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結廬在人境

  第330章 結廬在人境

  十里秦淮十里路。🐚👻  😂👑

  作為京城裡最為繁華的一條河道,秦淮河是南朝首屈一指的銷金窟。

  在這十里路上,有最繁華奢費的妓院,最舒適優雅的住宅,最富麗堂皇的酒樓和最出色的戲班子。

  雖然緊靠秦淮河北岸就有桃花觀和學宮,卻絲毫不影響秦淮河紙醉金迷的氣氛,甚至這些地方反倒沾惹了秦淮河的脂粉氣。

  秦淮河也的確有其魅力所在。

  一彎碧瀅瀅的、閃爍著柔膩波光的流水,點綴了京城的官氣,多了幾分詩意。

  最能欣賞到這詩意的莫過於秦淮河兩岸一幢挨著一幢的精緻河房了。

  這些河房,大都是有著短短的圍牆的獨家院落。裡面房舍,不論規模大小,全都裝飾著雕欄畫檻、珠簾瑣窗。稍微大一點,講究的院子裡鑿池植樹,壘石栽花。

  更為風雅的是,每一所河房,都有一個帶有朱欄的露台,伸出水面,供人納涼消夏,賞景觀燈。

  如此風雅之地,銀子自然也很風雅,尋常之人是住不起這房子的。

  這些河房的主人,多為豪富之人,或安享清福的名公巨卿,既有不愁衣食的高人雅士,有艷名遠播的當紅妓女。

  不過,大多數河房卻是用來租的。

  購房的人多為世家,一方豪富,在職官員、宮中太監甚至於一般富戶商人。

  這些投資者看中秦淮河的優越環境,購置河房,出租牟利。

  雖然租金十分昂貴,但過往的公子王孫、富商豪客,仍然趨之若鶩。

  他們在這裡會友、接客、談生意、論詩文,自然,也還要縱酒、豪賭、狎妓、看戲,想出種種方法享樂。

  莫家在這兒也有河房,不大,但足夠精緻,而且位置優越。

  不過,在莫家沒落時,家裡儘量低調,把河房租了出去。

  莫問泉現在要去秦家河房。

  秦家河房同莫家所有河房不遑多讓,位子秦淮河曲折處,在河岸線上格外的凸出,以至於一扇窗在鬧市,露台近乎在河中央。

  這讓秦家河房既遠離鬧市的喧囂,在覺得冷寂時,又可開窗見市井繁華。

  現在,這秦家河房又因為名姬杜小小而添了幾分詩意,成為許多才子嚮往的存在。

  不過,這秦家河房雖然好,但同它旁邊邊的河房比起來,就小巫見大巫了。

  秦家河房旁邊的河房,在秦淮河畔眾河房中,算得上是頂大頂有名的一所。

  不僅環境幽雅,布局精巧,而且還大。

  河房有一間頂漂亮的臨河水榭,夏秋之際,十分適宜於納涼憑眺,雅集宴飲。

  不過,最奢華的還是那裡有一座暖閣,下面設有可以生火取暖的地窖,閣外繞以白梅翠竹,碰上隆冬時節,則可以在那裡賞雪消寒。因此,不少過往的名公巨卿、豪士高人,都喜歡在那裡下榻。

  因為這間河房受歡迎,因此這河房又有個名號,叫三號河房。

  之所以稱作三號,是因為還有兩間河房,雖然緩解不在三號河房之上,但名聲卻無人能及。

  一間名為鶴房。

  昔日桃花的觀主建造,養鶴種梅,閒情雅致無出其右,現為內書堂修行之所。

  一間名為劍閣。

  當年劍仙的修行之所。

  至今劍閣的石碑上還有劍仙親手用劍刻下的「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的詩句。

  這個石碑又被稱作滿堂碑。

  在以詩,以字,以意境傳劍,劍仙當為當世第一人,縱然是詩立派的謫仙樓,以書傳道的洗硯池,他們的掌門,長老也不如劍仙。

  有一個傳聞,說尋常劍客若能得有幸觀摩這滿堂碑,領悟低的,升上三品,四品不成問題。

  悟性高的,則可以直奔一品,乃至於邁入修行境。

  只可惜,這滿堂碑不是尋常人能看的,唯有一秋山莊的內門弟子才有幸觀瞻。

  莫問泉想著這些,見轎子經過三號房,往秦家河房走去。

  秦家河房的窗戶開著,約好的幾個朋友已經在等著了,隱隱約約看得見他們高興的背影。

  莫問泉高興起來。

  他有一個消息急於給諸位朋友分享。

  不過,在收回目光時,對三號河房的偶然一瞥,讓莫問泉愣住了。

  三號河房換了牌匾,改為了酒廬。

  他不由地奇怪,這三號房改為酒樓了?這倒也不錯,在三號房裡飲酒也算一雅事。

  莫問泉正這麼想著,見一個女子領人從酒廬出來。

  她素麵朝天,不著任何修飾,淡然如孤梅冷月,寒冷傲霜。她穿一身白襖子,外披一件披風,侍女樣的打扮,氣質卻不輸秦淮河上任何女子,不知誰家的小姐。

  莫問泉細細打量。

  這女子的模樣在秦淮河上亦屬於上等,或許不如秦淮八絕美艷,但——

  不!

  莫問泉搖了搖頭,她們根本屬於不一樣的人。

  秦淮河畔的女子,無論脾性是倔強,柔媚,堅強,嬌弱,還是柔中帶剛,都因為秦淮水的浸潤,難免變帶了幾分柔和。

  這女子卻是野性的。

  這股野性不來自於她的皮囊,而來自她的骨子。

  京城的男人骨子裡都散發著征服欲,這種帶有野性的女人天生讓人心裡瘙癢難耐。

  莫問泉心裡的癢就被她撓住了。

  更難能可貴的是,她還平易近人,善馭手下,她身邊的那些下人,在她鎮定自若的吩咐下,一一心悅誠服的領命採辦去了。

  

  這些下人看起來不簡單。

  他們雖然年輕,看起來卻像練家子,只不過因為初到京城的緣故,帶了些不自信。

  這女子的手下全是練家子,又能駕馭這些人,足見這女子家世不凡,能力不凡。

  能養出這家的姑娘,不知道這酒廬的家主是何方神聖。

  話又說回來了。

  這三號房子改了門牌,顯然換了主人,但凡敢斥重金在秦淮河畔買房子的,那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怎麼沒聽過與酒廬相干的人。

  要是有這麼一號人物,今兒早上拜年的時候,官員們多少要提一嘴的。

  可他今兒凌晨就起來,陪爺爺在家招待那些官員了,在他們聊天時,莫問泉沒聽到這麼一個人物啊。

  怪哉。

  莫問泉有種有心結交,卻有一種不知何處下手的無力感。

  那女子領人走了。

  馬車正好停在秦家河房前。

  門前早有侍女在候著了。她見莫問泉下來,忙迎上來迎接他進去。

  在門口處,杜小小的母親——一個白胖,不再年輕,卻依然打扮著花枝招展的女人迎過來。

  她臉上洋溢著十分真誠的笑容,把莫問泉迎進去,一路上還不停地說著話。

  她告訴莫問泉,陳希相公,沈演和林聖文幾位相公已經到了,等候莫問泉多時了。

  她還說,從昨兒除夕夜到今兒,就不歇地有人送帖子來,招杜小小去陪酒。

  既有內閣的大人,又有錦衣衛的大人,還有顧家的顧名小公子,她一概回絕了。

  「就為了讓十娘一心一意侍候春社的相公們。」杜小小母親笑眯眯的說。

  莫問泉心不在焉的點下頭。

  春社是他們年輕一輩自發組建起來的小團體。之所以起名春社,還得從別社說起。

  在京城內,他們年輕一輩的這些小團體共有四個,最早有的是冬社。

  冬社子弟家裡多為寒門子弟,他們科考為官後,為了找尋靠山,投靠錦衣衛,東廠,西廠和內書堂的官員。

  這些官員成不了大氣候,下場最終會人走茶涼,甚至被薄情的閹黨們拋棄,落得大雪一片白茫茫,因此得名冬社。

  秋社顧名思義,來自於一秋山莊,以呂家子弟為主,乃社團中最得勢的。

  他們以修行為主。

  夏社則是足以同秋山分庭抗禮的社團。他們社以顧家為首,又名舅黨。

  至於他們春社,最遲成立,但名聲很大。因為春社前身名為畫堂春,莫問泉的兄長莫問秋當初學戲入迷的地方。

  後來,伴著莫問泉兄長天才之名傳出,莫家又有起勢,一些同莫問泉交好的世家子弟在一起建了這春社。

  他們春社倒不如別的三社那樣有利益共同體,只是結社玩的。

  這也讓春社有很大的包容度,同夏社和冬社的關係都還好。

  唯獨同秋社關係不好。

  一來劍仙得道,呂家升天,驕狂日盛,顯的不屑於同原來四大世家為伍,莫,陳,顧三家與他們疏離了。

  二來也是因朔北城之戰,莫問秋的叔叔一家在朔北城一戰中死了,還因呂易秋飛升的故事和《打神鞭》,成了膽小懦弱的被人戳脊梁骨的人,因此兩家關係不好。

  至於顧名小公子。

  他是夏社裡挺活躍的公子,莫問泉同他關係不錯,今兒早上拜年時還見到了。

  當然,莫問泉的心思也不在這兒。

  杜小小母親這會兒已經講到,舊院門裡的梅記綢絨店,新來了十幾匹布,薄得蟬翼兒似的,給十娘扯身衣裳正合適,只是價錢滿貴,五百錢一尺……

  莫問泉打斷她,「我來時見隔壁的河房改為了酒廬,那是誰家的?」

  杜小小母親一聽這話,宛若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起來,「莫小相公,我們左鄰右舍的也都猜呢。」

  這酒廬的主人很神秘。

  三號河房大概在十天前易主的。

  這前任房主也是豪富,買著房子本來是租出去等生錢的,本不打算賣,卻想不到對方給的太多了,前任房主一激動就賣了。

  「聽說足足多出市價三倍。」杜小小母親說。

  這銀錢都能買二三十個杜小小了。

  「聽說出錢的是現在當家的小娘子。」杜小小母親說道此處,不由地感嘆,「那小娘子真是個美人胚子。」

  她覺得這小娘子要落在她手裡,達不到杜小小的程度,但也絕對能艷壓群芳。

  莫問泉提醒她,「人是大家小姐。」

  不是淪落風塵的女子。

  杜小小母親忙點頭,訕訕應是。

  「她買下這河房後就一直在布置,從年前忙到了現在,年都沒怎麼籌備著過。」杜小小母親在搬家具時去過,布置的極好。

  家具全選用名貴而典雅的花梨木,老梅樹經過了修整,還栽種了幾叢竹子。

  房裡的門窗全換了,讓整個房間透氣而明亮,看起來優雅大方。

  「不大像官宦或商人家裡的風格,倒與修行的人有些像,怎麼說呢,就是帶了點兒仙氣兒。」杜小小母親見莫相公對這個感興趣,搜腸刮肚的撿著詞兒說。

  「他們是哪裡人?」莫問泉問。

  杜小小母親見客人多了,知道的廣,「聽口音是北邊,西北那邊兒的口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