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陳驍深呼吸一口氣。

  沉默半晌後，陳驍喃喃道：「我從虛空來，而且還在虛空里看到了你們。」

  「所以，這裡一定有通往虛空的方法。」

  「我知道你看到了我們，你每次都能看到。」

  蠻荒巨獸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只是淡淡的點了下頭，隨後突然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像是在嘲諷陳驍，但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誰讓我們是你製造出來的第一批虛空生物呢？」

  「所以，我們三個的屍體，永遠躺在了虛空中。」

  「你看到的是我們的屍體。」

  「而我們不死不滅的靈魂，則被流放到了這個世界。」

  「永世沉淪，不得翻身。」

  「驍哥，你是始作俑者，你不該忘記的。」

  「這個世界最初的樣子，就是我們腳下的這片陰影。」

  「只有你能自由出入，甚至你最喜歡的鳳凰老姐也能偶爾飛上天空，去看一看這個世界擴建後的樣子。」

  「但我和邪眸這兩個老傢伙呢？」

  「破碎十萬米，我們根本無法踏出陰影一步。」

  「在這十萬米之外，對於你們來說，是更精彩的世界。」

  「但對於我們來說，就是虛無的，就像有一堵不存在的牆，把我們擋在了裡面。」

  「我們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一片永遠都無法觸及的黑暗。」

  「這是你想要的樣子嗎？驍哥。」

  「你的偏見太深了。」

  蠻荒巨獸搖頭晃腦，就像一個不斷發牢騷的小孩。

  但是，陳驍卻從蠻荒巨獸的語氣中聽不到半點憤怒。

  蠻荒巨獸像是很生氣，卻又並不是很生氣，始終淡然自若的，就像一汪平靜的死水，早就麻木了。

  或許，它的憤怒早在幾千年前，甚至幾萬年前就發泄完了吧。

  但這又有什麼用呢？

  畢竟，它們只是一批失敗的產物罷了。

  「所以，這個世界……由我而生？」

  陳驍陷入了一陣恍惚。

  「不然呢？你不斷去尋找破局的方法，試圖修改你最終的結局。」

  「結果，你一次次失敗，一次次輪迴。」

  「而咱們頭頂上的那位神明，也就只能不斷去修正這個世界。」

  「因為每一個故事，每一個角色都應該有結局，否則就無法構成一個完整、正常的三維空間，變成虛空那樣的，黑暗、荒誕，不可名狀的扭曲空間。」

  「而那些沒有結局的三維生物……」

  「比如我們幾個……」

  「也就是你第一次輪迴的追隨者。」

  「我們沒有結局，甚至都沒有故事，所以最後只能被困在這片不見天日的陰影中，除你之外，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吶，至於你後來的追隨者是什麼結局我就不知道了。」

  「畢竟，我出不去，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我只知道，故事越來越多，角色越來越多，也就代表著這個世界在不斷被擴充，會越來越豐富，也會引進越來越多的穿越者，還有神秘生物。」

  「這很合理，不是嗎？」

  「合理。」

  陳驍笑了笑，沉吟了片刻後，若有所思道：「我應該知道一些結局。」

  「比如，我上一次輪迴的追隨者只剩下一個。」

  「他叫唐鎮華，最後的結局是瘋了，要毀滅這個世界，結果死在了神秘輻射里。」

  「我這一世的追隨者呢，嗯……六瞳老人的結局是變成了普通人，現在應該已經老死了吧？」

  「莫雄、極地女王……他們幾個或許也去世了。」

  「至於龍帝、呂春來等人……」

  「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

  「所以，我猜不到他們的結局。」

  「但我們頭頂上的那位神明一定知道。」

  「不。」

  蠻荒巨獸終於再一次睜開了眼睛，神色凝重的搖了搖頭，道：「也不是每一位神明都知道。」

  「但，有位神明一定知道。」

  陳驍目光炯炯，嘴唇微動，似乎說了三個字，但卻沒有發出聲音。

  蠻荒巨獸也沒有追問，只是懶洋洋的打了個盹，道：「或許吧，不過跟我們已經沒關係了。」

  「哦。」

  陳驍默默的應了一聲，隨後無奈的笑道：「你們幾個就不能想想辦法，讓神明出手，修正你們的結局嗎？」

  「試過。」

  蠻荒巨獸扭過頭，鼻尖指了指火焰里的那隻鳳凰，道：「老姐不是給你送過紙條麼？」

  「她不會說話，但偏偏只有她能飛上天空。」

  「因為你最喜歡她，所以她自然有更多的權限咯。」

  「或者說……」

  「戲份？」

  「我突然想起某人曾經說過的比喻。」

  「越來越多的神秘事件出現，就像演員串台，本該屬於這個世界的生物，卻跑到了另一個世界……」

  「演員嘛，總要拼戲份的。」

  「鳳凰老姐已經代表我們，在這個世界裡嘗試過爭取更多的戲份。」

  「所以才給你送了張紙條。」

  「他在幫你。」

  「猜到這個【他】指的是誰了嗎？」

  蠻荒巨獸笑眯眯的看向陳驍。

  「神明。」陳驍道。

  「所以，你懂了麼？」

  蠻荒巨獸忽然打起了啞謎。

  陳驍也明白其中的意思，於是點了點頭，道：「不必多說，我懂。」

  「好好表現，帶我們走。」

  蠻荒巨獸的眼神意味深長。

  「會的。」陳驍目光堅定。

  「你每次都這麼說。」

  蠻荒巨獸雖然在抱怨，但眼底還是泛出了一抹希望。

  「這次是最後一次。」陳驍笑道。

  「希望如此。」

  蠻荒巨獸沉寂了幾秒，終於不再說話了。

  他閉上眼睛，趴在黑色的土壤上，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年輕就是好，倒頭就睡。」

  陳驍無奈的笑了笑，目光分別在鳳凰與邪眸身上停留了片刻。

  「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再見。」

  陳驍笑著揮了揮手。

  鳳凰微微頷首點了下頭。

  邪眸則是一動不動，始終冷冰冰的注視著陳驍。

  看來這貨確實脾氣很大，即使過了這麼久，仍然沒有消除心中的憤怒，就像動物世界的「平頭哥」，最大的特點就是「記仇」。

  陳驍轉身，朝著破碎之地的方向大步離開。

  同時，他從乾坤袋裡掏出了自己的日記本，開始默默的記錄起來。

  神秘生物篇。

  物種：鳳凰。

  ……

  陳驍還是猜錯了，

  這最後的「破碎十萬米」，並沒有他想要的真相。

  這裡沒有通往虛空的途徑，也沒有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

  至於破碎級的黑白門，

  陳驍也早就試過了。

  或許，在很久之前，擁有十道世界之力的強者真的可以從黑白門穿越到其他世界。

  但是，伴隨著門徒的「死亡」，這條設定也就徹底的失效了。

  而這個死後的「白色世界」，也就真的變成了一個「垃圾箱」，或者「收容站」。

  被遺棄，被隔絕。

  只能進，不能出。

  被遺忘，被廢棄，最後……被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