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地府之秘,人間戰場

  第99章 地府之秘,人間戰場

  翌日,清晨。

  張九陽鼻青臉腫地走出房間,和同樣鼻青臉腫的阿梨對視了一眼,同時嘆了一口氣。

  門口的三個紙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昨天晚上確實如二爺所說,陰兵再次來襲,卻在門口駐足片刻後就離去了。

  過程有驚無險,十分順利。

  只能說不愧是當代走陰人一脈的魁首,論起對陰兵和地府的了解無人能及,在欽天監看來都十分頭疼的問題,他只用了三個紙人就擺平了。

  這就是術業有專攻。

  比起昨晚的陰兵來襲,真正讓張九陽感到有生命危險的,還是岳翎的那口龍雀斬馬刀。

  昨天他出於某種惡趣味,蠱惑阿梨折了一個岳翎出來,想看看明王跳舞的風姿。

  結果好巧不巧,岳翎正好從揚州快馬加鞭趕回,李焰領她回客棧。

  張九陽連忙讓阿梨收回法術,可是小阿梨這才想起,禿頭爺爺只教了她怎麼讓紙人活過來,卻還沒教她怎麼解術。

  於是一人一鬼人贓並獲,被抓了個現行。

  當岳翎提著一壺好酒推門而入時,看到的是另一個正在卸甲的自己,還用她的聲音在說話。

  「主人,後面的盔甲解不開,您能幫我脫一下嗎?」

  岳翎的第一反應是有邪祟作亂冒充自己,但就在她準備拔出龍雀刀時,卻聽到了一人一鬼異口同聲。

  「是阿梨折的!」

  「是九哥讓我折的!」

  岳翎沉默了片刻,而後一刀砍斷了自己紙人的頭顱,然後調轉了刀背。

  ……

  想起昨晚的慘痛經歷,張九陽仍然心有餘悸。

  還好是刀背,不然他應該已經被均勻地切割成了數百塊……

  折岳翎都這麼兇險,看來折龍女給自己倒酒的想法最好還是再等一等。

  「喂,小子,你怎麼心不在焉的,快走!」

  張九陽手中提著一個籃子,上面蓋著一塊白布,籃子中放著二爺的頭顱,此刻他似是有些焦急,不斷催促著。

  「知道了,不就是去集市上嘛,你著什麼急。」

  張九陽搖搖頭,今天把二爺餵醒後,他要拜託的事非常簡單,竟然是讓張九陽帶著他去趕集。

  想起昨晚退走的陰兵,張九陽投桃報李,也就答應了他。

  不一會兒,他就提著籃子來到了集市上。

  此刻天色尚早,晨光熹微,行人並不算多,但集市中卻已經開始有了各種攤位。

  羅田縣的百姓不會知道,就在這個普普通通的早晨,那輪朝陽升起之前,這裡發生過怎樣的兇險。

  每每看到這些人間煙火氣,感受著撲面而來的生活氣息,張九陽都會有種淡淡的感動。

  能平平安安的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幸福。

  「快,往東,再快點!」

  二爺的聲音越發焦急,不斷催促著。

  張九陽能感受到他那種熱切、焦急、期待又忐忑的複雜情緒。

  在他又走了一段路後,二爺的聲音再次響起,激動道:「就是這裡,停下!」

  他甚至沒控制好音量,驚擾到了一位路過的行人,對方詫異地看了一眼張九陽手中的籃子。

  不過在看到張九陽身後背著的寶劍時,又連忙離開了。

  二爺悄悄探出眼睛,直直地望著遠處一個正在烙煎餅的婦人,對方長得並不算多麼漂亮,卻有種溫柔的氣質,素裙荊釵,面容白淨。

  她的肚子微微隆起,似是有孕在身,卻依舊嫻熟地和面、攤餅,不善言辭,卻總是露出溫柔的笑容。

  「這是你女兒?」

  張九陽下意識問道。

  二爺勃然大怒,道:「放屁,這是我女人,我妻子!!!」

  張九陽有些震驚,隨即才想起,二爺只是看上去顯老,實際上才三十七歲,年齡上倒也算般配。

  頓了頓,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起來,嘆道:「跟著我,真是委屈了她。」

  「所以你從法場上助我逃命,只是想再看一眼妻子?」

  二爺默默地望著那道身影,良久,聲音突然變得柔和起來。

  「素茹本是城裡大戶人家的婢女,太平二年,青州鬧饑荒,她被遣散,被一些地痞無賴搶走,我出手救了她。」

  「看她可憐,就讓她在我家暫住了幾天,她說她想跟著我,我拒絕了。」

  二爺自嘲一笑,道:「像我這樣又老又丑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有女人看得上?我知道,她不過是看我有些存糧,不想挨餓罷了。」

  「而且走陰人五弊三缺,我也早就熄了娶妻生子的念頭。」

  張九陽有些好奇道:「那是什麼讓你改變了想法?」

  「是我沒忍住……」

  二爺咳嗽一聲道:「素茹給我灌了幾杯酒,然後半夜爬上了我的炕,二爺我雖然是個鐵骨錚錚的英雄漢,但一碰到女人白花花的身子就軟了。」

  「什麼五弊三缺,爺不忍了!」

  張九陽:「……」

  「我當時想,大不了等饑荒過去,我再放她自由,她愛去哪就去哪好了。」

  「那段時間,二爺我是真快活呀!」

  他感嘆道:「你也知道走陰人相當於地府在陽間的鬼差,我平時都是白天睡覺,晚上幫陰兵做事,但不管我多晚回來……」

  「家裡都有盞燈給我亮著。」

  「她察覺到了什麼,但從不怕我,反而給我做飯、洗衣、鋪床、迭被,從不多問一句話,只是在我深夜回來時幫我熱一熱飯菜。」

  張九陽嘖嘖感慨,別說一個老光棍了,大多數男人怕是都頂不住。

  「說實話,到後面我甚至在害怕,害怕等饑荒過去,素茹就離開我,怕這一切都是她假裝的……」

  「以你的手段,還用擔心這個?」

  張九陽有些詫異。

  二爺雖然外貌不佳,但也是當世走陰人一脈的魁首,精通許多奇門絕技,要真是想俘獲一個普通女人的芳心,應該也不是很難。

  二爺冷笑一聲,道:「二爺我可不像你小子,長得油頭粉面的,一看就是不是什麼可靠的男人。」

  「走陰人的血脈讓我有安身立命的能力,卻也死氣纏身,註定要遭遇不詳,怎能再連累人家?」

  「所以伱放她走了?」

  「對,我送了她一些盤纏,讓她離開,她沒有說什麼,接過就走了。」

  「但是當晚上我幫陰兵辦完事回家時,看到那盞燈又亮了起來,素茹沒有走,而是拿那些盤纏換了這個攤子。」

  「她說她烙的煎餅很好吃,以後可以靠這個賺錢,讓我也不要再那麼辛苦,晚上早點回來。」

  二爺痴痴地笑了出來,望著正在烙煎餅的妻子,眼裡滿是溫柔。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那你又為何會被陰兵抓走斬首?」

  張九陽有些不解,這一直是他心中的疑惑。

  走陰人是為地府辦事的,堪稱是生活在陽間的鬼差,有時還能借來陰兵的力量。

  為何會淪落至此?

  二爺嘆道:「因為素茹懷了身孕,走陰人五弊三缺,我不放心就托朋友算了一卦,結果卦象顯示,這孩子註定難產,甚至會帶走素茹!」

  張九陽一怔,又是五弊三缺,曾經江叔也是為了擺脫這個可怕的詛咒,才寧願自毀修為,遠遁避世。

  然而即便如此,最終還是沒有逃脫宿命。

  「我有個疑惑,你們走陰人如果都難以傳承子嗣的話,不應該幾代之後就消失了嗎?」

  張九陽不解道。

  按照老高的說法,走陰人一脈的歷史非常古老,似乎有陰兵的時候,就有了走陰人。

  兩者相輔相成,既然如此,他很好奇走陰人的血脈是如何傳承下來的。

  二爺聞言冷笑一聲,道:「那是因為,對走陰人來說,並不是靠子嗣來傳承血脈,很多走陰人,就包括我,父母只是普通人,卻突然就覺醒了血脈。」

  「幾乎找不到任何的規律,這其中要說沒有地府的手筆,我是絕對不信的。」

  張九陽心中一凜,不靠子嗣來傳承的血脈,怪不得能流傳數千年而不衰。

  「二爺我是誰,當世的走陰人中,沒有人比我道行更高,手段更多,我下定決心要保住妻兒,於是就用了一些走陰人中的禁術,為素茹和孩子改了命。」

  逆天改命!

  張九陽發現自己還是小瞧了這位走陰人的魁首,能強行改變天機,為生人改命,這份本事可不小。

  「雖然改命成功了,但我也因此驚動了地府,徹底和陰兵反目,抵擋了許久後,最終還是被抓住,淪為了死囚。」

  張九陽眼中露出一絲恍然,原來如此,怪不得身為走陰人的二爺,卻被陰兵抓捕。

  「羅田縣曾有過陰兵過境,再加上我常年住那裡,所以西市口法場就成為了陰兵夜間行刑的地方,所斬之死囚,除了像我這樣犯了陰司戒律的走陰人外,還有其他的陰兵。」

  張九陽想起第一個被斬殺的犯人,那種野獸般的吼聲絕不是人能發出的。

  「為何非要在陽間行刑,還要招來那麼多遊魂觀看?」

  「那是為了養蠱,鬼魂吃下屍體後,就有可能變為新的陰兵,然後被他們帶回地府,成為其中的一員。」

  張九陽想起那百鬼分食,茹毛飲血的恐怖場面,心中微微有些寒意。

  這個世界的地府真是太過邪門了。

  「小子,地府遠比你想像的要更加可怕,我當了二十三年的走陰人,也只看到了這頭龐然大物的冰山一角,了解得越多,就越是恐懼。」

  頓了頓,他意味深長道:「據我的觀察,地府……好像在和某個同樣龐大的勢力,在進行著一場無形的較量。」

  張九陽目光一閃,道:「什麼勢力?」

  「不知道,這只是我的一種感覺。」

  二爺的聲音繼續響起,所說的話卻讓張九陽心中的寒意越來越盛。

  「這場無形的較量已經持續了數千年,或許更久,我們走陰人的出現,可能就是因為這場較量。」

  「人間,早已在不知不覺中……」

  「成為了戰場。」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