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張九陽的對手。」
嶽翎的聲音直截了當地打斷了諸葛羽的話,沒有給他留一絲客氣。
「如果將你放在張九陽的處境,你早就死了,你也好,我也罷,都不能取代張九陽的作用。」
這番話是她由衷而發。
也唯有她,才知道張九陽能走到今日,歷經了多少危險,其中有多麼的不容易。
而且也唯有她才真正知道,張九陽到底有多麼特殊。
不僅是那神奇的觀想圖,更主要的是張九陽這個人,他的理想和抱負,他對底層百姓的同情和尊敬,以及那不懼一切,改天換地的豪情。
這些纔是她真正會喜歡上張九陽,並願意輔佐他的原因。
諸葛羽的才情或許不下於張九陽,但在這一點上,他輸的一乾二淨。
「呵呵。」
對於嶽翎的話,諸葛羽不以爲然地笑了笑,道:「龍虎,以你的性格,不應該這麼崇拜一個男人,這隻會讓我看輕你。」
「你怎麼看,與我何干?」
嶽翎將槍尖對準他,眸光中泛起寒意,一字一句道:「我會打斷你的四肢,廢掉伱的修爲,然後把你帶回欽天監,跪在那些犧牲的戰友墓碑前,我倒要看看……」
「你還有何臉面……再苟活於世?」
聽到這話,諸葛羽面色微變,那條猙獰如蜈蚣般的疤痕微微抖動,良久,他嘆了一聲。
「龍虎,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如果你知道了一切的真相,我相信,你會站在我這一邊。」
嶽翎眼中燃燒起金色的火焰,頭頂更是響起陣陣雷鳴,呈現出一股烏雲蓋頂之勢,電光將夜空照亮,好似風暴將至。
這是她心中的怒火已經沸騰到了極點,而引動的天象變化。
「是非黑白,我分得清!」
轟隆!
一槍刺出,聲如雷震,槍意如火山噴涌,勢不可擋,將周圍的落葉紛紛吹成齏粉。
但諸葛羽的聲音再次響起。
「龍虎,你難道不想知道,嶽軍神到底是怎麼死的嗎?」
錚!
槍尖顫抖,停在了諸葛羽的眼前。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嶽翎手持長槍,收放自如,彰顯出了登峰造極的武藝。
她的情緒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諸葛羽雖被利刃加身卻毫無懼色,淡淡一笑,道:「難道你就不曾懷疑過,嶽軍神身負六境修爲,又武藝絕世,怎麼會因爲暗傷就草草隕落?」
嶽翎反駁道:「那是因爲先祖南征北戰——」
「欽天監中一共有三份絕密卷宗,只有監正纔有資格翻閱,其中一份是諸葛國師調查的玉鼎宮覆滅一案,一份是諸葛國師身死之案,還有一份……」
諸葛羽頓了頓,說了句讓嶽翎心中一震的話。
「就是調查嶽軍神的頭,到底在哪。」
嗡!
一時間,就連霸王槍的槍頭都在輕微顫抖,可見嶽翎心中究竟生出了多大的波瀾。
「我沒有騙你的必要,畢竟這份卷宗就在我父親的房間裡,你爹或許也知道,只是不會外傳。」
「當年的嶽軍神,是斷頭而死,且頭顱不知所蹤。」
「時至今日,朝廷都沒有找到,他的屍身,則是以紫檀木雕了一顆腦袋,如果你有機會進入帝陵,看一眼嶽軍神的屍身,便知真假。」
諸葛羽的聲音非常肯定,底氣十足。
「龍虎,當年的事情,乾元三傑皆受其害,先是太祖駕崩,後是軍神斷頭,多虧先祖智謀絕世,算到假死脫身這一線生機,才活了下來。」
「可即便如此,先祖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龍虎,加入我們吧,我們纔是真正爲大局著想,能改變這一切的人!!」
諸葛羽的聲音有些激動,望著嶽翎的眼神充滿期待,他緩緩推開脖頸前的槍尖,並朝嶽翎伸出了手。
「龍虎,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有你加入,我們的勝算一定會增添許多,現在只要你點頭,然後按照我的吩咐,在婚禮上假死脫身,一切便大功告成。」
「相信我,到那時,你會得知所有的真相,看到真正的世界,一個顛覆你想像的世界!」
嶽翎靜靜凝視著他,道:「爲何不能現在就說清楚?」
先祖斷頭而死,這件事讓她心中生出了極大的波瀾,並迫切想要知道這背後的真相。
以先祖的修爲和武藝,誰能在悄無聲息間拿了他的首級?
當年威震天下舉世矚目的乾元三傑,又究竟遭遇了什麼,看到了什麼,纔會下場如此詭異?
也許這個答案,眼前的諸葛羽便知道。
「抱歉,在你沒能按計劃假死脫身之前,我是不可能告訴你一切的,如果你想知道真相,那就加入我們。」
「這是唯一的選擇!」
嶽翎沉默良久,而後緩緩擡起眼眸,即便在夜色中,那雙堅毅的眼眸依舊明亮如雪,銳利如劍。
她搖了搖頭,一字一句道:「我永遠都不會做叛徒。」
如果沒有遇到張九陽,那現在的她,可能真的會投身黑暗,伺機潛伏好知道一切的真相。
但她知道,自己絕不能這樣做,因爲張九陽需要她。
「加入你們並不是唯一的選擇,我和張九陽會查出一切真相的。」
「又是張九陽!」
諸葛羽冷笑一聲,而後用充滿惋惜的眼神望著嶽翎,嘆道:「你根本不明白,你究竟拒絕了什麼,可惜……」
他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最終長嘆一聲,望著嶽翎的目光變得柔和,彷彿在看著當年那個還不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
抱著紅纓槍,永遠都是一臉淡漠,冷如冰霜,但在遇到危險時,卻總是第一個趕到,最後一個離開。
「龍虎,當年在我的葬禮上,我看到你落淚了,你發誓要爲我報仇,那時我當你是妹妹,後來我在暗中,一點點看著你長大。」
「好幾次你在查案時遇到險境,我都在暗中忍不住出手幫忙,直到你的修爲越來越高,直覺越發敏銳,我纔不再關注你。」
「後來的你果然光芒萬丈,成爲了欽天監的中流砥柱,也是在那時,我才恍然發現,原來自己的妹妹……長大了。」
嶽翎微微一愣,她這才明白,很久之前,爲何曾經有些案子,會莫名其妙就破掉了。
想起往日交情,她嘆了一聲道:「諸葛羽,你現在棄暗投明,還來得及,我依然當你是袍澤。」
諸葛羽伸出手,想要拍拍嶽翎的肩膀,卻被她下意識躲開了。
他卻也不生氣,依舊用一種溫柔的眼神看著嶽翎,聲音也很溫柔,只是說出的話卻一點都不溫柔。
「龍虎,談判失敗,那就只好請你……」
他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道:「去死了。」
嶽翎心中猛地一跳,涌現出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瞬間做出了防禦姿勢,但周圍卻安安靜靜,什麼都沒有出現。
她冷哼一聲,正準備主動進攻,卻聽到諸葛羽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龍虎,我知道你在離開嶽府前,已經悄悄試過嫁衣了,怎麼樣,我爲你準備的嫁衣好看嗎?」
嶽翎正疑惑著,突然神色一震,一股莫名的寒意湧上心頭,並迅速向四周蔓延擴散。
她身上的金甲紅袍,不知何時竟然變成了一件華美的嫁衣,一把黑傘落在了她的頭上。
傘布烏黑如墨,不透一絲光亮,彷彿是從黑夜中撕下了一片。
傘骨則是一種奇怪的材料,纖細、富有韌性,不像是竹子,倒像是……什麼動物的骨骼。
在傘的邊緣,還掛著一縷一縷的絲線,嶽翎一眼便認出,這絲線陰氣極重,只在老人去世後的壽被,以及棺材前面引路的靈幡上纔會使用。
黑傘罩頂,嫁衣披身。
縱然是嶽翎的龍象之軀,明王之火,此刻都感受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四肢百骸都被一種奇異的力量充斥,似乎蘊藏著某種法則之力,竟然將她千錘百煉的法力都暫時壓了下去。
不過嶽翎畢竟是嶽翎,她臨危不亂,拼命鼓盪著周身法力,試圖衝開封鎖,只是幾息時間,便已經初見成效。
可就在這時,諸葛羽彈指一揮,從袖間飛出了一張硃紅色的符籙,貼在了嶽翎身上。
剎那間,嶽翎心中一刺,周身氣血竟然瞬間沉寂了下去,好不容易調動的法力也歸於寂靜。
那張符似乎是爲她特製的,縱然她有著六境修爲,竟然都難以反抗。
而這時,一隻蒼白而冰冷的手爬上了嶽翎的肩膀,並向上輕輕撫摸著她臉上的肌膚,烏黑的指甲又尖又長。
黑傘下,一張慘白的臉靠在嶽翎身後,嘴脣貼在她的耳朵上,強大的怨氣沖天而起,聲音冰冷而沙啞。
「我會把你的人皮剝下來,做成一件……最完美的嫁衣。」
恨嫁女!
……
「九哥,九哥快醒醒!」
「賢婿快收功!」
張九陽正看得全神貫注,甚至都已經忘記了自己在施展倒果爲因的法術,而是全身心投入了其中。
他感到眼前的場景突然變得模糊,彷彿被一層血色給污染了。
難道是嶽翎正在遭受恨嫁女的折磨?
一想到此,張九陽心中一緊,連忙聚精會神,想看得清晰些,好知道更多線索然後去搭救嶽翎。
但就在這時,他耳邊響起阿梨和嶽帥的聲音。
他這才意識到,那些血色不是嶽翎的,而是自己的,他眼睛中已經充滿了鮮血,眼珠都快爆裂開來。
天遁劍意一閃,他瞬間恢復了清醒,收了神通。
一股虛弱感傳來,彷彿飢餓了十天十夜。
短短片刻,他的法力就已經快見底了,而且差點迷失在窺視因果的玄妙狀態中。
這法術雖然神奇,但也危險,副作用不小。
張九陽感覺自己此刻的視力都彷彿受到了影響,眼前有些模糊。
但他現在根本顧不上這麼多了,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嶽翎到底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