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三山訣,龜上鉤
萬符樓。
月黑風高,血氣沖天。
當滿臉陰鬱的孫天馳從遠處趕回時,看到了令他目眥欲裂的一幕。
月光下,萬符樓徹底淪為了廢墟,再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更可怕的是,地上密密麻麻全是萬符樓弟子的屍體。
「怎麼可能……」
他有些顫抖地走過去霸道睥睨的氣勢不見了,突然有些驚慌和無助。
那些本該倖存的萬符樓精銳弟子,竟然全都死了!
他們倒在血泊之中,身上有著十分恐怖的燒傷,最詭異的是,大多數人的致命傷竟然是來自對方。
好似精神陷入了某種癲狂,開始互相殘殺,還有些人是自盡,拔劍自刎或是一掌拍碎了自己的腦袋。
仿佛這樣就能逃避某種痛苦和折磨。
「連興、承誨、高蘇……」
他搖晃著其中幾具屍體,都是他的親傳弟子或是門中資歷極深的長老,有著很深的感情。
除了兒子之外,他最看重的就是他們了。
這些人本來被他寄予了厚望,是萬符樓將來中興的底蘊和希望,可現在全都沒有了氣息,屍體都僵硬了。
「三魂攝來歸本體,七魄追聚復神庭。咒詛冤家毋得拒,上神敕命不容情!」
孫天馳拿出一張招魂符,隨著他掐訣念咒,符紙化為一道道朦朧的青光,向著四周不斷蔓延。
方圓數百丈內,如有離魂遊蕩,就會被他招來問話。
可惜的是,任憑他如何念咒,都沒有搜到一個魂魄甚至連殘魂都沒有。
對方似乎非常有經驗,讓他萬符樓上下,滿門皆魂飛魄散!
良久,孫天馳身子一顫,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散去符咒,眼中露出痛苦和自責之色。
如果他沒有去追那隻玄龜,沒有貪圖天碑上的經文,那他們就不會死,萬符樓也必然不會被滅門!
是誰,到底是誰?
孫天馳此刻心中悲憤不已,怒火中燒,弟子們這種癲狂的死法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只是殘餘的理智,讓他還無法確定。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具有些詭異的屍體,那是他多年的好友,門中大長老的屍體。
大長老趴在地上,他一掌拍碎了自己的腦袋,但另一隻手卻縮在袖中。
孫天馳連忙扒開他的袖子,看到其手心向上,掐子、亥、戌、酉、申、午,玉紋沖午紋,伸出食指、小指和中指。
孫天馳瞬間便意識到了不對,這本是道門中的三山訣,是施法中常用的手印,但大長老卻用錯了。
應該伸出的是食指、小指和大指,而非中指。
這是連普通弟子都不會犯的低級錯誤,大長老修道幾十年,道行高深,怎麼會連最基礎的三山訣都出錯呢?
大長老這是在有意提醒著他什麼!
孫天馳立刻開始搜尋大長老的屍體,最後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在大長老碎裂的顱骨處找到了一張紫符。
孫天馳心中一顫,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張滿是腦漿的紫符,眼中老淚縱橫。
大長老是以拍碎頭顱為掩護,趁機將這張留聲符給藏進了首級中,同時另一隻手故意做出錯誤的三山訣,就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這是在用生命為他留下真兇線索!
孫天馳自然知道留聲符該怎麼用,他掐訣念咒,很快這張紫符就蕩漾起瑩光,從中響起了一道聲音。
「雙面佛,你,你究竟想做什麼?」
「快住手,我家掌教不會放過你的!」
「不好,他是想殺我們滅口,大家一起和他拼了!!」
符中響起的聲音讓孫天馳心中一震,竟然真的是他?
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滅我萬符樓滿門?
緊接著,留聲符中響起了雙面佛的聲音。
「此次你萬符樓傷亡慘重黑天計劃又受挫,孫天馳一定會對老衲生出怨恨之心,既如此,何不趁你們受傷,斬盡殺絕?」
「從此之後,這世上再無萬符樓。」
無數慘叫聲響起,聽得孫天馳雙目通紅,攥緊雙拳,嘴唇都被咬破,流出了殷紅的鮮血。
他終於明白了一切。
此次萬符樓受損太多,黑天計劃又受挫,雙面佛是怕他生出怨恨報復之心,故而搶先一步斬草除根!
是了,以雙面佛的陰險詭譎,這種事情他確實能做得出來!
想通這一點,孫天馳只覺心都在滴血,滔滔怒火直衝天靈,讓他白髮狂舞,狀若瘋魔。
望著萬符樓中的一片殘骸,他仿佛又想起了師父臨終前的遺憾。
師父一直都希望能復興萬符樓,可惜直到仙逝,都沒能達成這個夙願,他知道師父走得並不安心。
接任掌教以來,他大刀闊斧地改革,不惜以霸道的手段強行打破許多祖訓門規,結交朝廷權貴,就是為了能壯大萬符樓。
可現在,他親手毀了萬符樓。
孫天馳發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吼聲,他跪在自己奮鬥了大半生的宗門中,眼中流下血淚,殺氣直衝雲霄。
邪祟……都該死!!
與虎謀皮,終被虎傷。
就在他已被殺氣和仇恨侵蝕了心智時,背後突然響起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孫掌教,你這是怎麼了?」
真正的雙面佛,來了。
……
「賣笑話!」
「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笑死人不償命!」
張九陽走在河堤邊,不斷敲響著手中的銅鑼,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可河中卻沒有半點動靜。
難道是自己找錯了方向?
張九陽搖搖頭,天碑上的文字固然珍貴,有起死回生之神通,僅是這一點就足以引起無數大能瘋搶,更何況似乎還蘊藏著成仙之秘。
不過即便這次得不到,以後依然還有機會。
其實他真正想打探的,是神居山的那座大墓。
天碑雖好,距離他卻太過遙遠,現在他連第四境都沒突破,手上的《大小鼎爐圖》就已經夠他修煉一段時間的了。
成仙,太過遙遠,反倒是神居山的那座大墓,讓他覺得十分不簡單。
搬天也好,天碑也罷,可都是出自那座大墓。
又吆喝了許多聲,就在張九陽準備放棄的時候,他突然靈機一動。
搬天死而復生,必然是受了驚嚇,此刻應該是躲在水底某處不敢出來,即便聽到他賣笑話,縱然心動,一時半會兒也不敢露頭。
可如果他先賣一個笑話,挑起對方的興趣呢?
一念及此,張九陽微微一笑,他坐在岸邊,將法力運於喉舌,聲音洪亮如鍾且極具穿透力。
「講笑話啦!」
「從前有個農夫,心地善良,就是眼神不太好,有天夜裡他去上茅廁,看到路邊有一條被凍僵的小蛇,便連忙將蛇放進了自己的胸口,用自己的體溫幫它暖身子,可他不知道的是,好心未必有好報。」
講到此,張九陽看到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漣漪,四周卻並無夜風。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心中一定。
魚兒已經上鉤了。
它果然就在這附近,早已被自己賣笑話的吆喝聲給吸引來,只是出於某種顧慮不敢現身罷了。
「第二日,農夫面色鐵青地走到昨晚撿到凍僵小蛇的地方,立了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六個大字。」
「此地禁止拉屎!」
河水平靜,剛剛的那一絲波濤也消失不見了。
似乎張九陽只是在對牛彈琴。
但他卻毫不意外,只是靜靜坐在那裡,似是在等待著什麼。
嗯,讓子彈飛一會兒。
時間緩緩流逝,大約過去了幾十息,平靜的江水終於發生了變化,一道道波濤生起,而且越發激烈,一浪蓋過一浪。
嘩啦!
波濤如怒,水底深處隱約傳來一陣陣壓抑的笑聲。
可惜根本壓不住,那笑聲越來越響,到最後整片江河都在迴蕩,水花四濺,掀起一陣陣驚濤駭浪。
一隻巨大的龜殼浮出水面。
張九陽瞳孔一凝,天碑已經消失不見,而龜殼上又開始長滿了青苔,似乎這短短時間內,搬天就經歷了無數歲月的烙印。
要知道它剛剛死而復生時,就好像一隻初生的小龜,龜殼上乾乾淨淨的。
天碑到底是什麼,為何會有如此奇異的力量?
搬天大笑不已,在水中幾乎是前仰後翻,攪得整條江都翻天覆地,不知過了多久,它的笑聲才漸漸小去。
「好笑,你的笑話真好笑!」
它盯著張九陽,道:「還有嗎?我還想聽!」
此刻它對這個白衣道人生起了極大的興趣,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賣笑話的。
光是這一點,就足以吸引到它了。
因此即便暴露出了天碑的秘密,自知會引來許多人覬覦,它還是遲遲不願離去,在水中觀望。
當然,它並沒有失去警惕心,如果對方敢提到天碑,它立刻扭頭就走。
張九陽卻是淡淡一笑,不怕你警惕,就怕伱不玩。
「當然有,這個只是開胃小菜,其他的笑話都比這個好笑。」
聽到這話,搬天再次靠近了一些,它兩眼放光,急不可耐道:「快說,快說!」
「不急,咱們得先說好規矩,畢竟我是賣笑話,不是送笑話。」
搬天怒了,掀起巨浪,吼聲如雷:「難道你不怕我踩碎你的腦袋嗎?」
「當然怕,不過你踩死了我,那些更加好笑的笑話,你可就永遠都聽不見了。」
搬天一滯,它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不怕死的人。
剛剛那個笑話可真有趣,這世上難道還能有更好笑的嗎?
好想……聽一聽呀。
心裡都在發癢。
良久,它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的規矩是什麼?姑且說來聽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