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星座書上說,今天不宜上班

  李正在水裡狂奔的時候,耳邊充斥著喬橋的驚喊,厲鬼淒叫一般的電話鈴聲,以及水流的激烈撞擊聲,漸漸的,那些聲音都從他的世界裡褪去,只留下他破風箱似的喘息聲。

  「呼」「呼」

  李正奔跑的高大身形猝然一滯,今晚電話第一次響的時候,那頭的聲音不就是這樣的嗎?

  之所以聽起來很模糊,分不清男女,是因為那是多人奔跑時重疊在一起的呼吸聲?

  「小李,跑啊——」

  女孩扯破嗓子的哭聲刺進李正耳膜,他瞬間清醒,死咬牙關提速。

  二樓,陳仰盯著服務台的方位,鈴聲把他的呼吸拖得很慢很沉。

  「來不及了。」余哥盯著手機上的秒表,「要掛了。」他的臉部僵硬,「趕不上了。」

  潘霖睜大的眼裡浸滿無助跟恐慌:「要是電話沒人接,我們會怎樣?」

  沒人說話。

  這是未知的,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潘霖也意識到了這點,他撐著發軟的手腳站起來,一步步打著顫走到劉柳面前:「都怪你!」

  「關我什麼事,」劉柳一臉吃了屎的表情,「你腦子也畸形了嗎,怎麼可能就因為一通電話沒接到,所有人都要死?」

  「就算要受懲罰,那也是下去接電話卻沒趕上的人。」劉柳低哼。

  潘霖出於自保的心理,希望劉柳說的是真的,可是……那李正也太倒霉了。

  「他接過了,他是你替接的。」潘霖瞪過去。

  劉柳說:「我又沒讓他替我。」

  「你!」潘霖被他的厚顏無恥程度驚到了。

  劉柳一把推開潘霖,他自行遠離隊伍,找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坐著。

  護欄那裡,喬橋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嘴唇顫動著祈禱:「拜託……拜託拜託……」

  周圍有人驚呼,喬橋把通紅的眼睛睜開一點點,看見李正趴在服務台前,手扣住了話筒,她怔了怔,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李正接到了電話,吐泡泡聲像仙樂,慶祝他死裡逃生,他全身賁張的肌肉被冷汗跟海水打濕,一陣陣的痙攣,手抓住服務台的邊沿才沒跪到水裡。

  「電話里是什麼聲音?」余哥緊促不安的問聲從二樓傳來。

  「布魯布魯聲。」李正不敢在水裡停留,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向他靠近,他匆匆跑到樓道里,幾個大步跨上樓梯,一屁股坐下來,大口大口喘氣,肺部都要炸了。

  蹬蹬蹬的下樓聲由遠及近,李正後仰著頭,一束光亮照進他眼裡,還有他的小仙女。

  喬橋輕喘著站了一會,蹲下來看李正。

  李正潮濕的胸口劇烈起伏,噴著熱氣的鼻腔里都是腥味。

  「你臉上有水。」喬橋用手電照著說,「嘴巴上也有。」

  李正的神智稍微恢復了一點,他用手背抹了抹嘴,朝一邊呸呸幾聲。

  「真腥。」李正揪起襯衣聞聞,又去嗅自己擦過水的手。

  喬橋說:「海水嘛。」

  最後一個音落下,樓道里揪陷入了靜默中。

  水無聲,兩個年輕男女也無聲。

  李正剛結束一場短跑比賽,選手是他跟死神,他往死里跑,現在根本放鬆不下來,爆發過度的小腿肌肉還在抽。

  而喬橋望著手電的光暈,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蓋住了水潤晶亮的眼眸,她的精氣神看起來不太好,似乎是情緒經歷過巨大的波動,人有些疲,鈍鈍的。

  「嘶」李正吃痛的悶哼了聲。

  手電的光暈立即從樓下挪向李正,夾雜著喬橋緊張的詢問:「怎麼了?」

  「撞到肋骨了。」李正裝可憐的哼哼唧唧。

  那地方喬橋不方便查看,她拍拍李正的肩膀:「有驚無險。」

  「是啊,萬幸。」李正心悸的吐了口氣,就當時那個生死一線的狀況,整個隊伍只有他能冒死拼一拼。

  事後回想起來,李正後怕得要命,如果他就這麼死了,那他沒說出口的話便會被他帶到地府里去,奈何橋一走,孟婆湯一喝,前程往事煙消雲散。

  李正心口被揪住一樣疼,他突然說:「喬橋,我喜歡你。」

  喬橋遲緩的垂頭跟他對視,沒說話。

  「不是哥們的那種喜歡,我也不想做你兄弟,從來都不想。」李正撈起她拖到地上的白色裙擺,小聲說,「你第一天來景峰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

  喬橋還是沒說話。

  「我知道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只高,不帥也不富,但我,我……我會努力的。」李正吞吞吐吐,越說越沒底氣,他的腦袋耷拉下去,單腿跪在樓梯上,像公主的騎士,「其實我本來打算一輩子不說的,可是來了這兒……」

  在這裡的生死相依,以及害怕再也沒有機會的遺憾給了他勇氣。

  「就是這樣,你看著辦吧。」李正露出一副「刀在你手裡,你隨意」的架勢。

  喬橋撇嘴:「你話有點多。」

  「那你是怎麼想的……」李正呆愣了幾秒,小心往她跟前湊。

  暗淡的光暈里,女孩沒有當場逃跑,也沒牴觸的奚落他,這讓李正的內心冒出一縷希冀,轉瞬間瘋狂膨脹。

  喬橋柔軟的唇輕動,要說點什麼。

  「等等,先別說!」李正就跟被人捏住七寸一樣叫起來,「我們活著出去了,你再回答我。」

  喬橋:「……好吧。」

  李正發現他跟喬橋之間的氣氛沒尷尬,還跟平時一樣。

  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鬱悶。

  李正跟喬橋回了二樓,他看到劉柳那副事不關己的死樣,氣得豎中指。

  劉柳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把西服外套一裹,閉上眼睛蜷縮在牆邊。

  其他人紛紛對李正表示了關心,這讓他有種打了個場勝仗凱旋的榮耀感,不過這感覺沒持續多久就散了。

  電話這條線索沒參透,任務也沒做完,李正飄不起來。

  「大半夜的,一通通的電話是在搞什麼?」張總費解,「這麼多次全是吐泡泡聲,沒有意義。」

  余哥猶豫著說:「會不會是我們搞錯了重點?」

  「我懷疑重點不是吐泡泡聲,是別的?」他向其他人看去。

  「重點不是吐泡泡聲,還能是什麼?」潘霖卷著筆記本,「水嗎?」

  「我們接電話的時候都碰了,沒事啊。」潘霖自說自話,「水排除了,水裡的東西也沒出現,想來想去,只有電話里的聲音是線索。」

  余哥搖了搖頭:「我還是覺得……」

  話說一半就停了,他似乎也捋不清這裡面的名堂。

  陳仰看手機,快五點了,大樓里日夜沒區別,時間的流逝只是單純的數字變化。

  今晚大家都被電話搞得沒睡好,明天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情況。

  陳仰站在護欄邊,一眼不眨的俯視那一片水流,他不暈水,也不恐高,這會卻依然有種頭暈感,朝簡把他往後面一拉。

  「別站太近,會掉下去。」朝簡說。

  陳仰深吸一口氣,壓下反胃的不適,一隻手覆到他額頭,耳邊響起低躁的聲音:「你發燒了。」

  「……發燒?」陳仰摸了摸頭跟脖頸,又試手心,「還好啊。」

  朝簡不由分說的把他拽回玻璃牆邊,讓他把濕鞋子脫掉。

  「就這麼穿著吧。」陳仰說,「現在不能進公司,沒辦法找鞋穿,地面很濕,打赤腳容易滑倒。」

  朝簡從背包里拿出從家裡帶過來的運動外套。

  陳仰看朝簡把那外套丟在他腳邊,粗暴地把他的腳一裹,他目瞪口呆:「不用這樣……感冒而已。」這麼貴的外套給他裹腳,他都心疼。

  朝簡一言不發地把他的腳裹嚴實。

  「阿嚏——」陳仰打了個噴嚏,噴了朝簡一臉。

  「快擦掉快擦掉,別傳染給你……」陳仰急忙掏紙巾。

  朝簡按住他的手:「不用,我感冒沒事,別大驚小怪。」

  陳仰聞言,不由得說道:「我感冒也沒事啊。」

  「你不是怕吃藥?」朝簡說。

  陳仰聽清的那一瞬,手電被朝簡按掉了,他的面部輪廓被昏暗的光線蒙著,晦暗不明。

  「你怎麼知道我怕吃藥?」陳仰古怪的說。

  朝簡的後腦勺抵著冰冷的牆壁,嗓音黏在唇齒間:「你做夢說的。」

  陳仰尷尬的「哦」了聲。

  「公司有感冒藥,明天進去的時候,我拿給你。」朝簡的語調突然冷厲起來。

  陳仰裝死。

  噴嚏會傳染,陳仰打了一個,走廊上就陸續響起了好幾聲。

  現在是夏天,被海水包裹的大樓里很濕很悶,再加上他們身上的衣服又被水打濕了,皺巴巴的貼著皮膚,很容易生病。

  「這回肯定不會再有了吧。」王姐把一縷縷的濕發尾理了理,微胖的臉上滿是疲憊。

  潘霖猶如被Flag的大旗晃得眼暈,他發出一聲怪叫:「王姐你不要這麼說!」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盤旋在半空還沒落下,一樓服務台的電話就響了。

  走廊上的氛圍驚變。

  怎麼還有?

  到底有完沒完?!

  「叮鈴鈴」

  索命鬼在唱歌,每一聲里都帶著死亡跟血腥。

  陳仰忘了腳被外套裹著,他起來的時候沒站好又坐了回去,餘光無意間從幾雙濕鞋子上面掠過,頓住。

  之後陳仰的視線又返回,逐一去看那些濕鞋,數了數,他想起了一件被他遺漏的事。

  電話響的次數加上這次,剛好是十二次。

  十二……

  「這是最後一次了。」陳仰聽到了自己壓制的聲音。

  余哥急忙道:「那肯定有重要線索,誰下去?」

  隊伍里現在是老弱病殘全占,而女孩子的體力跟身體機能有限,只能跑一趟,沒辦法再衝刺。

  李正咧咧嘴:「還是我去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把喬橋的小攤子還給她,下盤有點不穩。

  陳仰說:「不能是你。」

  李正以為陳仰這麼說,是覺得他跑不了第三趟,他踢了踢腿:「我盡全力……」

  「電話次數對應的是我們的人數,所有人都必須下水接電話。」陳仰打斷他。

  李正瞬間頓住:「那……」他的腦子裡劈里啪啦閃過什麼,扭頭尋找劉柳的身影。

  隊伍里一片譁然。

  「還有兩個人沒下去!」潘霖因為驚慌,聲音有些細尖。

  電話最後一次響了,可沒接電話的人有兩個,一個是之前不肯下去被李正替跑的劉柳,另一個是一直沒出現過的女白領。

  這就意味著,兩人要爭搶。

  劉柳沒想到那一層,他挨個看走廊上的人:「不下去又怎樣。」

  「不接電話又怎麼樣?」劉柳一米七,體格單薄,職業裝撐不起來,像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此時他神神叨叨,顯得瘋癲,「現在還沒到上班時間,沒人變成怪物,那就沒有禁忌……為什麼每個人都必須接電話?沒必要吧。」

  嘴上不相信,手腳卻控制不住的發抖。

  「電話次數對應人數,你不去接,會死的。」潘霖看著劉柳,一字一頓。

  劉柳嚇得想罵髒話。

  張總指了指腕錶:「小劉,你沒時間猶豫了。」

  劉柳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走廊上奔跑了,可他還沒跑到樓梯口,就發覺到了什麼回頭看去。

  大家都在看樓下,似乎發生了什麼,他們的表情很怪。

  不對,不是似乎,就是發生了什麼!劉柳無意識的探頭,下一刻他就看見一個人影站在服務台那裡,手已經拿起了話筒。

  是那個女白領!她是從三樓下來的,最後一通電話被她接了。

  劉柳瞪大眼,呆呆的看著,他傻愣愣的轉頭去看大家。

  四周死一般寂靜。

  劉柳指間的手機掉到了地上,他哆哆嗦嗦的摸自己,掐幾下,沒事,他沒事。

  「這個果然不是禁忌,一對一的過水接電話不代表……」

  劉柳猝然靜止了,嘴還是張著的,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他的瞳孔開始震顫,驚恐的想要呼救。

  但他的身體卻飛了起來。

  這一幕落在大家眼裡就是,有個人站在劉柳對面,伸手將他推了下去。

  「嗵——」

  巨大的水聲從樓下傳了上來。

  劉柳一聲尖叫都沒發出來就掉進了一樓的水裡,水位明明不到腰部,他卻仿佛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按著,無論他怎麼掙扎都起不來。

  「嘩」「啪」

  劉柳不停的在水中撲騰。

  緊接著,二樓的所有人都聽見了吐泡泡聲。

  很響。

  那聲音像是被放大了很多倍,同步送到他們耳邊。

  或者說,他們也在水裡,就在劉柳旁邊,聽他吐泡泡。

  詭異的畫面沒有持續多久,劉柳就沉入了水底。

  水面恢復平靜。

  「團隊任務,這是團隊任務。」余哥抖著手點菸,嘴裡語無倫次,「我說了,沒有人能置身事外,他不聽。」

  李正呢喃:「這不怪我吧。」

  「怪不到你頭上。」張總道,「是他自食其果。」

  「還差點害了我們。」王姐不會同情劉柳,她只對任務規則感到恐懼跟無力,「要不是小李拼死趕在最後關頭接起那通電話,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李正見喬橋走近,他一把捉住她的手,革命戰友一般攥緊。

  喬橋安慰的話講不出來了,手疼。

  沒人注意到潘霖淚流滿面,他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嚇哭了。

  幸虧他今晚讓鄭之覃把他打暈的時候,對方沒那麼做,不然他就完蛋了。

  潘霖看向吞雲吐霧的男人,他又救了自己一命。

  「金主是不會對寵物有感情的。」潘霖在心裡默念了好幾遍,又咬舌尖讓自己清醒點,他一步步走向鄭之覃,走進刺鼻的煙霧裡。

  「覃哥,謝謝你。」潘霖小聲說。

  鄭之覃夾著煙的手捻他後頸:「謝我什麼?」

  潘霖沒有對鄭之覃的明知故問發表意見,他乖順的垂著頭,讓對方把自己後頸那塊皮膚捻疼。「你對我真好。」潘霖說。

  潘霖聽到男人狀似溫柔的笑了聲,他沒瞧見對方的神情,卻能想到是冷淡無情的,也很涼薄。

  陳仰盯著服務台那裡的女人,劉柳從掉下去到死,她全程都站在原地,沒有動也沒有叫。

  驚嚇過度,大腦是木的。

  「有一半是怪物!」女人後仰著頭,嘴張大,喉嚨里扯出尖銳的叫聲,「一半!」

  那叫聲聽起來讓人頭皮發麻,像是一隻被人掐住脖子往地上砸的小雞,鮮血飛濺,瀕臨死亡。

  李正往喬橋身邊縮:「草,嚇死了。」

  潘霖也嚇到了,他抱住鄭之覃的腰:「又是這話,她每次出現都說,搞什麼,被怪物洗腦了嗎。」

  張總有一點怵那個身材嬌小的年輕女人:「怎麼把那瘋子忘了。」

  余哥狠狠抽一口煙,白霧攏了一臉,他輕聲說:「她竟然還在水裡,不怕嗎。」

  「怕過頭了吧,忘了跑。」王姐紅著眼感概,「她命真大。」

  「……」

  陳仰聽著大家的吐槽聲,視線跟隨那個女人,直到看不見了才回到牆邊。

  裹腳的時候,陳仰的動作忽然一頓,她的脖子上沒掛工作證!

  陳仰舔了舔發乾的唇,那女人唯一的同事是兩個白羊座之一,也就是第二個死者,現在沒人認識她。

  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明天要是再碰到,得想辦法跟她聊聊。

  「啊啊」啞巴走到陳仰身旁,給他一個獨角獸小冰袋。

  陳仰接過來摸了摸,涼涼的,他放到臉上貼著:「謝謝妹妹。」

  啞巴看他能用,小眼睛彎了彎。

  陳仰目送小啞巴回到原來的位子上坐著,他低頭看看冰袋,又放到另一邊臉上磨蹭,火燒的喉嚨里發出舒服的嘆息。

  左右兩邊都有咳嗽聲,有些雜亂,不止陳仰一個人感冒,病菌在空氣里流竄。

  陳仰昏昏沉沉的靠著牆休息,迷糊間他把不冰了的小袋子丟掉。

  下一秒,陳仰的手心裡多了一抹微涼的觸感,他本能的抓住往懷裡塞。

  隔著衣服不夠,陳仰將那東西摁進自己脖子裡。

  那東西霎時僵硬,又亂動起來,蛇一樣在他鎖骨處游移。

  好癢。陳仰的眼皮像是也被一團火燒著了,眼球都是燙的,他醒不過來。

  過了會,那東西被陳仰捂熱了,一點都不涼了,他不滿的一把扔開。

  朝簡見陳仰咕噥著摸索小冰袋,他的腮幫子抽了抽,一腳把那玩意踢開,接著就把手放在牆上,等涼了再伸過去,讓陳仰抓著蹭。

  陳仰把那東西蹭熱了就丟掉,片刻後它又回到他懷裡。

  總是冰涼的。

  早上七點四十多,怪物還沒上班,大家精神萎靡的散開,各自活動。

  陳仰發燒出了一身汗,身上已經臭了,他自己聞不出來,鼻子不通氣。

  朝簡靈敏的嗅覺也跟死了一樣。

  A3樓的一樓跟三樓都有售賣機,一樓有水,三樓成了大家唯一的選擇。

  陳仰從售賣機里按了一罐八寶粥,稀稀拉拉的挖著吃,他吃了三分之一就不吃了。

  八寶粥沒餿也沒壞,純粹是他沒胃口,舌頭髮苦。

  朝簡拿過大半罐八寶粥,用陳仰吃過的勺子,吃他吃剩的八寶粥。

  陳仰喝幾口水,抿了抿乾裂的唇,捋著這個任務的脈絡。

  同一時間,余哥路過二樓的垃圾間,他隨意的看了眼,裡面的兩個大垃圾桶已經滿了塌陷下來,周圍掉落著一些拉幾,一陣陣惡臭往外飄。

  余哥受不了的捏著鼻子,他剛要轉臉離開,忽地愣住。

  「嗯?」

  余哥往垃圾間走近幾步,看清了垃圾堆里的一樣東西,他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是張總的領帶!」

  怎麼會?余哥用力吞了一口唾沫,張總一直都有系那條領帶,剛才還在襯衣的領子下面掛著,現在怎麼會埋在垃圾堆里?

  「而且已經髒破這樣。」像是很久前就扔在這裡了。

  「那我這兩天所見到的張總……」余哥想到這,渾身的汗毛「蹭」一下豎了起來。

  余哥跑進垃圾間,撿起領帶就跑,他要趕緊把這件事告訴大家,不能耽擱。

  「小余?你跑什麼?」

  一道男聲在他背後響起,聽到這個聲音,他不由惡寒。

  是張總!

  余哥反應很快,他迅速把領帶卷了卷往口袋裡一塞,然後才轉過身。

  「啊!我……我……」

  余哥想要隨便想個藉口,但他卻傻住了,心中翻起驚恐,他看見張總正繫著那條……和他身後一模一樣的領帶!

  余哥恐懼無比,他轉身就逃,絲毫不管張總在後面怎麼叫他。

  李正在樓道里碰到了余哥,他嚇一跳:「幹嘛呢?」

  余哥一停頓的功夫,張總就追上來了。

  氣氛很怪異。

  李正戒備的跟他們拉開距離,捏緊電筒:「什麼情況?」

  張總一頭霧水:「不知道,我還想問呢。」

  他們兩人全部盯向余哥。

  而余哥卻往李正那靠近,他警惕的看著張總,說出了領帶的事。

  張總一臉莫名其妙:「就這事?」

  「只是這樣你就懷疑我是怪物?」張總拽了拽領帶,「我喜歡這種款式,所以一下子定了三條,壞了一條,還有一條就放在公司的抽屜里。」他的言語中不見絲毫慌張,看余哥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神經病。

  余哥的警惕跟質疑沒有減少半分。

  李正是信張總的,他覺得余哥誤會了,老總的領帶是定製的,有個三五條很正常,不能就因為一條領帶下定論:「余哥,等會到了上班時間,你跟張總去他公司看看不就知道了。」

  余哥一臉的蒼白。

  李正的手電投出的光亮很模糊,隨時都能滅掉。

  「完蛋,沒電了,你們誰有電池,給我一塊。」李正摳著電筒。

  張總有,可他不想拿出來,於是他撒了謊。

  余哥沒電筒,只有手機,他幫不上忙。

  李正把電筒按上,他正想說點什麼,就聽到喬橋喊他。

  「要不我們先上去?」李正恨不得立馬飛到小仙女身邊,他看了看僵持著的余哥跟張總,提議道。

  張總說:「我跟小余講幾句。」

  李正看向余哥,見對方對他點了點頭,沒有像剛才那麼驚恐不安,似乎也知道是誤會一場,他就先行離開了。

  「余哥!」張總冷笑,「你有點意思啊!」

  「你……」余哥語氣一滯。

  張總走近兩步逼向余哥,眼睛瞪著他:「你觀察的還挺仔細啊,我們才相處兩天,你都能認出我的領帶了。」

  「你的領帶下面有個標誌,是你公司的logo,誰都能記住的。」余哥訕訕道。

  「是嗎?你既然知道的這麼多,那你知道……」張總語氣一頓,緩緩道,「今早那個趴在二樓女廁門口的人是誰嗎?」

  「你看到了?」余哥忽然惶恐起來。

  「是啊,看到了。」張總鄙夷的說,「而且看得很清楚。」

  張總很氣憤,他只是扔了條領帶而已,這余哥就一口咬定他是怪物變的,還當著隊友的面說。

  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品行。

  張總越想越氣,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這傢伙竟然想要偷窺女性,虧他還抱著對方為人處世各方面都不錯的想法,認為偷窺興許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所以他打算把這件事隱瞞下來,不對外透露。

  「你猜,我會不會揭發那個色狼?」張總步步緊逼。

  「你……」余哥聽了他的話,嚇得退了兩步。

  樓道里的兩束光是散著的,一道打在樓梯邊的牆上,一道打在身前。

  「你……你真的看見了?」余哥語氣遲疑。

  「看見了,」張總輕蔑反問,「不就是你嗎?」

  余哥不再說話,他只是把頭壓得很低很低,看不見臉。

  「害怕了?不說話?」張總把手電往上舉了舉,心中沒來由得湧出了一點不安。

  余哥還是低著頭,一直沉默不語,許久之後,他才慢慢說道:「看到了也好。」

  張總心中一驚,他覺得余哥的聲音又低又悶,像是從悶鼓中發出的,有種含糊不清的詭異感。

  「反正也到你了。」余哥語氣里沒有了波動,平得像一條直線,這讓張總很不適應,而且他也沒聽清對方說的什麼。

  「你怎麼……」

  張總剛想詢問,就看見余哥終於緩緩地抬起頭,他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

  余哥的臉沒有了,只留下無數的孔洞,每個孔洞一張一吸,仿佛是在呼吸一般。

  孔洞中不斷滲出的液體,濕透了他的衣領。

  「反正也到你了。」

  類似於余哥的怪物,晃了晃身子,再次發出低悶的聲音。

  還是余哥的聲音,卻不像是從嗓子中發出的。

  張總嚇得腦子一白,余哥是怪物這個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半天才想起要喊救命。

  可當他剛要喊的時候,余哥的脖子忽然甩出,滿是孔洞的臉迅速扭曲脹大,就像一個大大的吸盤一樣,死死地吸在了張總的整張臉上。

  「嗚……」

  張總嗚嗚了兩聲,再也發不出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