣息和力量瞬間得到了平復。
渾渾噩噩的大腦變得格外清晰了起來,身體周圍開始浮現出大量的藍色粒子懸浮了起來。
符玄略有些好奇的看向雲霄,但卻也是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些許距離。
不懂雲霄要做什麼,但她總感覺,這個少年似乎想要在她的面前證明什麼。
而這個少年此時,正在嘗試著用自己理解的方式,去創造屬於他的奇蹟。
「或許對於計算命運的儀器而言,人類的情感永遠是不可知的變量吧。」
符玄收起了羅盤,但心中卻有了一絲難得的期待。
期待有一個能超越命運計算之中的結局,頭一次,她期待自己的占卜之術真的會在這裡落空。
下一刻,雲霄的眼眸之中倒映出赤色的齒輪。
隨著齒輪瘋狂旋轉之下,雲霄開始解構自己的身軀,找到了幻朧留在自己體內的力量。
那是令使的力量,非他這樣的手段可以扭轉,但云霄卻察覺到了一件事。
在自己和白露靠近的時候,幻朧留在自己體內的毀滅之火似乎在不斷朝著白露靠近。
而在解構白露軀體的時候,他也感覺到了白露身體內的詛咒和自己互相吸引。
如果不能用解構的力量探尋雙方軀體,這種細節真不是一般人能計算到的。
而符玄的命運測算,完全是基於根源上解決或者壓制詛咒的問題,而並非通過特殊的手段。
但在察覺到這一細節的瞬間,雲霄的心頭突突狂跳,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看到了拯救白露的希望。
沒有任何猶豫,他抱著白露的身軀半跪在了地上,輕輕的俯下身來,用自己的背影完全將白露的身影包裹了起來。
後方的星不知為何,忽然吹了一下口哨。
但下一刻就直接被身邊的三月七按住了嘴巴,雖然她也是看得面紅耳赤,不過還是死死的按住了星的嘴讓她別說話。
瓦爾特推了推自己有些反光的眼鏡,轉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符玄。
「說起來,我一直想問一下,白露小姐今年多大?持明族的年齡普遍都在六百歲以下,根據白露小姐的體型……」
「白露不算在內,她今年兩百多,不過還是個小孩子的樣子,應該是有特殊原因吧。」
「哦,兩百多了,那沒事了,應該合法。」
瓦爾特又推了推眼鏡,擋在眼前的反光消失,他卻像是老了幾歲一樣,感慨道。
「哎呀,果然還是年輕好啊,什麼都能吃得下,什麼都要吃才好。」
「瓦爾特先生,你這句話的發言,是不是有點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