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行動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凌晨。
當第一抹霞光升起,皇家海軍們才依依不捨的停下了行動。
抓捕名單上的貴族可是肥差,在這個過程中,順手撈一點好處是默許的,沒有人會說什麼,馬維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皇家海軍什麼尿性,馬維最清楚。
通俗來講,這支軍隊的『覺悟』還不夠高。
很難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維持紀律,這也是馬維能夠策反他們的直接原因。
晨間的寒風吹過,居民們小心翼翼的走出大門,被掛在路燈上的屍體嚇得發出尖叫,每個路燈間距十五米,一條短街一百五十米,正好可以掛二十個貴族。
當然,東倫敦、南倫敦以及北倫敦掛在路燈上的屍體不算多,那裡不是貴族的主要居住區,西倫敦和中央區是最慘烈的,因為路燈不夠用,有些路燈要掛兩具屍體才行。
即便如此,被抓捕起來還沒來得及定罪審判的貴族依然有上千人。
不列顛的島嶼歷史以千年計算,貴族數不勝數,正常五等爵位已經很多了,再加上隸屬貧民貴族的從男爵、騎士這些獲得了榮譽、名譽的上流人士,貴族階級已經逼近了六位數。
特拉法加廣場,朝陽中,馬維身穿大衣,坐在高聳的石柱下,優雅的品著熱茶,上百名皇家海軍正忙著搭建絞刑台,在這裡繼續進行審判。
所有居民都可以前來圍觀,廣場完全對外開放。
「尼古拉斯!你要殺光溫莎王國的貴族嗎?!」
弗雷德里克男爵也在被押送的貴族之中,他掙扎著朝馬維衝來,沒幾步便被重新拽了回去,聲嘶力竭的大喊:「陛下是那麼信任你!可你卻背叛了他!你是個叛徒!你背叛了羅德四世,也背叛了二王子!!!」
「溫莎王國的貴族太多了,多到已經影響了國家發展。」
馬維放下茶杯和餅乾,拍去手上的餅乾屑,淡淡的說:「光榮革命真的光榮嗎?光榮二字不過是貴族賦予的稱號罷了,因為貴族無人傷亡,還得到了好處,所以覺得光榮。」
「事實上,溫莎王國的弊端一直沒有得到解決,革命也不夠徹底、堅決,不徹底的革命叫革命嗎?」
「三百年前,當你們發起圈地運動,開始侵占農民土地,導致無數人流離失所的那一刻起就應該明白,審判遲早都會到來。」
圈地運動,是指統治階級利用法律合法侵占平民的土地,羊毛值錢,貴族們就去養羊,可養羊需要大片的牧場,牧場從哪裡來呢?
平民手中。
羊吃人的傳說,也是從那時開始流傳的。
近一百年間,國會通過了兩千條法令,圈占了超過三百萬畝的土地,讓無數平民流離失所,進入城市變成了廉價的勞動力。
「掠奪平民地產、盜竊公有土地、欺騙國有土地、用殘暴、恐怖的剝奪手法把個人財產、封建財產轉化為私有財產,這就是你們原始資本的來源。」
馬維說:「一百年前,溫莎王國的農業人口占總人口的75%,如今只剩不到16%,我承認廉價勞動力的出現為國家發展帶來了經濟利益,促進了科技發展,但它是在無數人的血肉上建立起來的。」
如果只論對傳統農業的改變,溫莎王國絕對是世界上最革命的國家,沒有之一。
在短短一百年間,資本通過掠奪的方式,強行侵占原本屬於平民的地產,使得農業人口大量流失,被迫進入城市成為了廉價勞動力。
資本的胃口總是不知足的,當勞動力大量湧入城市之後,資本就會舉起屠刀進行第二次收割,從生活比如房地產方面入手,迫使平民奉獻本就可憐的薪資,再度進行壓榨。
圈地運動傷害的是平民,工業革命傷害的也是平民,城市化的最終受害者依舊會是平民。
平民就是血包,吸乾一茬,還有一茬。
自從得知尤妮亞是得到了造物主的權能之後,馬維心態發生了改變。
按照正常狀態發展,無論是前往烏托邦的過程還是資本主義,其受傷者都是平民。
進步需要犧牲。
一個國家,無論什麼主義,都需要下層基礎。
只要是下層基礎,就一定會有苦難。
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而如今,一條捷徑擺在了馬維面前。
造物主之路。
如果這個世界是造物主創造的,那祂就能幫助人類直接進入烏托邦,免去苦難。
如果造物主是全知全能的,那祂就能幫助人類知曉一切他們想要知曉的知識。
如果造物主不願意,那就讓願意的存在成為造物主。
機會,已經出現了。
尤妮亞的誕生,給馬維帶來了新的希望。
生命的希望。
這是一個全新的目標,也是馬維之前沒有設想過的,但很顯然,無論他們願不願意,都要成為其他神明眼中的『獵物』、『對手』。
既然避無可避,那就不躲了。
「圈地運動又不是我們發起的!憑什麼審判我們!」弗雷德里克男爵不甘心的喊道。
「有道理。」
馬維輕輕點頭,叫來蒂爾德,問道:「死亡之國里,有沒有古老的靈魂?」
「當然有,你想幹什麼?」蒂爾德奇怪的看著他。
「把那些僥倖逃避者抓出來,進行審判。」
「什麼?!」
蒂爾德眼睛一瞪,震驚道:「你瘋了嗎?死亡之國的靈魂早已安息,為何還要驚擾它們!」
「因為我要用這種方式來警告其他人。」
馬維掃視四周,大聲說道:「死亡不是結束!如果你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哪怕死去,也要接受審判!打開死亡之國!」
「真是瘋子!」
蒂爾德跺了跺腳,咬牙召喚出罪域之門,命令勾魂人尋找三百年前發起圈地運動的靈魂。
死刑,只是馬維眼中的三級刑罰。
二級刑罰就是死亡之後對靈魂展開的鞭笞之刑,直到其灰飛煙滅為止。
一級刑罰,是幽閉。
根據罪行,馬維會將犯罪者變成陶罐或者其他物品,沒有口鼻,讓他們無法呼吸,無法進食、喝水,然後丟進不見天日的地下,沒有聲音、光線。
在這個過程中,永生領域會一直開啟,犯人無法死去,接受無盡的折磨,直到刑滿,才會被打碎殺死。
聽到馬維給出的三種極刑方案,福爾摩斯的手都顫了幾下,他看著馬維平靜的側臉,感覺有些陌生。
「覺得我很殘忍,對嗎?」
感受到福爾摩斯的視線,馬維輕聲說:「刑罰固然殘忍,可一個被判處幽閉的犯人都沒有。」
福爾摩斯鬆了口氣:「你的意思是,最高等級的刑罰只是一種震懾?」
「差不多吧。」馬維笑了笑:「畢竟我們是教會,女神是仁慈的,我用教皇的名義下達審判,尤妮亞就出面寬恕他們,減輕處罰,如此一來,女神的信徒就會越來越多。」
「可你的名聲就會變差。」福爾摩斯叼著石楠木菸斗說:「他們會罵你是暴君,是殘忍的劊子手。」
馬維淡淡的說:「名氣這種東西是最沒用的,只要實事求是,人們會對我有一個公平的認知,是好是壞都不重要,反之,如果有人刻意抹黑我,就說明真理教會還沒有成功或者失敗了如果真理教會失敗了,我的名氣又有什麼用呢?」
「被敵人承認是一種榮譽,但絕大多數情況,敵人的讚賞都不是什麼好事,要警惕而不是自滿。」
不到半個小時,死亡之國的管理者勾魂人就找到了馬維要的靈魂,當三百年前就死去的靈魂重新回到世間時,它們是一臉茫然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這三百年的遊蕩中,它們也早已忘卻了自己的記憶,這沒關係,幾鞭子下去就想起來了。
在死亡之國的遊蕩中,靈魂會逐漸失去自我,當他們完全變成無意識的遊魂時,靈魂就會消散,靈性重歸世間,這也是死亡之國最重要的職責。
靈魂越強大者,意識存在的時間越久,凱撒能夠回歸屬於奇蹟,誰也沒想到他還沒有變成靈性消散,塞拉菲娜也是冒險嘗試。
按照蒂爾德的解釋,凱撒的靈魂其實早該消散,只是這兩千年來,他的追隨者不降反增,就連國王都會被稱作凱撒,從某方面講,凱撒的靈魂是一直受到滋養的,這似乎是某種收取信仰之力的方式。
就連羅馬,都活出第三世了
這本來就是一場殺雞儆猴,所以三百年前的靈魂是否擁有記憶並不重要,藉助蒂爾德凝聚的靈魂鞭子,馬維命人將這些靈魂捆到石柱之上,開始實施鞭刑。
望著鞭子一下下抽在先祖身上,直到魂飛魄散化作靈性回歸天地,貴族們徹底膽寒,他們還想用道德、底線來綁架馬維,可馬維根本不吃這一套。
這是一個根本不講規則的對手。
他在創造新的規則!
「報告!」
一名皇家海軍跑來,手裡拿著一份名單,不停看向身後的圖雷,顯然是得到了授意。
「什麼事?」
「這這份名單上的貴族」士兵支支吾吾的說:「是西島大饑荒時期簽署糧食法令,導致外國糧食不能進口的罪魁禍首.」
場中一片死寂。
就連正在宣讀罪行書的主教都停了下來。
寒風中,馬維好似石雕般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像是沒聽清一樣。
士兵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大教皇?這些犯人」
馬維伸出手,士兵連忙將名單遞上。
看著紙上的名字,馬維感覺胸口有一陣熱流湧出,直上頭頂。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他也不在乎,他只想讓士兵立刻把這些人抓起來,用最可怕的刑罰折磨他們!
想死?
沒那麼容易!
馬維要把他們困在燒紅的鐵柱上,腳下堆滿木柴,點起烈火,讓他們感受火焰灼燒肌膚之痛,要把他們浸入刺骨的水中,感受窒息與寒冷的威力,要把滾燙的金漿從他們口中灌入,燒熟五臟.
他們該承受這樣的刑罰!
無論用怎樣殘忍的手段對待他們都不為過!
必須有人為西島死去的上百萬條生命贖罪!
不用馬維下令,圖雷已經將那些人帶來了廣場,當這些貴族得知尼古拉斯就是馬維時,已經害怕的雙腿酸軟,一步也走不動了。
馬維·恩德斯是西島人,他的雙親死在了饑荒之中,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可想而知,如果馬維抓住使饑荒更加嚴重的犯人,會使用怎樣殘酷的刑罰.
他們會生不如死!
憤怒已經湧上頭頂,馬維扶住額頭,不停吞咽著唾沫,胃部的痙攣,仿佛要把隔夜飯吐出來。
能在那場饑荒中活下來的人,都做出了魔鬼一樣的事情。
他也不例外。
回憶的湧現,讓馬維再度想起了那時的感覺。
他一言不發,甚至低著頭,可誰都能感受到他體內散發出的殺氣。
萊文和丹尼爾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那是理智都無法壓抑的怒火。
就像亞瑟得知是誰殺死了索菲婭王妃一樣。
而馬維顯然沒有亞瑟對羅德四世那樣的心理壓力。
他手中的權力,允許他這樣做。
只要他揮下手,或者用眼神示意
犯人就會被拉下去執行最殘忍的刑罰。
只要他想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馬維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哆嗦著舉起手,將名單遞給了福爾摩斯。
「你來進行審判。」
「如實判罰嗎?」
「如實判罰。」
「好。」
踉踉蹌蹌的走下階梯,馬維離開了廣場,漫無目的地走著,眼前閃過一張張臉龐,無不是瘦骨嶙峋、殘缺不全。
其中就有他父母被從墳墓中刨出分屍的畫面。
他可以像亞瑟那樣快意恩仇,可以用最可怕的手段報復那些簽署了法令的貴族,但他拒絕了。
身為大教皇,他的一言一行,都會造成極其深遠的影響。
上行下效。
如果他今天用自我意志作為審判標準,將來就會出現無數效仿者。
他的身上,肩負著更沉重的擔子。
仇恨是他自己的,公允卻是大家的。
他必須理智,哪怕在情緒完全崩潰的時刻。
或許是走到沒力了,或許是不想走了,肩膀抵著牆壁,馬維緩緩跪倒在地,雙手捂著臉,放聲痛哭了起來。
一直跟在身後的尤妮亞走上前,抱住爸爸的腦袋,輕聲哼唱著,哀惋之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