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規?
陳仰看著門口的那灘透明粘液,腦子裡飛速運轉。
「王浩違背了什麼規則?」李正頭暈腦脹,「他吃了沒有觸犯禁忌的人?」
陳仰猛地看向他。
李正被陳仰看得頭皮發麻:「我說錯話了嗎?」
「沒有。」陳仰說,「可能就是那樣。」他向朝簡投過去確認的眼神。
朝簡沒給半點回應。
陳仰便知道,搭檔要他自己分析總結。
鄭之覃挑了挑眉,這兩人的相處模式還真是讓人驚嘆,他心血來潮的起了幼稚的捉弄心思,老師不給學生答案是吧,那他偏要把答案遞過去。
「只能干擾,不能誘導。」鄭之覃一開口就成了焦點。
癱在地上的余哥啞聲問:「誘導什麼?」
「誘導任務者觸犯禁忌。」鄭之覃看著陳仰說。
陳仰一口氣悶在了喉嚨里,他現在的感受就像是正在解一道題,解到一半思路明朗的時候,突然有人把答案說了出來。
這讓他頓時就失去了繼續往下演算的熱情。
腦力都鈍住了。
陳仰沒注意到朝簡跟鄭之覃隔空甩眼刀,他坐下來喝水,任由大腦放空。
「怪物有怪物的規則,它為什麼要犯規?」精神很差的喬橋忽然出聲。
李正見她終於肯說話了,他趕忙回道:「可能是怕沒辦法完成工作量,就鑽空子,作弊。」
喬橋用紅腫的眼看他:「工作量?」
「指標吧,」李正思考著說,「必須吃掉幾個人。」
「如果我們很快發現禁忌,避開,那就不會有人死了,而我們越晚破解線索找出禁忌,就會有越多的人觸犯禁忌死掉。」
李正說:「所以怪物的工作完成度跟它自身密切相關,它要在我們查找線索分析探討的時候進行干擾,亂帶節奏,拖延我們的進度,甚至利用別人做擋箭牌隱藏自己。」
「怪物的工作是腦力勞動。」他耙了耙頭髮。
大家:「……」
肖環嶼工作期間,規則給任務者制定的禁忌是踩水,這個禁忌容易被發覺,也容易在發覺後依然會不小心觸犯,它根本不需要作弊就能完成指標,最終順利下班了。
王浩的工作難度比肖環嶼的要大,無頭六邊形「A」雖然不容易解出來,可也不容易觸犯。
至於隱藏禁忌「上班累啊」,那是個坑,既坑怪物,也坑任務者。
「原來這是怪物的身份提示。」潘霖找出服務台的視頻,畫面停在王浩的後腦勺上面,他的手抖了一下,點刪除。
「這麼明顯,我竟然都沒看透。」潘霖扶著腰往牆邊挪了挪,後背靠上去,他兩眼無神的望著頭頂的海水,「做任務太難了……」
一股灰暗的絕望從潘霖身上散發出來,迅速籠住這一片區域。
「其實我第一眼看到視頻里的王浩動嘴的時候,腦子裡第一個出現的詞就是『白羊』,」喬橋苦笑,「只不過我覺得不可能就沒說。」
「我也想到了,也自動屏蔽了。」余哥挫敗的嘆息,「都沒過腦就拋開了,之後再也沒撿回來。」
視頻是王浩發現,視頻里是他的臉,誰能想到他發出的口型就是他自己的星座。
簡單嗎?簡單。
那為什麼沒有輕易發現?因為答案簡單到不符合固定思維。
規則太可怕了,它把人的思維模式摸得透透的。
喜歡逆行,反著來。
有時候最不可能的,就是答案。
可大家現在懂了這個道理,下次找線索的時候還是會被困住。
「視頻這條線索指明了一個信息。」陳仰說,「王浩當時不是怪物,也沒看出這是規則給任務者們的,有關他身份的提示,否則他會隱瞞視頻。」
陳仰抵在下巴上的礦泉水瓶被朝簡拿走了,他及時抓住對方的腿才沒栽到地上:「怪物只有到了時間才知道自己是怪物,之前是不知道的。」
潘霖不知何時拿著小本子做筆記:「什麼時間?」
「早九,上班時間。」陳仰說。
走廊上一片死寂。
十幾秒後,昏暗的光線里響起「叮」一聲響,鄭之覃點燃了一根煙。
這是四周的唯一響動。
陳仰的腦中浮現出這個任務的兩個提示,一是他們要在半棟A3樓里生存四天,如今剛好走完了二分之一。
這二分之一的進展直接把另一個提示背後的含義推了出來。
23除23,人數除人數,等於1。
陳仰從潘霖口中得知這個提示開始,他就一直在想,「1」代表著什麼。
大家也分享過自己的腦洞,一部分認為是要他們互相攻擊,互相殘殺,個別人覺得是1V1模式。
那兩種猜測都沒能被驗證。
陳仰有一點血絲的眼裡閃著亮光,根據這兩輪來看,「1」的意思是——不論任務者的人數怎麼變,其中都有一個人是怪物。
陳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朝簡將喝得只剩下一小半的水丟進陳仰懷裡。
陳仰摩挲了幾下瓶身,扭頭跟他耳語:「1解得對不對啊?」
「你覺得對就對。」朝簡說。
陳仰觀察朝簡的神色:「怪哥哥解得慢了。」
朝簡無聲的扯唇笑了聲,一掌撥開近在咫尺的臉,沒用什麼力道,像摸。
周圍靜悄悄的。
手電的光打在牆上,散在疲憊的一行人中間,將他們的表情照得模糊不清。
到目前為止,算上那個不參與集體活動的女白領,存活的是十二人,明天早上九點的時候,他們這些人的其中一個會成為任務里的第三個怪物。
過了會,潘霖聲如蚊蚋:「誰都有可能嗎?」
李正跟他同時出聲:「怪物是隨機的,還是任務一開始就定好了人選?」
這兩個問題都沒人回答。
陳仰瞥了瞥他的搭檔,又瞥了一眼吐著煙圈想事情的鄭之覃,他沉聲說:「目前還不清楚。」
潘霖就跟上學提問似的:「那明天上班的時候,是人會突然變成變異,還是說……一開始就是怪物變成人待在隊伍裡面,它以為自己是人,等到那個時間才意識到自己的真實身份,然後就從任務者的陣營轉到怪物陣營?」
那是兩個概念,性質完全不一樣。
周圍的空氣瞬間被抽走,缺氧的窒息感席捲而來,一個兩個的開始出現呼吸困難,四肢發軟的現象。
要是後面那種情況,那昨天的肖環嶼跟今天的王浩就都不是人。
真正的他們沒來上班,或者……在任務開始時就死了?
「寶寶,愛學習是好事,但是,」鄭之覃拽起潘霖,拎小雞一樣拎著他往樓道方向走,「有問題就自己找答案,要做一個愛動腦筋的好孩子。」
潘霖掙扎了幾下:「覃哥,我要是成了怪物,你會怎麼對我?」
「你應該想,你要是怪物,你會怎麼對我。」鄭之覃走到樓道里,把他一丟。
潘霖吃痛的慘叫了兩聲,他扶著牆站好:「覃哥,你放心,如果我變成怪物,我肯定會偷偷告訴你禁忌是什麼。」
說完就窘迫的垂下了頭,這話假得他都難為情。
真做了怪物,哪還能顧得了那些。
搞不好他為了工作指標,還會引誘鄭之覃觸犯禁忌……啊那不行,那就違規了,不能違規。
潘霖忍不住想,如果鄭之覃成了怪物,他希望對方戀丑的癖好能保留。
到那時,鄭之覃說不定能看在他最丑的份上,放過他一馬。
潘霖一抬頭發現鄭之覃站在樓梯下面兩層,叼著煙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像是把他的心思猜了個透,他慌張的把手電往下打,將自己的表情藏在暗中。
鄭之覃轉身下樓。
潘霖鴨子走路的跟在後面,不假思索的說:「覃哥,要不你把我打暈吧……」他意識到自己說的什麼,一想覺得是上上策,激動得聲音發抖,「我一直暈著,不說話也不走動,那不就能躲開禁忌,挺過剩下兩天了嗎!」
鄭之覃停在樓梯上面,側過頭笑:「你倒是會耍小聰明。」
潘霖無法揣測男人的想法,他小心翼翼的問:「那行得通嗎?」
鄭之覃說:「行不通。」他拐到一樓,繼續走,漫不經心的說:「任務會有變數。」
潘霖心怦怦跳:「什麼變數?」
走在前面的男人沒有回答。
「覃哥,我要是死了,你能不能把你送我的那套房子跟奢飾品都賣掉,錢捐給慈善機構?」潘霖嗚咽。
鄭之覃:「怎麼?」
「我想積點德,下輩子能投個好胎,不要再是不對稱的畸形臉,」潘霖擦擦眼睛,「那我就會有朋友了。」
鄭之覃說:「你死了,現實世界的一切都會被抹掉,房子什麼的不會是你的。」
潘霖望著男人的後腦勺:「噢……」
陳仰聞著鄭之覃留下的煙味,嘴有點干,他從背包里拿出煙盒跟打火機:「鄭之覃打算訓練潘霖?」
「你管那個姓鄭的醜八怪幹什麼。」朝簡的語氣很差。
陳仰啞然,他的腦中不由得蹦出「一正一反」這個規則,又想到朝簡的審美,鄭之覃的審美,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心底炸開。
朝簡任由陳仰湊近打量自己。
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到三分鐘的時候,朝簡忍無可忍:「你在瞎想什麼?」
陳仰小心試探:「你也戀丑?」
朝簡隱約做了個深呼吸:「放屁!」
「口水都噴上來了。」陳仰抹了把臉,手從眼鼻一路往下抹,經過嘴唇那的時候,他發現朝簡盯著他看,不解的動動眉毛。
朝簡仰頭望著海水。
陳仰扣動打火機,忽地聽朝簡說:「我不戀丑,我審美正常。」
「……」放屁。
陳仰很想把那兩個字回給朝簡,他搖頭,這傢伙竟然連個好點的說辭都不找,哄他就跟哄三歲小孩似的。
「不信?」朝簡睨他。
陳仰說:「我很想信,可……」
「你不醜。」朝簡打斷他。
陳仰愕然了幾秒,他摸摸鼻尖:「那我相信你審美正常了。」
「不對啊,那其他帥哥美女怎麼在你眼裡……」陳仰張著嘴,沒發出聲音,他感覺自己觸到了什麼,卻又不知道那是什麼。
或許他知道?
陳仰按著打火機,火光在他眼裡跳躍,他看著朝簡。
朝簡拿走陳仰的打火機,將那簇火苗送到他嘴邊的煙下:「其他人跟你有關係?」
陳仰嗅到菸捲被燃燒的味道:「沒有。」
「那你問什麼問。」
陳仰摸摸朝簡的頭髮:「好好好,不問。」他吸了吸菸,感嘆的說,「還以為對你來說,我也是醜八怪。」
朝簡抓住還放在他發頂的手,捏著那隻手的尺骨,不易察覺的摩挲了一下才放下來。
陳仰正想拉著朝簡下樓,余哥喊住了他。
「陳先生,」余哥指著牆邊的三人說,「張總跟王姐,劉柳都昏厥過去了,是把他們放在這過夜,還是?」
「背到樓下去吧。」陳仰說。
余哥挑了體重最輕的劉柳,儘管如此,他把人背起來的時候,兩條腿還是直打擺子。
陳仰打量余哥,他長得也算是人高馬大,怎麼連劉柳那個體格的都背得這麼吃力,虛壯?
余哥咬牙背著劉柳往走廊盡頭走。
陳仰沒再看,他低頭去背王姐,朝簡那眼神就跟要吃人一樣。
啞巴跟喬橋離得近,冷不防吃了一嘴寒氣,她們連忙把王姐從陳仰手裡接過來,一人一邊攙扶著下樓。
陳仰反應過來的時候,張總已經被李正撈了起來。
「沒我什麼事了。」陳仰剛說完,背上就趴上來一具溫熱的身體。
少年長手長腳纏住他,熟練又利索。
陳仰把人背起來,腳步平穩的走在隊伍最後。
「從王浩的表現來看,怪物也有蠢的。」李正背著張總咕噥,「突然感覺活著出去的希望大了一點。」
喬橋把王姐的手臂搭在自己肩頭,抿了抿嘴:「星座書上說,今天是白羊座的幸運日,大吉大利。」
「王浩違規被清理了,沒有順利下班,可見星座書有時候不靈。」李正說。
喬橋無精打采。
啞巴停住腳步,在喬橋看過來時,她輕輕的「啊」了幾聲。
「我沒事。」喬橋故作輕鬆,「沒事的。」
「仙女,星座書也有靈的啊,」李正回頭咧嘴,「昨天不宜上班,這一點就很靈。」
他吐了口濁氣:「我們真不該來上班。」
「李正!」喬橋臉色刷白,娃娃音比平時更細更尖,「別發牢騷!」
李正聽出女孩的關心跟緊張,身形一頓,他會意的說:「我愛上班,我喜歡上班,我愛死了,誰都不能阻擋我投奔工作的腳步。」
「……」
大家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在大廳里休息。
門口那灘液體已經消失了,跟它一起消失的還有幾具無頭屍以及血色六邊形。
陳仰坐在朝簡旁邊,看他整理追星日記的信息點,嘴邊的煙積了長長的菸灰,隨時都會掉下來。
啞巴一過來,那撮菸灰就掉到了陳仰的褲子上面,他揮手拍掉菸灰,話音還沒出來,煙就被朝簡捻著從他唇齒間抽走了。
陳仰轉頭看小啞巴:「怎麼蔫了吧唧的?」
啞巴沒吱聲,她在數朝簡一天吃幾次陳仰的口水,發現數不出來,太多次了。
而且陳仰竟然一點都沒覺得不妥。
朝簡真有本事。
哪天陳仰被吃了,估計也不會有多少心理鬥爭。
「妹妹,你在想什麼,臉怎麼紅得跟番茄一樣?」陳仰忍俊不禁。
啞巴捂臉晃了晃頭,她拿出便利貼本寫字。
【哥哥,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從小就有異於常人的直覺?】
「記得。」陳仰說,「火車站那個任務里,你說你接近我,是因為你的直覺告訴你,跟我交好,活著出去的機率大一些。」
【這次我不行了,我的直覺廢了。】
陳仰回想小啞巴之前說的話「怪物不是多出來的」「它就在我們中間」「一開始就在」「不止一個」,全中。
「你很厲害了。」陳仰笑著說。
啞巴擺手,不厲害,她跟想告訴陳仰,她感覺自己走不到最後,確切來說,是活不過這個任務。
陳仰從小啞巴的身上感受到了強烈的不安,他想安慰卻說不出話來。
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樣,最後一天又是什麼形勢。
陳仰保持著跟小啞巴說話的姿勢,視線里是她脖子上的工作證,晃啊晃的。
啞巴以為陳仰想看,就拿下來給他。
陳仰隨意的接住,翻了翻,他的腦子裡猛然閃過什麼,手一抖,工作證掉到了地上。
他忽略了一個很可怕的細節!
大家的工作證大多都沒貼照片,掛著證件的,有可能不是證件的主人。
啞巴被陳仰的神色嚇到了,她顧不上撿自己的工作證,急切的寫字。
【哥哥?】
陳仰斂去眼裡的思緒:「沒什麼,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他環顧視野里的門窗,全是深暗的海水,海里像是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他們。
「叮鈴鈴——」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讓大廳里的氣流瞬間凝固。
沙發座椅上的眾人全部站了起來。
服務台的電話在響,大家卻都沒動。
「電話是下一個怪物的身份提示?」李正狂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那萬一掛了是不是就不會再有了?」潘霖瞪大眼,「要趕緊去接,快點去才行!」
然而說這話的潘霖跟聽眾都沒採取措施。
誰去接?
電話還在響,陳仰去了,他邁開腳步的那一刻,背後就響起了拄拐聲,搭檔時時刻刻都跟著他。
陳仰停在電話機前,接通,開免提。
電話那頭是呼吸聲,有人在喘氣,一聲接一聲,像是從喉嚨里艱難擠壓出來的,像拉破的風箱。
「呼——呼——呼——」
通話時間是五秒。
陳仰錄下來了,五秒的喘氣聲,很模糊,隔著一層阻礙一樣,不確定是男是女。
「要是我平時聽到這個喘息,會以為對方做某種運動。」李正咳了聲。
「運動?」陳仰福至心靈,他看向在場的老運動員鄭之覃。
鄭之覃挑唇:「我超過四次都不會喘成那樣。」
人證潘霖對陳仰點點頭。
陳仰:「……」
「是不是在……」喬橋不確定的說,「爬樓?」
「錄的是任務者剛才的爬樓聲?」李正順著她的思路往下想,臉色一變,「可是,剛才大家都爬樓了啊。」
「你們聽聽我的像不像。」他說著就呼氣喘氣。
自己懷疑自己。
「要不我們都把自己的喘氣聲錄下來,跟電話里的做個對比?」余哥提議道。
這個提議被採用了。
只不過錄完喘氣聲以後,他們並沒有鎖定目標。
服務台的電話沒有再響,大家回到沙發椅那裡坐下來,昏厥的還昏厥著,醞釀睡意的醞釀睡意,交流的交流。
快十點的時候,陳仰跟朝簡去上了個廁所。
「別試手機密碼了,明天再說。」陳仰洗把臉,透過鏡子看朝簡眼底的青色。
朝簡「嗯」了聲。
陳仰掃了眼朝簡還拖著的左腿,想到了鄭之覃,那傢伙的胳膊腿跟臉都手傷了,卻跟沒事人似的。
鄭之覃的痛覺系統很不正常,八成是心理作用引起的。
陳仰懷疑鄭之覃曾經在某種生死邊緣催眠自己「不疼」,久而久之,產生了一種自我麻痹的防護牆。
後頸被掐,陳仰回了神,他剛想聊聊鄭之覃,冷不丁的對上朝簡陰沉的目光,脊梁骨頓時一涼。
「怎麼了?」陳仰問。
朝簡的眼角泛著些許猩紅:「想咬你。」
陳仰:「……啊?」
「弟弟,你冷靜點,有事好商量,咬人是不對的。」陳仰把脖頸從朝簡指間掙脫開,妹妹很喜歡咬他,小時候還好不疼,就當是磨牙了。
大了就……
妹妹還執著於咬同一個地方,真的是,陳仰現在想起來都很酸爽。
朝簡盯了陳仰片刻,往他背上一趴:「走吧。」
陳仰背起他,想了想,還是認真勸道:「以後不能有那種想法。」
「大孩子不能咬人,成年人更不能咬人,」陳仰邊走邊說,「你給我咬一個手錶,我會忍不住還你一個,那多不好,你說是吧。」
耳邊拂過溫熱的呼吸聲,十分悠長,背上的人睡著了。
陳仰:「……」
後半夜陳仰睡得很不安穩,水汽像是形成了一張無形的紙巾,捂住了他的鼻子,他無意識的張開嘴呼吸。
身體被撈了起來,陳仰瞬間驚醒。
「是我。」朝簡攔下他肌肉反應下揮過來的拳頭,「上樓。」
陳仰根本沒有思考就對其他人喊:「上樓,快上樓!」
他對朝簡的那股信任早已深入骨髓,爬進心臟,纏上靈魂,凌駕於他的感性跟理智。
然而臨時隊友們並沒有這樣的信任,他們有的憑著直覺去了樓上,有的還在遲疑緩慢的問是怎麼回事。
「水!」已經跑到二樓的李正大叫,「水進來了,快上來!」
樓下的張總跟王姐慌忙往樓上跑。
一樓被淹了。
所有人從二樓往下看,臉上沒有半點剛睡醒的痕跡,他們被眼前的異變攪亂了心緒。
余哥驚魂未定:「水哪來的?」
李正搖頭,茫然的說:「不是不能進到大樓裡面嗎?」他指了指頭頂,又指窗外,「海水還被擋在外面。」
【一樓的水好像是從下面滲上來的。】啞巴舉著便利貼本。
「滲這麼多?」喬橋嘟囔,「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大家全都沉默不語。
陳仰低聲跟朝簡說:「我想下樓。」
朝簡什麼也沒說的收起拐杖,對他張開手臂。
不多時,陳仰跟朝簡站在一樓的樓梯上面,他拿著朝簡的拐杖戳進水裡,再把拐杖拿回來,瞧了瞧上面的水跡。
「水有膝蓋高。」陳仰說。
「那還可以。」余哥湊近,「我們要下去嗎?」
「先觀察一會。」陳仰把拐杖給朝簡,眼睛盯著水面,他猝然屏住呼吸。
水裡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