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簪花小楷
對於白大太監的話,皇上認同的點了點頭。
但這真真假假分不清楚最難辦,因此陸白所言的長生之說,皇上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吩咐白大太監,「你去吧。」
白大太監答應一聲,剛要走又被皇上喊住了,「錦衣衛無故捉拿東廠廠公,這事兒估計不會那麼容易過去,御史台的人總要參上幾本的。」
白大太監明白了,這是要殺一殺陸白的威風。
他點頭,「老奴醒得了。」
他退了下去,等到了內書堂,不等進去就聽見老祖宗黃供奉正在堂上怒斥,「好你個陸白,敢來內書堂抓人,你當真無法無天了!」
陸白懶洋洋的聲音傳來,「這位公公息怒,咱也是奉皇上之命來照單抓人的,不如乖乖的跟我去了,若東廠廠公污衊,那自會完好如初的出來,若是真的——」
他輕聲笑了笑,「那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兒都要有下獄的覺悟。」
「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你們錦衣衛極擅長捕風捉影,我早看不慣了,想不到今兒捕風捉影到我內書堂頭上了,我告訴你,別以為身後有師門,你就可以膽大妄為,要從內書堂抓人,先把你頭給我卸下來!」黃供奉說這話的時候有些色厲內荏。
陸白依舊語氣平穩,「我憑的不是師門,我憑的是皇上的命令。」
他語氣之中帶著一些調侃與戲謔,「難道內書堂連皇上的命令也不聽了?」
「少給我提皇上,定是你的蒙蔽了皇上。」黃供奉怒不可遏。
他是真的憤怒。
這案子一旦查起來,他免不了吃瓜落,即便不吃瓜落,以後的口糧減少不說,估計還要付出一些代價才能遮掩過去。
陸白挑下眉毛,「莫不是你也在這名單上,所以急得跳腳?」
「你,你污衊誰呢!」
黃供奉怒了,他剛要抬腳,一把劍盯上了他,是那位今早上見過的二先生。
按理說,黃供奉作為飛升境圓滿的修行者,應當不忌憚這二先生才對,然而一想到早上在牌坊上見到的劍意,黃供奉就下意識的想往後縮。
那道劍影太可怕了。
他至今想起來都心有餘悸,也因為如此,他並沒有把他當時面對劍影時的狼狽告訴白大太監。
他現在也在納悶。
按理說,他已經是飛升境圓滿的修行者了,這世上或許有人在道意勝的過他,但也是極微笑的差距罷了,畢竟能修行到飛升境的道意都是高明的。
然而那牌坊上的劍影卻不同。
那劍影絕不是飛升境所應有的。
那道劍影給他一種超脫於他現在境界,高於他現在境界的威壓,壓得他動也不不敢動。
因為對那道劍影的忌憚,在二先生的目光鎖定他以後,他腳步停下來。
「行了!」
白大太監正好走出來。
他讓眾人都歇了,「陸大人的確是奉了皇命的,諸位不要阻撓。」
他回過神對陸白拱手,「陸大人,請吧。」
陸白點下頭,「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把東廠廠公招供的名單取出來,照著上面找人,怎料頭一個就已經死了。
「真不巧。」
白大太監笑著向陸白拱拱手,「這位公公早在幾天前就因為內庫案被杖斃了。」
這皇宮大內,每天死個把人根本不稀奇,白大太監有太多的機會把同食兒魔案有關係的人給弄沒了。
當然,因為同食兒魔有牽連,所以這些人必定是重要位子上的人,而且多為內書堂老祖宗們的弟子,他們若死了,無論如何對內書堂都是一個打擊。
打擊不止於此。
陸白又念了一個名字,在沉吟片刻後白大太監把這人指了出來。
這個太監在內書堂不能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但也是一條小魚,這種小魚放棄了也算給陸白一個交代,若不然陸白叫了半天的名字卻一個人也沒抓到,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
只是這樣一來就有些麻煩,那就是這些交出去的人必然會牽扯出別的人,到時候又少不了一頓掃尾,把與之有關係的人除掉。
這也是白大太監所言的,內書堂將因為陸白這一次查案而元氣大傷的原因。
然而,白大太監卻不得不為。
一來他也覺得內書堂這些年太不加收斂和貪得無厭了,甚至有在內書堂內部食兒成風,乃至於堂而皇之的趨勢,這必須得及時遏制住了。
二來也是為了應付陸白。
他現在只想快點兒把食兒魔的案子揭過去。
陸白又叫了一個名字。
這次白大太監毫不猶豫的把人交了出去,這太監是他徹底把持內書堂的阻礙,正好現在借陸白的手把他出掉。
接著,陸白又叫了幾個名字,有的緊要的報名死了,有的交了出去,還有的著實外放到了外面諸城的東西兩廠,根本不在京城內。
對此陸白記下來,準備讓錦衣衛把這些人抓回來。
陸白忙得熱火朝天,
旁邊的太監和公公們卻都圍了過來,隱隱之中把陸白團團圍住,目光中透著怒火,恨不得把陸白給生吞活剝了。
陸白身邊正好有一個大的銅香爐,若不然還真被他們圍的喘不過氣來。
他不理會這些圍著的人,在白大太監交出一個人後他就讓帶來的錦衣衛綁了雙手,接著繼續叫下一個人名。
每有一個人被押出來綁了,圍觀的太監們怒氣就高漲幾分。
若不是白大太監在努力維持著,估計早動起手來了。
「錦衣衛的來內書堂抓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陸白正抓著人,一個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的送到了每個人的耳畔。
陸白回頭,見一個頭髮濃黑,精神矍鑠,雙眼炯炯有神的太監從門口走進來。
他步履穩健,卻偏偏拄著一根拐杖,拐杖上刻了一頭龜,栩栩如生。
陸白瞥了他一眼,問旁邊的白大太監,「這位是?」
白大太監對這太監很恭敬。
他行了一禮後才對陸白說:「這位是內書堂的老祖宗范老。」
陸白聽他這話的意思,好像這位范老在錦衣衛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不過,陸白沒再多看他一眼,「滑不滑稽,得看做了什麼事兒,而不看誰抓人。若不然,你們這些人還不無法無天了?」
他說罷不再理會范老,繼續念名字。
「哼!」
范老一敲拐杖。
陸白只覺腳下生根把他牢牢的抓住了,接著就要摔他一個跟斗。
唰!
一道無形的劍氣閃過,接著陸白腳下的異樣就消失了。
陸白回頭看了看二先生,顯然他同那位范老剛才有了一番交鋒,而且看樣子並沒吃虧。
白大太監急忙走了過去,「范老,陸侯爺是奉陛下之命來抓人的。」
他示意范老不要太衝動。
若傷了陸白,若惹的陸白繼續糾纏下去,那就得不償失了。
「哼,陛下之命也有錯的時候,也有被身邊佞臣蒙蔽的時候。」范老說話中氣十足,而且語氣中頗不把皇上太放在眼裡。
「這——」
白大太監有點兒傻眼,他沒想到范老反應這麼激烈。
他提前打過預防針了啊,還提前過來囑咐了,讓他們壯士斷腕,有些人該捨棄就捨棄,只要不牽扯到內書堂的客卿、長老和老祖宗就沒什麼事兒。
現在范老站出來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們不想利益受損?
白大太監一時間猜不透他們的心思。
這位范老在內書堂的地位很高,當年衣冠南渡,內書堂太監擋渡江十八羅漢的時候,范老就是那群人的領頭人。
「不過,既然是皇上下的命,我們也沒有阻攔的道理。」范老的下一句話讓白大太監懸著的心放下來。
然而,他的心很快又提起來,因為范老說了一個「但是!」
「但是,他錦衣衛敢來咱們內書堂抓人,若不給他們一點兒教訓,以後咱們內書堂的面子往那兒擱?」他說話擲地有聲。
旁邊圍觀的太監們聽了,齊聲應是。
「那你想怎麼做?」陸白回頭看他。
范老冰冷的目光緊盯著陸白,「你們錦衣衛想要把人帶走,可以?跪下來叩三個響頭,我親自把人給你送到錦衣衛。」
如此一來,內書堂的面子自然就有了。
「我若不呢?」陸白問。
「你也可以把人帶走,不過你就得吃些苦頭了。」范老瞅了一眼至始至終默默無聞站在陸白身後的二先生,「就算你有這人護著,也免不了吃苦頭。」
「說得有理。」黃供奉站出來。
他冷笑,「內書堂雖然是皇上的內書堂,聽命於皇上,但尊嚴還是有的,你把人帶走可以,但得把面子留在內書堂。」
「那我還是吃苦頭吧。」陸白不以為意。
「好!」
黃供奉大喝一聲,身子一閃出現在陸白面前。
或許是顧忌在皇宮,萬一真刀真槍的打起來,估計半個京城都得夷為平地,因此眾人動手時並沒有大開大合,而是以陸白跪下為目標。
因此黃供奉陡然一出現以後,就手拍陸白肩膀,試圖把陸白拍跪在地上。
二先生目光星飛,剛要動,范老盯上了他。
憑空在他和陸白中間出現一株枯樹,繼而伸展枝丫抓向二先生。
二先生連去幾劍,那枯樹不斷且不說,竟然開出了一朵朵鮮艷的花骨朵。
這邊二先生被纏住,那邊陸白眼看就要被拍住了,忽然在陸白肩膀上憑空浮現出幾行海藍色的簪花小楷,這幾行小楷全寫了一個字:
定!
黃供奉的手當時就定在了陸白胳膊上空,再不能動半分。
「誰!」
黃供奉大吼。
「浩氣門三先生。」一個聲音出現在耳畔。
但黃供奉左右張望以後並不見有人,顯然這人壓根不在皇宮內。
「呵!」
又有一人爆喝,接著從天而降一位胖太監,直逼陸白的肩膀而來,依舊打了讓陸白跪下的主意。
忽然,一陣清香撲鼻。
一枚茶葉出現胖太監身下,待茶葉螢光一閃以後,胖太監那胖胖的身子竟然橫移,沒有拍中陸白肩膀,而是一張拍在了那一口青銅香爐上。
砰!
宴會四起。
待快要落盡時,胖太監狼狽的站起來,「誰,誰!」
「浩氣門四先生。」
一個柔柔的女聲在眾人耳畔響起,依舊是不在當場的。
這胖太監見找不到這位四先生,扭頭又要朝陸白動手,卻一步踏出去踏了一個空,摔了一個狗啃泥。
「好,好啊,這是當我們內書堂沒人了?」又一個太監冒出來。
只是這太監個兒太小,等快到了跟前時陸白才看到。
他也是奔著陸白來的,然而就在他快要接近陸白時,天上忽然出現一隻碩大無比的手捏著一枚棋子放在小矮個兒面前。
接著幾枚棋子浮現,一盤大龍絞殺的棋局出現在面前,繼而一聲龍嘯,一頭龍逼向小矮個兒太監。
「浩氣門五先生。」
這次幕後動手者直接自報家門了。
「好,好哇,這是一個不落的全來我內書堂耍威風來了。」
范老憤怒起來。
他手一揮,「玄武現世,眾人避讓!」
圍著陸白的太監們一聽,霎時間退出了院子。
范老拐杖上的龜冒出一陣水藍色的光芒,繼而成為了旋渦,讓整個院子的光線都發生了折射,變的五彩斑斕起來。
昂!
一聲長嘯在耳畔炸響,震的陸白耳朵差點兒聾了。
接著大地震顫起來,地震了一般,比陸白建山門弄出的動靜還要打。
陸白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不遠處一座院子被什麼東西頂到了樹一樣的高度,左右搖晃著,像是在舒展脖子,伴著他的舒展,磚瓦正簌簌往下落。
昂!
又一聲高昂的長嘯從那房子下面傳來。
就在這時。
「呵——」
一聲輕笑從天邊傳來,很輕,幾乎不可聞,然而那院落下面的東西忽然安靜了,它也不舒展脖子了,像一隻偷油的耗子見到了貓一樣,不敢又絲毫的動靜,乖乖地低下了頭,又把頂起來的那座院子放下去了。
從始至終,陸白都沒有看清那院子下面有什麼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