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大量的水從柜子里涌了出來。
誰都沒想到是這個局面,那水太多了,又來得猝不及防,站旁邊的都遭到了波及。
尤其是蹲在長凳上面,正對著櫃門的文青。
他是用臉接的。
水流又凶又急,跟刀子似的刮上來,文青臉疼,他卻沒有半分不高興,反而很亢奮。
「裡面竟然是水,意料之外啊,真是意料之外。」
陳仰也沒料到,他以為柜子里會有女屍的……
「頭……頭……」
混亂中傳來何翔睿的驚叫。
「在哪?」
「頭在哪?」
眾人的反應是兩個極端,有的激動,有的恐慌。
「頭髮!」何翔睿猛吸一口氣,哆哆嗦嗦的把話說完整,「水裡有頭髮!」
大家:「……」
陳仰看看還在不斷從柜子里往下涌的水流,又去看一片狼藉的地面,水裡確實有頭髮絲,像水藻。
一根根的飄著。
「先出去!」陳仰背起朝簡,揚聲提醒發愣的眾人。
一轉眼更衣室里就剩文青一個人,水已經淹到了他的腳踝上面,褲腿跟鞋子都濕了。
他在水裡走動,手不時做出撈東西的動作。
不多時,文青手裡就多了一把頭髮,他拿起來瞧瞧。
「滴答」
水珠從發梢上掉下來,滴進水裡,濺起一小片水花。
「發質不錯。」文青砸了咂嘴,丟掉了手裡的頭髮,他走到柜子那裡,手伸了進去。
滑膩的觸感纏上指尖。
文青摸了摸,指腹捻了幾下,他把手拿出來,啪一下關上了柜子門。
水沒了。
文青把濕噠噠的劉海理了理,他走出更衣室,帶著一串濕腳印停在陳仰跟朝簡面前。
「哎,差點把我給嚇死了。」
文青蹲下來,他這麼說的時候,舌頭伸了出來,舔掉了嘴邊的一滴水液。
正在脫潛水鞋的陳仰:「……」
他瞥瞥沒有流出一滴水的女更衣室,問文青:「你把柜子門關起來了?」
文青露出極其誇張的震驚:「你是怎麼知道的?」
陳仰無視文青浮誇的演技,他將小牌子丟了過去:「再掃碼打開看看。」
「不用了吧。」文青把玩著小牌子,「關上再打開,裡面肯定什麼都沒有了啊,不信你問栗毛。」
陳仰往朝簡那側頭。
朝簡有根拐杖上黏到了髮絲,他在用另一根撥,情緒很差,不想說話。
陳仰用腳給他把髮絲蹭了下來:「好了,沒了。」
朝簡周身的氣壓回升了一點。
陳仰把悶得有點發皺的腳放在陽光下曬曬,他想問「柜子里怎麼會有水跟頭髮」,攝影師在他前面問了出來。
「我想的是,柜子里放著女屍的小本子,不是只有一頁,是整本,那上面會有任務背景。」
攝影師問完就說出自己的分析:「或者是我們這些人里的其中一個的頭……」
說這話的時候,他一邊抓絡腮鬍,一邊暗自往馮初那瞟。
這眼神透露出攝影師的真實想法,他認為柜子打開以後,會看到馮初的頭。
很恐怖,也很有合理性的走向。
然而結果並非如此。
有感應似的,馮初垂著的腦袋抬起來了一寸。
攝影師立即撤回視線,他正慶幸自己撤得快,沒把場面搞尷尬,就聽見一道悠悠的聲音響起:「你直說是他就行了唄。」
文青手指了指馮初。
「……」
當眾被戳穿心思,攝影師下不來台了,他氣急敗壞的瞪一眼文青:「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不是那個意思!」
「哎呀,不是嗎?」文青眨眨眼,「我見你一個勁的往他那瞟,就以為……抱歉抱歉,是我胡說八道。」
完了就對馮初說:「你千萬不要誤會攝影師大哥,他沒懷疑你的頭跟脖子分家了,現在的你是屍體,脖子上有條縫。」
攝影師不敢相信的看著文青,怎麼他心裡想的,這個人都知道?
無處遁形一樣。
文青拆著口香糖的包裝紙,無辜的說:「大哥,你瞅我幹什麼?瞅你想瞅的啊。」
攝影師下意識去看馮初。
反應過來以後,他想遮掩已經來不及了。
馮初沒有解釋,他只是解開了襯衫領口,往下拉了拉,露出一片光潔的脖子。
沒有裂縫。
到了這一步,氣氛已經很尷尬了,不差再來點。
張勁揚裝作不經意的碰到馮初,情急之下按住他的後頸。
有溫度,熱的,帶著點濕濕的汗。
張勁揚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空氣里的寒意在這一刻消失無影,仿佛不曾出現過。
攝影師的臉成了豬肝色,他看著整理領口的馮初,想說點什麼替自己澄清一下,又覺得不是很有必要。
誤會就誤會吧。
他跟這個比自己小很多的男生不是朋友,活著回去了,也不會再見到。
陳仰把大家的表情變化都收進眼底,他繼續攝影師的話題。
「你們怎麼想的?」
攝影師是第一個發表看法的,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這會他只是個聽眾。
何翔睿說他什麼都想不出來。
張勁揚的臉上寫著兩個大字:同上。
他是真的不擅長猜謎解密,大老粗一個,細膩不起來。
陳仰的餘光在馮初身上停了幾秒,問他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馮初愣怔了會,確定陳仰是在問自己,他斟酌著開口:「這一定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
陳仰:「嗯。」
馮初猶疑著說:「那麼多水跟頭髮……她會不會是淹死的?」
「先淹死,再被分屍?」
發呆的趙元一個激靈:「有可能啊!那現在更衣室里的水是不是變成紅色的了?」
「沒準。」文青嚼著口香糖說,「校草,咱倆去看看。」
不!我不想!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去,趙元抗拒的往陳仰身後躲,文青手一勾,直接把他強行拖走了。
女更衣室里的水全部衝進了下水道裡面,只剩下濕淋淋的地面,空蕩跟陰冷。
趙元很娘氣的扒在文青後面,他比對方高一個頭,視線根本擋不了。
「頭髮絲呢?」
文青說:「下水道口,團著呢。」
趙元默念觀音如來佛,他想在心裡念的,結果發出了聲音。
寂靜的更衣室里,男孩子把自己知道的神仙都念了出來,不帶重樣的。
文青扯起來的嘴角抽了幾下,他沒在意扣緊他肩膀的兩隻手,逛公園似的在更衣室里走了走,長嘆一聲:「凳子上都是水,沒法躺了。」
趙元:「……」
陳仰讓他留意這個人,他倒是想留意,問題是沒多少機會。
白天對方不跟著大部隊,夜裡又各自待在帳篷里,這哪可能觀察到東西。
趙元不自覺的低了下頭,鼻子碰到文青的頭髮,沒餿味,也沒汗味。
他脫口而出:「你來這兒洗頭了?」
文青頭髮後面是乾的,前面劉海是濕的,緊貼他的大腦門:「三歲小朋友洗澡的時候,都會順帶著洗頭。」
趙元猶豫著說:「文哥……」
「停。」文青打斷他,「你這麼叫,我跟陳仰豈不是一個輩分?」
「這不對啊,我明顯比他小,你得叫我小哥哥。」
趙元在心裡狂吐槽,嘴上很慫的改口:「文小哥。」
文青:「嗯哼。」
趙元打量更衣室,覺得這裡陰風陣陣,他把音量控制得很小:「我一直想問你,像你這麼不怕鬼,是有什麼技巧嗎?」
「啪」文青吹了個白色大泡泡:「你文哥臉丑,鬼看著怕。」
趙元翻白眼。
「好了好了,告訴你。」文青扭過頭,眼睛示意趙元把腰彎下來,他神秘兮兮的湊到對方耳邊,嬉笑了一聲,說,「因為人更可怕啊,幸運兒。」
趙元一臉迷茫,我怎麼又成幸運兒了。
文青索然無趣的搖了搖頭,能問出那個問題,說明沒有遇到比鬼更可怕的人,這還不是幸運兒?嘖。
女更衣室濕噠噠的,文青不得不換地兒,他在幾個棚子跟男更衣室之間猶豫不決,最後用拋硬幣的方式做決定。
硬幣幫他選的是男更衣室。
文青喜歡在陰涼的地方待著,他除了怕無聊,也怕熱,怕曬。
趙元目睹文青在男更衣室的凳子上躺下來,他痴呆的站了一會才走。
在任務世界,除非是涉及到人殺人的生死格鬥規則,否則不太能用得上武力。
主要是靠腦力,其次是體力。
像文青那樣的異類,一般人是不會跟他槓的。
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隨他去。
只要不搞團隊。
就是他想搞,能察覺出來,阻止他的也沒幾個。
趙元望著沙灘上的隊友們,他一曬,武力是真的沒啥用,像張勁揚就是空有一身拳腳,沒對手。
何翔睿也是。
兩人那麼牛逼的體格,腹肌胸肌各種肌都很硬,卻只能通過挖沙子成為勞動輸出里的前兩名。
至於攝影師,他的體力跟腦力都是普通人範圍,馮初算是新人裡面頭腦最靈光的了。
拼圖的線索是他第一個找到的,圖能拼起來,大半都是他的功勞。
即便馮初依然有疑點,那也不能否認他在這個任務的進度條上拉了兩下。
趙元捏了捏拳頭,他是老人了,體力跟腦力都要想辦法往上提一提,一定要爭氣。
要爭氣!
「嘭」
趙元摔了個狗吃屎。
陳仰在給朝簡說話,他聽到動靜揚了揚臉:「……趙元,你在幹什麼?」
趙元臉紅脖子粗:「沒什麼!」
「怎麼還臉紅啊。」陳仰一言難盡的嘀咕了句,再次把臉對著朝簡,「剛才說到哪了?」
朝簡:「說你煩。」
「不要鬧……」陳仰從少年身上嗅到躁動的氣息,他的話峰一轉,「好吧,你鬧你的。」
我說我的。
陳仰在心裡補充完就自言自語:「柜子里的水跟頭髮,代表著什麼呢?」
「我覺得不像是在提醒我們,女屍是溺死的。」
陳仰說:「要真是溺死的,那怎麼還被人撈上來分屍,直接丟海里就好了。」
又繞回了死結上面。
陳仰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會在浴場分屍,這很不合常理,沒有邏輯。
靠著大海,埋沙子裡能算什麼毀屍滅跡法?
陳仰回想拼圖上的屍塊,難不成是某種陣法?他自我否定。
屍塊的埋藏地沒有規律,就是很隨意的埋法。
似乎只是為了把它們分開埋。
陳仰想的有點多,亂糟糟的擠在一起,頭昏腦脹。
「我要不要像老集村那樣,把屍塊埋藏地劃劃線條,看有沒有什麼交點?」
朝簡說:「沒有,不用劃。」
陳仰瞥瞥搭檔,這位總算是說了點看法。
沒交點,那就排除了一個可能性。
陳仰搓著朝簡的拐杖,冰涼涼的觸感很快被他的熱汗覆蓋,他的視線挪向大袋子裡的鐵鏟,腦子裡浮現出那個給他們提供線索的無頭男鬼。
不確定對方是這起兇殺案里的另一個當事人,還是上一批任務者。
馮初走過來說:「陳先生,我們今天還要挖女屍的殘肢嗎?」
陳仰的思維被砍斷,接不上了,他說:「要挖。」
那具女屍被分成了十五塊,除了頭,其他十四塊都有。
現在才挖出來兩塊,分別是右手跟右小臂,別的的都還沒挖。
大家按照順序去挖女屍的右大臂。
爭取日落前把她的整條右手臂湊齊,再挖她的左手臂,之後是兩條腿的各個部位……
挖出來的那兩塊骨骸在袋子裡裝著,跟鏟子,小牌子,拼圖碎片,小本子放在一起。
那是他們的所有收穫。
目前找到的線索都一一解開了,他們要找新的,比如搜集殘缺的七塊拼圖碎片。
趙元打著調動人手的主意:「我們可以不用全都挖殘肢。」
「哥,那什麼,你去找拼圖碎片吧。」
趙元看他吃力的用左手挖沙子,欲言又止。
陳仰停下挖沙子的動作:「我去找?」
趙元說:「是啊,你去吧。」
何翔睿跟張勁揚,攝影師三人都同意。
陳仰一走,拄拐的少年也會走,那真的太好了。
這兩人都是傷員。到現在為止,在挖沙子的工程上面,他們的貢獻值忽略不計,屬於可有可無的存在。
還是讓他們負責腦力環節吧。
馮初沒表達什麼意見,他兩隻手的擦傷在腕骨跟掌骨中間部位,不影響握鏟子,膝蓋上的傷口看起來也造不成多少不便,體力輸出比陳仰強很多,不是一個等級。
陳仰看出大家所想,他放下鏟子,翹著手指拍拍掌心,把黏上面的鬆軟沙子拍掉:「行,我去找碎片。」
他問趙元借了手機,指指地上的大袋子:「看好。」
趙元對陳仰比了個「ok」的手勢,它在我在。
陳仰站起來了,身上的沙子也抖掉了,搭檔還坐在地上,他狐疑的問道:「你不跟我一起?」
其他人也看過去。
其中何翔睿跟趙元都屬於情緒外露的那一類,他們的眼神充滿懇求跟惶恐。
不是吧?一起走好嗎?千萬不要留下來,千萬不要!
陳仰沒注意大家的視線,他看著少年的栗色發頂,又問了一遍。
朝簡沒表情。
陳仰福至心靈,彎腰去拉他。
兩個更衣室能開的儲物櫃都開過了,陳仰也從中找出了一大堆拼圖碎片。
剩下七塊不會在那裡。
陳仰環顧整個浴場,這會不是任務剛開始,精神狀態跟身體狀態都變差了很多,還在惡化。
不能漫無目的的瞎找。
陳仰被曬得睜不開眼,他用手擋陽光,曬黑了的臉上落下陰影:「有沒有哪裡是我們沒去過的?」
朝簡:「有。」
陳仰想問「是哪」,話到舌尖上,被他給咬死了,這已經成了他的慣性動作。
解題的時候,不能直接要答案,搭檔也不會給。
是哪呢,陳仰雙手撐著額頭,原地繞圈。
一圈,兩圈,三圈,四圈……
朝簡看得眼暈,拐杖敲了過去:「站好。」
陳仰不動了,他直直的看著朝簡,一眼不眨,眼裡也沒什麼情感波動,跟一台卡殼的機器一樣。
說白了,就是走神。
朝簡手伸過去,捏住陳仰的胳膊,把他扳了個邊:「你還是轉圈吧。」
背過身的陳仰忽然回頭:「我知道是哪了!」
是女廁。
這個任務里的任務者都是男性,沒人進過那裡。
陳仰長這麼大,第一次進女廁所,他沒有好奇跟彆扭,純碎當成是一個任務場景。
女廁所沒小便池,其他的跟男廁所一樣。
陳仰謹慎的拉著朝簡站在原地,屏息往裡面看。
入口有一個小梳妝檯。
轉彎是兩排隔間。
門都是關著的,上下空一塊,人在外面趴下來一點,就能看見裡面。
陳仰的喉結動了動,在他看過的鬼故事裡面,女廁是最不友善的地方,他的喉結動了動,艱澀的說:「那我開始找了。」
「噠」「噠」
朝簡拄著拐走進來,停在兩排隔間對面的牆邊,這個位置能讓陳仰清晰的看到他。
「把這裡當成密室逃脫。」
陳仰愣了愣:「好。」
女廁是密室,拼圖碎片是鑰匙,這兩個都是陳仰近期很熟悉的詞語,深刻入骨,他的緊張減輕了一些。
陳仰走到一個隔間那裡,敲敲門,他用嘴型跟朝簡說:「這是我在鬼片裡學的,禮貌。」
朝簡:「……」
陳仰深吸兩口氣,慢慢推開了那扇門。
一股空冷的氣味撲面而來,他提著心望去,蹲便器,垃圾簍是空的,旁邊掛著一個抽紙盒。
門上跟牆上都塗著小GG,很多,舊的新的,層層疊疊。
陳仰暫時沒時間挨個查看,也判斷不出有沒有用,他拿出趙元的手機,用指腹戳開拍照模式,把小GG都拍下來。
趙元的手機快沒電了。
陳仰不敢一直開著,拍完照片就按掉。
不知道是不是禮數做到了,陳仰一扇扇推開隔間的門,沒撞到什麼靈異事件。
僅有的一次還是自己嚇自己。
最後一間是雜物間,裡面懸著三個拖把,抹布,刷子,鐵的大抽紙盒,套著黑色塑膠袋的垃圾簍,還有個洗手池,比較簡陋。
陳仰翻找了很多地方。
但凡是他眼睛掃過的,他都找了。
風乾機,抽紙盒,隔間上面的木板橫條,空垃圾簍,拖把,水池底下……
一無所獲。
陳仰想找朝簡討論討論,冷不防跟對方身後的大鏡子對上。
他看過去,那裡面的自己也在看他。
四目相視,陳仰的後腦勺「蹭」地一涼,他撇開眼:「這要是密室逃脫遊戲,我現在就是躺屍狀態。」
說著就去翻水池邊的花瓶,幹掉的香熏。
陳仰湊到水池裡,左手往水龍頭底下伸,水「嘩啦」一下就沖了出來。
水很順暢的下去了,沒有什麼東西堵著它。
陳仰不說話,就望著朝簡。
朝簡似是被他望煩了,口中吐出幾個字:「水箱搜了?」
陳仰的呼吸一頓,忘了。
浴場的配置很不錯,他下意識把水箱當成隱藏的了,進隔間自動屏蔽。
眼瞎果然是密室逃脫里的通病。
陳仰開始一個一個隔間的扣水箱蓋,扣到第三個的時候,他在裡面找到了一塊拼圖碎片。
但他的驚喜還沒展開就凝住了。
「白色的。」
陳仰捏著碎片,上下翻了翻,這上面什麼東西都沒有。
「這不是我們要的吧?」
陳仰抱著僥倖的心理問朝簡。
朝簡讓陳仰把趙元的手機拿過來,他按開,找到拼圖的照片,放大,指尖一划,對著一處點了點。
「這裡。」
陳仰把碎片上的水擦乾淨,小心放在屏幕上面,剛好對上朝簡指的那個空缺。
這塊純白的碎片竟然真是他們要找的七塊之一。
浴場有這個顏色的物品嗎?
陳仰的記憶里颳起風暴,然而他並沒有找到對應的片段。
這裡哪有純白的東西啊……
朝簡把手機關掉:「再找。」
陳仰看著他。
朝簡拿著手機的手背打了下他額頭,力道不重:「不要看我,看廁所,想想還有什麼地方被你忽略了。」
「你玩密室逃脫的時候,我都告訴過你什麼,自己想。」
陳仰把黏在純白碎片上的注意力扯拽回來,他定了定神,繼續找。
片刻後,陳仰在另一個隔間的水箱裡找到了第二塊碎片。
還是純白的。
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席捲而來,陳仰一邊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一邊加快搜找的速度。
沙灘上,趙元五人在挖沙子。
張勁揚跟攝影師悶頭幹活,他們表現出了「快點挖出女屍右大臂」的急躁心情,趙元嘴上閒不住的找另外兩人嘮嗑。
馮初是活著的,這讓他們的猜忌降低了不少,氛圍和諧多了。
趙元說:「馮初,我想我應該知道已經你那晚為什麼……呸!」
他正張著嘴說話,何翔睿揮了一鏟沙子,一小半都被風送進了他嘴裡,氣得他罵道:「臥槽,你搞什麼?」
何翔睿給趙元使眼色,你沒事提這個幹嘛?
不提,懷疑的種子就拔不掉,團隊本來就凝聚不起來,這樣一搞,更是沒法整,趙元又呸呸了幾下才往下說。
「其實那晚你被附身了,你不知道我們喊過你,也不知道自己出過帳篷,踩過淺灘,把濕沙子帶進了帳篷。」
何翔睿的眼珠轉了轉,他那天早上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只不過要真是這樣,那就有一個不合常理的問題。
「照你這麼說,那女鬼為什麼沒殺他?」
馮初就在旁邊,何翔睿卻越過了他,看著趙元提問。
趙元對馮初說:「因為女鬼看上你了。」
何翔睿以及偷聽的張勁揚跟攝影師:「……」
趙元打量馮初秀氣的臉龐,一副有理有據的樣子:「它是顏控,喜歡你這款的。」
馮初給了他一個無言以對的眼神。
自從確定馮初是活著的,趙元就捋出了這條思路,他的信念感很強。
不然他又要去糾結。
攝影師插在沙子裡的鏟子頓住,他滲著油跟汗的鼻子抽了抽,聞到了什麼味道。
像是買回來的肉放了從袋子裡拿出來,放壞了。
攝影師把鏟子往上翹,將一鏟沙子挖起來,下一秒他猛地甩掉鏟子,踉蹌著爬起來,離沙坑遠點,手指著坐在自己那個位置邊上的馮初。
「他是鬼!」
何翔睿鏟子一抖,又揮了趙元一臉沙子,他顧不上看對方的臉色,結巴著說:「不,不是吧?」
「張勁揚,張勁揚你,你……」
何翔睿看向親自檢驗過的張勁揚。
「我沒智障。」
張勁揚兩道濃眉擰出「川」字,他把鏟子放下來,視線在攝影師跟馮初身上穿梭:「兄弟,我不懂你發的什麼神經。」
攝影師瞪著發乾的眼睛,失控的大喊:「他的傷都爛了!」
馮初蒼白的臉上儘是愕然:「沒有,我沒……」
攝影師又聞不到了,他懷疑是自己出現了錯覺,不對,肯定不是錯覺,他衝過去,一把扯掉了馮初左手上面的塑膠袋。
「看吧,你們看!都腐爛了!」
趙元三人先是對攝影師的舉動毫無防備,之後是滿臉的古怪。
攝影師被他們的表情弄懵了,他往馮初的左手上看。
沒有腐爛,就是普通的傷口。
真的是錯覺?
攝影師的神情變得恍惚,下一刻他的瞳孔猝然一縮,又聞到了,他又聞到了,不是錯覺!他想也不想的大力推開馮初。
馮初左手的蹭傷重重碰到沙子,疼得他發出慘叫。
趙元趕忙把他拉起來,黑著臉看攝影師:「你這是做什麼?搞錯了不道個歉,怎麼還動起手來了。」
攝影師已經陷入了癲狂境地,他發瘋的撕掉馮初右手的塑膠袋,又去拽對方膝蓋上的。
全弄掉了。
幾處傷口暴露在陽光下。
右手的蹭傷比左手的要嚴重一些,膝蓋上的有輕微的感染。
都沒腐爛,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
攝影師的癲狂被混亂取代,呼吸里又混入了異味,往他肺腑里鑽,他為了取得隊友的信任,竭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像個瘋子。
「你們沒聞到嗎?」
他的嗅覺是比常人要靈敏一點,可現在味道濃了,其他人該聞到了啊。
幾人眼裡,攝影師的操作實在是瘋狂,猶如厲鬼附身,他們都在戒備的觀察他,沒聽清他說的什麼。
「臭味。」
攝影師的聲音有點失常,他說:「腐爛的味道。」
張勁揚想罵他嗅覺有毛病,那話到了嘴邊說不出來了,他聞到了。
其他人都是一樣的臉色劇變。
海風很大,空氣是流動的,他們幾個人身上都有那味道。
不確定哪裡是源頭。
馮初的傷口沒問題,不是他。
可腐臭味還在。
「是女屍的右臂吧。」趙元用鏟子指指細沙,「就在底下,飄出來的。」
張勁揚說:「前兩天挖出來那兩塊的時候,沒有臭味。」
「那不代表這個就沒有。」趙元說的自己都虛。
他心底清楚,這味道不是從沙子裡出來的,就浮在上面,被海風一吹,源源不斷的往他們幾個人的毛孔里滲。
「是不是死魚?」趙元往大海那看,「或者其他海里的生物。」
「有可能。」
何翔睿贊同的說:「生物跟人一樣,腐爛了的味道沒什麼區別。」
「就像這蟲子。」
他隨手捏起一條小蟲:「爛了跟屍體一個味。」
說著就掐死,扔掉。
氣氛緩了緩,確實就是何翔睿說的那樣。
這裡是浴場,海里死了什麼生物,被海浪送到淺灘是正常的。
「嚓」「沙沙」的挖沙子聲再次想了起來。
攝影師一頭的冷汗。
張勁揚讓他別那麼緊張,順便叫他跟馮初說點什麼。
攝影師是幾人里年紀最大的,他搞了個烏龍,難堪得很,沒張那個口。
況且……
馮初似是不在意自己被接連誤會,他還是那個樣子。
趙元挖了一會沙子,腦子裡倏地閃過什麼,他手忙腳亂的站起來,快速跑出一段,找到了蟲子的屍體。
十幾秒以後,趙元用力咬了一口手指關節,直接咬破皮,他壓下衝到嗓子眼的驚呼,不動聲色的喊何翔睿,手指著腳邊的蟲子屍體:「你這是哪來的?」
何翔睿不明所以:「怎麼了,就沙子裡的啊。」
趙元死死咬幾下打顫的牙齒,一字一頓:「這是屍蟲!」
剛緩下來的氣氛瞬間緊繃。
「有屍蟲……」攝影師厲聲厲色,「我就說我沒弄錯!」
那就是屍體腐爛的味道,他沒聞錯,他是對的。
張勁揚把他們周圍的沙子都翻了,沒有蟲子,那不是底下的屍骸跑出來的。
再說了,骨骸上面乾乾淨淨的,蟲子也不會鑽裡面。
「是不是清風的屍體飄上來了?」
趙元覺得大家的身上都好臭,自己也是,他忍住乾嘔,眯起眼睛打量海邊的動向。
何翔睿瑟瑟發抖的說:「我們不用管他的吧。」
海風把他耳邊的頭髮吹開,亂糟糟的。
趙元收回打量的目光,正想問張勁揚他們要不要去看看,無意間瞥到了什麼,他問何翔睿:「你怎麼又往耳朵里塞東西了?」
何翔睿茫然:「沒啊。」
趙元伸手指了指:「塞著呢,這不是嗎?」
「大白天的,又沒在帳篷里睡覺,我塞什麼?」何翔睿說著就去摸耳朵。
摸到了硬硬的觸感,是紙團。
何翔睿什麼都沒想,反射性的用手一掏,紙團被他扯了出來。
帶出一灘爬滿屍蟲的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