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申走上前,地上灑落了一地的易拉罐。Google搜索他每走一步,都會踢到易拉罐,發出聲響。
在這個煙霧繚繞的空間,有些刺耳,有些壓抑。
蘇航睡著了,他的手邊上還放著一隻沒喝完的易拉罐。
而他的手機也隨意放在邊上,喬慕申撿起他的手機看了一眼,是關機狀態。
靠近他不遠處的菸灰缸裡面早已堆滿了菸蒂,垃圾桶里扔滿了空的煙盒。
難以想像,這個有輕微潔癖的男人這幾天都在這個垃圾場一樣的房間內度過的。
再看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變得皺巴巴的,就連裡面的襯衫也染上了污漬。他菱角分明的臉龐,滿是青色的鬍渣,整個人頹廢不已。
他似乎是喝醉了才睡著的,睡夢中的他,劍眉時不時的擰了又擰,一副睡的極不踏實的樣子。
房間的窗簾拉的嚴嚴實實的,窗外明黃的光線照不進來,大好的時光也鑽不進來。
小旅館的老闆跟在後面,被喬慕申等人的氣場嚇到了,嚇的顫顫巍巍的,臉色一片蒼白,支支吾吾的道,「這位客人住進來之後,每天都在喝酒抽菸。我也怕出意外,好在借著給他送酒送煙的時候來看看他……」
喬慕申煩躁的蹙眉,回眸冷道,「出去!」
小老闆頓時腿軟,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喬慕申身後跟著的保鏢也立刻退了出去,順手將門重新帶上。
門重新關上,一室的沉悶壓抑再次蔓延開來。
喬慕申上前將窗簾一下子拉開,讓陽光折射進來。
久違的陽光,折射到蘇航的臉上,他有些不舒服的蹙眉。
下一秒,喬慕申就彎腰將他從地板上撈了起來,「醒醒!」
蘇航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見的就是喬慕申那一張嚴肅緊繃的面孔。他微微搖頭,再次闔上眼眸,不想要回到現實生活中。
喬慕申有些惱火,低吼,「蘇航,你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你這樣自我逃避沒有任何意義!你不能再這麼逃避下去了!!!生活在繼續,工作在繼續,一切都在繼續!」
渾渾噩噩的蘇航,顯然不想要回到現實中,他微微偏頭,一巴掌揮開喬慕申,沙啞著聲音說了一句,「你別管我!」
喬慕申重新上前,抓住他的衣領,「你他麼的別犯渾!你這副鬼樣子,我怎麼能不管你?我不管你,你是不是就想這樣喝死在這個破旅館裡面?」
蘇航不太適應突然的強光,微微的眯起眸子,苦笑。
喬慕申垂眸,深吸了一口氣,將蘇航抵在牆壁上,無奈道,「哥,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所以,不要再逃避。你知道,這些天外面的人找你都快找翻天了?」
蘇航泛著紅血絲的眼眸中閃過一抹不自然,卻冷道,「你回去吧,我不想見你。」他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喬慕申,他都已經躲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來了,而且並沒有用自己的身份證登記,卻還是被他找到了。
喬慕申從他不自然的眼神中讀懂了一些信息,語氣有些犀利的問,「你是不想見到我,還是怕被我問下一步該怎麼辦?」
蘇航眉宇間滿是煩躁之色,五官有著說不出的頹然,「夠了!你出去!」
喬慕申深呼吸,「蘇航,蘇總,蘇大boss。你為什麼要這麼自欺欺人?你根本就是逃避,逃避現實,逃避接下來的一切問題。其實,歸根到底就是因為你愛上田糖了。對不對?你愛上了她了!」
蘇航的眸底清晰的流過一絲震驚,這些天以來他一直逃避現實。一直不敢把問題往這個方面去延伸,他只想逃避。當他聽見喬慕申這麼說的時候,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否認,「不可能!我說了,只是演戲而已!我只是演的很愛她,其實是為了更深的報復她!」
喬慕申勾唇笑了,「真的是這樣嗎?那你為什麼在這一切都坦白了之後,把自己藏起來。手機關機,避開我們所有人?甚至連公司都不管了?這是為什麼?」
蘇航蹙眉,幾秒後,才冷冷的道,「我累了,我累了想休息。」
喬慕申又冷笑,「還是逃避!蘇航,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懦弱了?我跟你說,這樣的逃避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天,田家發生了什麼,田糖又承受了什麼?你知不知道這樣下去,有些事情就真的回不了頭了?」
他的話,讓蘇航的眸光微微一沉,心口也是狠狠一抽,原本疲憊沙啞的嗓音低沉了幾分,「田家發生什麼事了?她……怎麼了?」
喬慕申看著他的眼眸幾秒後,沒有立刻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問道,「哥,你為什麼要這麼緊張?田家出事,田糖出事不正好嘛?不用你出手,她已經活的很煎熬了,多好!」
蘇航眼底又猩紅色的情緒在滾動,他一下子抓緊了喬慕申的衣領,咬牙道,「說!別特麼扯別的!她怎麼了?」
喬慕申垂眸,看著自己面前那隻青筋暴突的拳頭,他伸手將他的拳頭扯開,一字一句道,「田向東出事了,腦部動了手術,醫生基本上斷定他成了植物人。何雅瞳帶著律師,得到田向東名下的所有財產。田糖這幾天一直在醫院照顧父親,再加上跟你之間這些事情,你覺得她能過的好嗎?」
蘇航那隻拳頭漸漸的失去了力氣,慢慢的垂了下來。
喬慕申整理了一下衣領,看著他,語氣誠懇,「哥,別再自欺欺人了。有些事情,我這個旁觀者看的很清楚。沒錯,一開始你真的是在演戲。演一個好老公,演一個好男人,假裝著對嫂子好,疼她愛她寵她。可後面,在跟她相處的過程中,你根本就一點一點的沉淪了。後面,你已經分不清自己是演戲還是現實了。你愛上了她,這是你想要否認也否認不了的。就算你躲在這裡,自我麻痹。可你在聽我說田糖煎熬的時候,你還是很緊張她。」
蘇航垂落下去的那隻手,慢慢的收緊,最後又握成了拳頭。眼眸中,滿是痛苦的掙扎。
喬慕申掄起拳頭,捶了一下他的肩頭,語重心長,「哥,人生其實很短暫的。璇璇離開後,我一度以為你再也不會靠近任何人,也不會允許任何人靠近你了。可你遇到了田糖,她身上有很多地方溫暖了你,吸引了你。你不知不覺的出戲,靠近她,愛上她。但是,你的理智不允許你這麼做。你在逃避,你覺得自己不可能,也不可以愛上田糖。因為甜甜的關係,對嗎?」
不可否認,他的話說中了蘇航的內心。他眼底的那些猩紅色的情愫,更加的洶湧。似乎是想要掙脫一切,衝出束縛。
喬慕申又捶了他一下,「哥,在能愛的年紀遇到可以愛的女人其實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你為什麼就不能試著放下,放下甜甜,放下你心中的那些怨恨。跟嫂子,好好過下去?過去不重要,未來才可貴!」
蘇航兩隻手握拳,像是在跟自己做著最艱辛的鬥爭。終於,他仰頭痛苦的低喃,「甜甜怎麼辦?我怎麼跟甜甜交代?」
喬慕申搖頭,「你根本就是作繭自縛,你自己不停的給自己鑽牛角尖。甜甜能怎麼辦?她已經入土為安了,還能怎麼辦?當年是她自己選擇了自殺,她是成年人,除了她自己沒人能對她的選擇負責。還有一點,以我對甜甜的了解。她不是一個不懂事的女孩子,她會成全你的幸福的。」
蘇航倚在牆壁上,深眸中一片荒蕪,嗓音沙啞無比,「會嗎?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要怎麼交代?我又怎麼可以愛上田糖?」
喬慕申煩躁無比的拉上他,「走!我現在就帶你去跟甜甜交代!」
半山腰,一處墓碑前。
墓碑上沒有照片,甚至為了避諱不必要的麻煩,連齊甜的名字都沒有刻上。
山腰處,寒風肆意,刮在人的臉上就跟刀刮似得。
周遭冰冷的空氣並沒有影響到墓碑前的兩名男人,兩人神情落寞的站著,任由寒風肆掠他們的衣服和頭髮。
半晌後,喬慕申盯著墓碑的眸光終於移向邊上的男人,男人的五官刀刻一般的冷毅,「哥,把你的掙扎都告訴甜甜吧。甜甜會理解的,她那麼乖巧,那麼懂事,一定會理解的。」
蘇航盯著空白的墓碑沉默,良久之後,他半蹲下身子,手指輕輕的撫摸著墓碑的紋理,幽幽的問,「甜甜,大哥愛上了田向東的女兒?你能接受嗎?能嗎?大哥也不想,只是有些事情情不由衷……」
他話不多,向來都這樣。
有一陣沉默後,喬慕申看著墓碑,突然意味深長的道,「有時候,人不能活的太沒自我了。報復田向東這件事迷惑了你的心智,也迷惑了我的心智。如果不是蘇恬然把我罵醒,我想我還會義無反顧的支持你做任何決定的。這些年來,我把你的事情都當成我的事情去做。因為我看中兄弟情義,我卻忘了靜下心來想一想。這麼做,你到底會不會開心?如果你不開心,我這麼幫你還有什麼意思?」
他頓了頓,又道,「顯然,你並不開心。在報復之前,之間,之後,你都不開心。你活的沒有自我,只想著為甜甜報復。可卻忘記了甜甜的本心,她結束自己的生命,是想要解脫,而不是想要報復誰。如果想要報復,她可以想方設法的去報復田向東。可她只想解脫,所以,這些年根本不應該為了這件事把自己逼的那麼辛苦。現在田向東變成植物人了,田家也敗了,也算是遭到報應了。這一切,是不是可以結束了?」
寒風呼嘯著……
蘇航臉色肅沉,之後再也沒說話。
只是靜靜的站在墓碑前抽菸,他抽完了一支,喬慕申就幫他點上一支,然後陪著他一起抽。
男人之間的對話,點到為止,向來不需要囉嗦,也不需要煽情!
終於,蘇航抬眸看了一眼頭頂上金燦燦的陽光,暗沉的眸子中浮現了一絲亮光。伸手輕輕的撫摸墓碑,只說,「安息吧。一切到此為止,大哥會努力幸福的!」
喬慕申終於鬆了一口氣,這代表大哥願意放下了?
真好!
不過,他的眸光卻恍惚了一下,還有一件事他要不要坦白?這是他這一生的愧疚……
蘇航走了幾步後,回眸看了他一眼,偏頭,「不走?」
喬慕申收回心神,「走,先回A城。」
蘇航來的時候是自己開車的,這會也是自己開車。
喬慕申也自己開車,兩輛車並排停在路口等紅路燈。他透過滑下的車窗,看見蘇航俊臉上那一絲新生的希望,他垂眸,眸光更加複雜。
這件事他很想坦白,卻又不敢!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