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星座書上說,今天不宜上班

  從請假單這個線索透露的信息來看,真正的李正過敏請假了,現在的李正是怪物假扮的。

  陳仰把請假單塞口袋裡,低聲問潘霖:「你出來的時候看到他了嗎?」

  潘霖哭著點頭:「他還在辦公室,我沒敢看他。」

  「怪物找到了,現在要怎麼做?」潘霖慌得六神無主,「我們是不是要揭穿他的身份?他才能消失?」

  「會不會就在我們要揭穿的時候,他把我們全殺了?」潘霖疑神疑鬼的東張西望,拖下來的鼻涕被他吸了進去,他看起來狼狽又無助。

  「不會。」陳仰說,「鬼怪有鬼怪的規則,它們只會殺掉違規觸犯禁忌的任務者,不能亂來。」

  「去你公司。」他剛說完,就見余哥一行人往這邊來,腳步倉皇。

  剛才死了同事的年輕女白領也從公司出來,她在隊友們關心的詢問下哭哭啼啼的說了事情經過。

  緊接著陳仰又說了請假單的事,走廊上儘是壓抑的哽咽跟抽氣聲。

  「靠,竟然是他!」王浩緊繃著聲線罵,「裝得真像!」

  「當初他,喬橋,我,還有死了的那個白羊座哥們,我們四個去四樓的景峰,他中途拉著喬橋去三樓,為的是做出不在場的證據,用我轉移視線。」王浩咬牙。

  「怎麼會是他呢?他長得高高的,身材又好,怎麼都不像怪物。」對李正有好感的女孩子不能接受這個現實,惶恐的抽噎,「他還幫過我,鼓勵過我,告訴我說我們一定能回家。」

  「……」

  「李正是怪物,那喬橋也是,他們的關係看起來很好,她不可能對他請假的事不知情。」余哥看了眼哭得喘不過來氣的潘霖,頓了頓,「還有鄭總,假是他批的,不會不知道李正沒來公司。」

  「太恐怖了,三個都是怪物……」

  充滿驚懼的竊竊私語猝然一停,走廊上一片死寂。

  到目前為止,有三個人被吃了,一個違規被吸進海里,23個人只剩19個人了,可19個裡面有三個怪物……這比例令人崩潰。

  難道真的有一半都不是人?

  大家都僵著不敢動。

  陳仰喊潘霖:「走吧。」他拉了拉朝簡,對方拿走他的手電跟背包,往他背上一趴。

  「……」敢情讓我騰出雙手跟後背,是為了讓我背你。

  陳仰輕鬆又熟練的背起朝簡,逕自往樓梯口那裡走。

  潘霖回過神來,踉蹌著跟上。

  走廊上的剩下十幾人猶豫不決,知道怪物是誰了是一回事,親眼目睹那個人變出真身是另一回事,他們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余哥,我們要去嗎?」

  「我不敢去,怪物在景峰,它現在暴露了,我們去的話,會被它殺光的吧。」

  余哥沉吟:「應該不會,我覺得我們領著身份號進來做任務,規則不斷給我們提示,要我們找出關鍵破局,這說明任務真正的目的是要任務者升級,不是團滅。」

  「那我們……也去景峰?」

  「去。」余哥說。

  張嵐拉著肖環嶼,眼角堆積的魚尾紋蘊著溫柔和耐心:「余哥說的聽,我們也去吧。」

  「他誰啊,憑什麼聽他的,眉毛上的痦子噁心死了。」肖環嶼呸了一口。

  張嵐拍著小男友的背部哄道:「不是非得聽他的,而是他說的有理,現在的情況對我們很不利,我們……」

  「行了行了,一天到晚的嗶嗶嗶,煩都煩死了,你是我媽還是我姥姥?」肖環嶼不耐煩的揮開她的手,大步離開。

  張嵐也沒惱怒,她追上去,繼續苦口婆心的教導。

  任務很危險,隨時都能死亡,她希望小男友能活下去,活著回到現實世界。

  他還小,心也不壞,人生才剛起步。

  景峰辦公室里,喬橋扒在李正的辦公桌前跟他說話,嘴裡的薯片咔嗞咔嗞響。

  「潘霖去哪了?」

  「出去了吧。」李正在翻一摞資料,滿不在乎的說,「他老公都不管他,咱有什麼好管的。」

  喬橋剛要再說點什麼,門「叮」地打開。

  說曹操曹操到。

  潘霖回來了,後頭還跟著一堆人,全堵在門口。

  十幾個人影站在那,不進來也不說話,看著怪瘮人的。

  「你們怎麼都來了?」

  喬橋嘴邊叼著一塊薯片,似是發覺不對勁,她的唇齒一抖,薯片「咔」地碎裂,一半戳到她的上顎,一半掉在鞋面上。

  看出門口那些人的戒備,喬橋疑惑的站了起來,腳步一轉,人已經離開了李正的辦公桌。

  左側一間辦公室里突然響動,大家屏息看去。

  鄭之覃的身影出現在他們的視野里,他似乎剛從廁所出來,襯衣下擺有一部分掛在外面,還沒來得及塞進去。

  鄭之覃沒出來,他懶懶散散的靠著玻璃門,手裡是半截正燃著的香菸,橘紅的星火明明滅滅。

  一撥人在一種怪異的氛圍下被劃成四部分,分別是陳仰等人,喬橋,鄭之覃,以及成為焦點的李正。

  有什麼一觸即發。

  「搞什麼……」李正放下手裡的資料,直起身,他的視線掃過眾人,最後停在喬橋身上,茫然的說,「跟我有關?我怎麼了?」

  陳仰說:「你過敏請假了。」

  李正還沒回應,喬橋就驚愕的用手電照他:「你請假了?過敏?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意識到什麼,她後退一步,嘴裡默念:「星座書上說,我這周的運勢雖有坎坷,卻能化險為夷。」

  又想到了一個細節,喬橋猛地看向玻璃門那裡的鄭之覃,吸口氣。

  鄭之覃盯著門口的陳仰。

  陳仰有種被爸爸檢查作業的古怪錯覺,他拿出了請假單:「李正,這是你的,你請了一周的假。」

  「你們,」李正指著自己,呆呆的說,「懷疑我?」

  沒人應答。

  「我是過敏了。」李正做了幾個深呼吸,像是要壓下被冤枉的怒氣,「我昨天下班遞交的請假單,可我昨晚去醫院掛水住院,半夜發現好的差不多了,睡了一覺之後,今天早上就出院來公司上班了。」

  人群里傳來王浩的質疑跟警惕:「誰信啊,假都批了,你不趁機在家玩,這麼積極來公司?」

  李正脫口而出:「我喜歡上班!」

  辦公室里外瞬間靜得嚇人。

  職場既殘忍又無趣,即便從事的是自己喜歡的領域,也會逐漸變得乏味。

  哪怕工作是興趣愛好的拓展跟延申,依舊會丟掉熱愛。

  沒人敢說出那種話,喜歡上班?屁。

  李正似是自知這個理由站不住腳,他下意識往喬橋那看,多個手電的光把他的小舉動照得明明白白。

  陳仰發覺這個走向和他預料的不太一樣,本以為的重口味怪物現身並沒有發生,反而捕捉到了一段辦公室暗戀?

  陳仰拽了拽朝簡微涼的手臂,朝簡撥開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兩下。

  像是讓他按照自己的節奏來。

  陳仰調整了一下思路問李正:「你是怎麼過敏的?」

  李正支支吾吾,半天都答不上來。

  大家一步步往門外退,門口只剩下陳仰跟朝簡。

  氣氛繃到了極點。

  李正閉眼喊:「我不能吃海苔!」他喊完露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表情,「仙女,你昨天帶的壽司里放了那東西,我吃完整個人都不好了,撐到下班就去了醫院。」

  喬橋狐疑的看他:「你不能吃為什麼不跟我說?」

  李正沒吭聲。

  陳仰目睹這一幕,基本可以確定是辦公室暗戀了,他走進來:「你說你早上出院的,有證據嗎?」

  李正懵懵的站著。

  「我有病曆本!」李正眼睛一睜,他手忙腳亂的翻自己的背包,「我早上直接來公司的,病曆本就在包里,你們等等……」

  年輕男人背對著大家碎碎叨叨,徒然「啊」了一聲,大叫:「找到了!」

  周遭流動的氣流乍然凍結,大家全都盯著李正的後腦勺,很怕他突然轉過頭就是怪物的嘴臉。

  膽小的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昏過去。

  然而他們以為的場景並沒有發生,李正轉過來的時候,臉還是原來的樣子,手裡也真的拿了一個病曆本。

  普普通通的病曆本。

  病曆本上全是鬼畫符,陳仰只認得日期,其他的都認不出來。

  朝簡拿過病曆本看看,丟到一個桌上。

  陳仰從朝簡的神情里判斷出信息,李正確實是昨天下班就去醫院了,也的確是早上出院的,他沒撒謊。

  李正默默從背包里拎出醫生開的藥,解開袖扣往上一卷,露出手臂上的針眼,他偷瞄了喬橋一眼,羞澀的撈起襯衣,咬著下擺,用手電往前胸後背上照。

  那上面隱約還有一點點未退的小紅痘印。

  眾人:「……」

  局勢大反轉?!

  大家都不是傻子,這會看出來了,李正請了假還屁顛屁顛的來公司,不是喜歡上班,他是因為愛情。

  這是愛情的力量。

  「所以說,弄錯了啊。」那個對李正有好感的女孩看潘霖,眼裡是歧視跟怪罪。

  潘霖垂著頭,一副窘迫的樣子:「陳先生,我……」

  「我不用解釋了吧?」鄭之覃的聲音響起,「公司員工太多了,我記不太住,沒想到引起了這麼大的誤會,幸好小李能把事情講明白,不然我,小李,喬橋,我們三就要被打包處決了。」

  半開玩笑的說完,鄭之覃對潘霖招招手:「不是讓你待在自己的位子上嗎,你怎麼往我那跑,還翻我辦公桌?」

  男人的眼底映著煙火,語氣聽不出是什麼情緒,潘霖卻打了個寒戰,他攥著手指,聲如蚊蚋:「我……我害怕。」

  「我跑去找你的時候,你不在,我沒想亂翻你的東西,我只是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文件,撿的時候無意間看見……」潘霖說著就哭起來,不對稱的臉在手電簇成的光暈里顯得猙獰,他可憐兮兮的望著鄭之覃,猶如一條害怕被主人拋棄的小土狗。

  陳仰看向鄭之覃。

  「當時我在裡間。」鄭之覃給了陳仰一個答案,看都沒看潘霖就回辦公室。

  潘霖慌忙奔向鄭之覃,他的腰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痛得他扭曲著嘶了幾聲,捂著腰搖搖晃晃的追著消失在黑暗中的那道身影。

  「喂,畸形怪,不會是你想用請假單混淆視聽吧?」

  後面傳來一個惡劣的聲音,潘霖的腳步滯住,他瘦弱的肩膀輕微顫動:「我沒有……我沒有……」

  「不是我!」潘霖通紅著眼回頭嘶吼了聲,聲音刺耳尖銳,他不再多說,別人無所謂,最主要的是鄭之覃,不能讓鄭之覃把自己丟開。

  潘霖連手機都拿不好,他的眼淚止不住,眼裡的慌意卻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堅定與清醒。

  最開始的時候,潘霖聽到隊伍里有人死了,他的心態沒怎麼崩,那會他想的是,就算是下地獄,只要有鄭之覃在,那也沒關係。

  可當他見到李正的請假單,懷疑鄭之覃,喬橋,李正三人都是怪物,死亡真的要攤到他頭上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是怕的,所以他第一時間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他跑去找了陳仰。

  好死不如賴活著。

  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的了。

  而且潘霖最怕的是,鄭之覃不會跟他一起去地獄,他很有可能會一個人去,那不行,絕對不行!他得抓緊鄭之覃,這樣活著出去的機率才會大一些。

  陳仰把視線從潘霖的背影上收回,他掃視其他人,思慮畸形怪是誰喊的?

  張嵐看出陳仰的想法,她主動出聲,態度和善道:「抱歉,我家小嶼沒有惡意。」

  陳仰:「不用跟我道歉。」

  肖環嶼:「你跟他道什麼歉!」

  他們兩人同時說話,場面十分尷尬。

  張嵐被肖環嶼拽走,她的安撫跟哄聲漸漸模糊。

  李正也在哄被他連累的喬橋。

  「原諒你。」喬橋大度的說,「下次我再給你吃的,要是你哪個吃不了就直說,我不是玻璃心,被拒絕不會胡思亂想傷春悲秋,你還是我的好哥們。」

  李正噎了噎:「不一定就有下次。」

  「好了啦,不要這麼悲觀,我們盡人事。」喬橋摸摸他的狗頭,「小李子,你本周的星座運勢雖然比我差點,但也不是死局。」

  她轉而又去看門口的一群人,注意力集中在一個身上,輕抿唇:「陳先生,現在誤會解除了,怪物另有其人。」

  這話如同往冰水裡砸進來一塊巨石,寒涼的水飛濺在大家心頭,他們迅速打著抖拉開距離,防備的暗流在那一瞬間達到實質化。

  還站在一起的陳仰跟朝簡顯得格格不入。

  陳仰琢磨著「23除23」的提示,23除23等於1,22除22也是1……19除19還是1,都是1。

  人數不論怎麼變,除出來的都是1。

  「1」究竟指的是什麼……

  陳仰覺得自己又在不知不覺中被固定思維套牢纏住了,掙脫不開,他心不在焉的問朝簡:「回公司還是?」

  「去吃東西。」朝簡說,「午飯時間早就過了,我餓了。」

  陳仰一看手機,快到下午三點半了,他尋找到啞巴的身影,叫上她一起下樓。

  一到大廳,陳仰就感覺哪裡不對,他謹慎的掃動四周,忽地停在一處。

  遮著兩具屍體的披肩塌下去了一大塊!

  陳仰呼吸急促的走了過去,他用朝簡的拐杖撩開披肩,又把披肩放了回去。

  兩具屍體幾乎沒剩多少了。

  藏匿的怪物要吃肉,這就是屍體不消失的原因。

  陳仰若無其事的回到朝簡身邊,就在他把拐杖還給對方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悶響。

  「嘭」

  一具肥胖的屍體從三樓丟了下來,是那個被吃掉大半個頭的中年人。

  鄭之覃扔完屍體,彈了一撮菸灰下來,他站在護欄那裡看了看深海,夾著煙的手對陳仰擺擺,走了。

  陳仰沒把那具屍體拖到角落裡的另外兩具那裡,而是把它放在大廳最中央……樓上三層只要站在護欄就能看見的方位。

  他們人這麼多,說不定就有哪個撞見怪物吃屍體。

  片刻後,陳仰坐在咖啡店裡,吃著熱騰騰的老壇酸菜面,旁邊是吃著紅燒牛肉的朝簡。

  啞巴坐在他們對面,她吃的是陳仰給的蛋糕。

  幸虧這是陳仰從公司冰箱拿的,不是他自己的東西,不然她都不敢吃。陳仰家的那位領地意識太強了。

  陳仰在泡麵桶里找酸菜吃,他隨意的問啞巴:「你住哪?」

  啞巴把塑料叉子戳進蛋糕里,速度從牛仔裙的口袋裡掏出便利貼本跟筆,寫下幾個字轉給陳仰看。

  【青城,北郊。】

  「北郊的啊。」陳仰有點意外,「我住在三連橋。」

  啞巴呆住了。

  陳仰看著她說:「你也是?」

  啞巴很用力的點頭。

  陳仰更意外了,這還是他遇到的,除了朝簡以外的第二個三連橋人,他看著啞巴的眼神都柔和了起來:「我怎麼沒見過你?」

  【我很小就出國了,這些年一直在國外讀書,治療嗓子,去年年底才回來的,我住表哥家。】啞巴激動的在紙上寫著,臉上寫滿了驚喜。

  陳仰抵著朝簡腿部的腳動了動,那難怪沒見過。

  【哥哥,如果這次我能活著出去,出去了還記得你在三連橋,我會挨家挨戶敲門找你的^v^】

  陳仰看到小啞巴寫的字,默了默,他拿出筆記本說:「你把你的聯繫方式寫在這上面。」

  啞巴不僅寫了聯繫方式,她還忍不住寫了自己的任務經驗。

  前面的那些人都寫了,她也要寫。

  這是一件很有儀式感的事,也有紀念意義。她希望自己經歷的一切能夠被人看見。

  陳仰發現小姑娘寫的非常認真,小學生記筆記一樣,她寫完檢查了幾遍,確定沒有問題才把筆記本推還給他。

  那份筆記的末尾是——啞巴。

  陳仰喝了口泡麵湯,嘆口氣,請假單的烏龍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怪物想要利用李正干擾大家,他拿出手機點開服務台錄的視頻,一眼不眨的看了一會,頭疼的關掉,繼續嘆氣。

  「你還吃不吃?」朝簡用膝蓋碰他。

  「不吃了。」陳仰剛說完,泡麵桶就被朝簡拿走了,他說,「只剩一點了,別吃了,食物夠用,你沒吃飽可以再泡一桶。」

  朝簡不理他。

  陳仰冷不丁的瞧見啞巴盯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一言難盡的樣子,很糾結,他疑惑道:「怎麼?」

  啞巴刷刷寫了什麼,豎起便利貼本。

  【哥哥你好笨。】

  陳仰被打擊到了,他小聲告訴朝簡:「小啞巴說我笨。」

  朝簡撈著泡麵吃:「你不笨。」

  陳仰的眉眼鮮活過來,就聽他道:「你是蠢。」

  「……」有區別嗎?

  陳仰試圖辯解:「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年紀輕輕的,腦子跟記憶卻時好時壞,有時候會比較糊塗。」

  朝簡:「嗯。」

  陳仰一肚子的話被這個字堵住了,他啞然片刻,沒什麼意義的撇了撇嘴角。

  「蠢沒事,只要你老實。」朝簡說。

  「老實這個詞你說很多回了,我每次聽都覺得莫名其妙,我在任務世界還不夠老實嗎。」陳仰往桌上一趴,腦袋壓在胳膊上面,閉起眼假寐。

  朝簡維持著撈麵條的姿勢一動不動,半晌才低下眉眼。

  啞巴從少年身上感受到了冰冷的孤寂。

  明明他形影不離的跟著喜歡的人,時時刻刻的看著守著,他卻是孤獨的,靈魂居無定所,沒有倚靠。

  啞巴吃掉蛋糕上面的小草莓,她還是羨慕陳仰的,有個人能在兇險的任務世界那麼陪著自己,多好啊。

  不過她不嫉妒。

  陳仰能有生死與共的搭檔,一定是他該得的。

  啞巴沒有打擾對面的兩人,她靜靜的解決掉自己的食物,在便利貼本子上寫寫畫畫。

  周圍人也沒搞出多大的噪音,都累了。

  陳仰迷糊著睡了一會,他睜開眼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張臉,少年也趴在桌上睡著了,面對著他睡的。

  「啊啊。」對面的啞巴叫著陳仰,遞過去一部手機,「啊。」

  「你沒休息啊,這是你的手機?」陳仰說。

  【不是我的,是我在公司找到的。】啞巴翻一頁寫。

  陳仰按開手機:「設置的圖案鎖,解不開啊。」

  啞巴期待的看著他。

  「我沒有這個技術。」陳仰哎了聲,「隨便試試吧,沒準運氣好就中了呢。」

  「一般是7,L,Z……」陳仰說一個試一個,全是密碼錯誤,請重新繪製,他默默的抬起頭跟啞巴你看我,我看你。

  陳仰叫醒自己深不可測的搭檔:「你能解鎖嗎?」

  朝簡爬起來,身體往椅背上一靠,他的臉上有壓出的紅印,看起來有點孩子氣:「你覺得呢?」

  陳仰說:「……我覺得不能。」

  「個人信息。」朝簡接著他的尾音說。

  陳仰立即給啞巴使眼色。

  啞巴比了個「ok」的手勢,一會就回公司搜。

  【手機會有用嗎?】

  陳仰說:「我的直覺告訴我,手機里有關鍵的線索。」

  啞巴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先想辦法解鎖。」陳仰說著就打量咖啡店裡的人,有五個不在這裡,他們分別是鄭之覃跟潘霖,肖環嶼跟張嵐,以及那個說隊伍有一半是怪物的女白領。

  在店裡的一行人精神萎靡,要是平時別人問他們,是上學累,還是上班累?他們會說都累。

  可如果現在問他們是上學累,還是上班累?答案卻是都不累。

  因為現在是人間地獄模式,累到爆炸,腦細胞再多都不夠用,很痛苦。

  陳仰喊了白領們一聲,問他們每天都是幾點上班,幾點下班?

  一番調查下來,得出的結果是平均九點上班,六點下班。

  「陳先生,上下班時間跟任務有關係?」余哥問。

  「不知道。」陳仰看手機,這會是四點多,距離下班還有一個多小時。

  陳仰隱隱覺得很重要,具體又不知道為什麼。

  二樓的一家公司里

  張嵐撕開泡麵的包裝,拎起長桌上的保溫壺往裡面倒水。

  一股熱氣撲到了她的臉上,她揉了下眼睛,精緻的眼妝早就在冷汗的浸濕下全花了,這一揉更讓她露出疲憊和憔悴。

  年齡的痕跡也遮不住的暴露了出來。

  奔四了啊,半輩子就這麼過去了,張嵐走著神,泡麵桶里的開水漫了出來,幾滴濺她手上,她下意識找紙巾擦。

  「小嶼?」張嵐朝會議室喊了聲,沒得到回應,她用叉子把泡麵壓上,端著走了進去。

  肖環嶼躺在皮沙發上,手腳張不開的窩著。

  「小嶼。」張楓把燙手的泡麵放到桌上,「泡麵泡好了,起來吃吧。」

  「我不吃,拿走!」肖環嶼惡聲惡氣。

  「不吃怎麼行啊,我知道你還在怪我總是念叨說不想上班,想死,覺得就是我念著念著,我們才進的這裡,可我真的只是隨口一說。」張嵐很懊悔,她其實不是隨口一說,是故意說的。那是為了讓自己顯得年輕些。

  她上網搜了,年輕人喜歡那麼嘲弄工作。

  「呵呵。」肖環嶼冷笑,「姐姐,你除了講道理還會什麼。」

  「我……」張嵐語塞,「那我道歉。」

  「算了吧。」肖環嶼不為所動,「你的道歉一文不值。」

  張嵐在椅子上坐下來,輕聲細語:「都是我的錯,是我嘴碎,我不該那麼念叨。」她捂著頭,迫切的想要跟小男友化解矛盾,「我補償你好不好?」

  「補償我?」肖環嶼窩在沙發里。

  「嗯。」張嵐柔情萬分的說。

  「好啊。」肖環嶼忽然笑了起來,「那你要怎麼補償我呢?」

  他猛地轉過身,露出一張驚悚至極的臉,或者說已經不能算是一張臉。

  所有的五官都扭曲移位,並且不斷有黏液滲出。

  仿佛某種軟體動物。

  余哥離開咖啡店上二樓,他經過一家公司門口的時候,想起來張嵐在這上班,她跟她那個小男友處得怪不容易的。

  猶豫了一會,余哥敲敲門。

  那兩人沒下樓,不會是吵架了吧?余哥這麼想的時候,門就開了。

  余哥看見有個人背對他遠遠的站在窗口,隱隱約約是肖環嶼,他打著手電往裡瞧,沒看見張嵐的人影。

  張嵐在哪睡著了?那剛才是誰開的門?肖環嶼開完門又回到窗戶那裡去了?能那麼快嗎?

  不知怎麼的,余哥心裡有點發毛,他沒貿然進去,只是扶著門框站著。

  「肖環嶼?」余哥喊道。

  那個人沒有轉身,似乎沒聽見。

  「肖環嶼?」余哥提高音量,「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張嵐呢?」

  肖環嶼似是聽見了,他晃了晃了身子,想要轉身。

  「嘩!」

  肖環嶼的臉貼在了余哥的臉上,面帶微笑,但他的身體依然站在窗口,脖子像章魚一樣拉的很長。

  肖環嶼的眼睛瞪的很大,直直的盯著余哥。

  「肖……肖……」余哥嚇得大腦空白,話都說不出來。

  「怎麼了?」語氣輕柔。

  肖環嶼的嘴咧得很長,不斷流出的黏液滴了地板上面,很快就凝聚成了一大灘。

  而他的聲音,才是讓余哥感覺最毛骨悚然的。

  這明明是張嵐的聲音。

  「你找張嵐啊?她不在,她被我吃了。」肖環嶼笑著,用張嵐的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