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其他人不像聞人升這樣認為。
旁觀者們紛紛叫好。
「沒錯，這樣才能保證控制住他們，讓他們不作惡，只行善。」
「說的對啊，現在街上看到妖怪，總是提心弔膽的，惟恐他們吃了我。」
「沒錯，就該加上鏈子拴住，養條狗還需要栓住了才能遛狗，不然的話就是狗遛狗。」
由此可見。
前大臣們也不是傻柱，他們也考慮到了各種各樣的情況。
甚至綜合了中間派大臣們的想法。
儘量照顧到已有人的利益。
到底是仙人，照顧全面，不是凡人，往往為了效率只能顧一頭。
聽到這裡之後，很多人一開始還是發自本能地反對。
但是這樣一聽，他們又開始同意了。
聽到眾人鼓譟，後大臣中，又有人大聲說道：
「萬物有靈，眾生平等，這是天地自然之理。」
「你有意識，對方也有靈智，也有智慧，也有意識，也有家人。」
「你憑什麼，自說自話，僅僅因為你不放心，就要將人家控制起來？」
「我對你還不放心了，難道我還要拿繩子拴你不成？」
眾人又點頭，這也有道理。
前大臣中有人淡淡道：「說來很簡單，就憑我們是人。」
「我們既然是人，我們就要站人族的立場去考慮問題。」
「萬萬沒有忘記本分，去幫助異族去想問題的道理！」
聽到這裡，那搖擺不定的眾人，又覺得心中一安。
「對啊，我們為什麼要去考慮妖怪的事？為什麼要站在他們妖怪這一頭去考慮問題了？」
「沒錯，那不是傻子嗎？」
「那不是聖母嗎？」
「難道我們犯賤的嗎？」
一群人竊竊私語。
看到輿論偏向自己，前大臣們個個捻須微笑。
「是啊是啊，還是你們說的對，我們是人，我們要考慮人的需求。」
而在這時，前大臣中有人又道：
「我們舉個例子，假如在一條船上，周圍是海洋，食物很少。」
「你一個是人，一個是妖怪，中間只有一壺淡水，只有幾個饅頭。」
「船還要一周靠岸。」
「人拿到饅頭，人就可以活下來，人有了淡水，就可以堅持到岸邊。」
「你說這個人是該殺死妖怪，還是說把饅頭讓給妖怪食用了？」
「還是說什麼要讓自己成佛，拿血肉餵老鷹？讓人都餓死，成全老鷹這些畜生？」
前大臣辯論之時，順便還把剛剛萌芽的佛也給貶低了一遍。
是的，西方教紮根大乾，眾生平等，深入人心了。
但是成佛之道也開始誕生，就是級端地捨棄自我，成全眾生。
這種事情一聽就不對。
聞人升聽到這裡，不由一笑。
這人是在辯論中偷換概念。
看似這裡是二難推理。
其實將妖怪換成人，不也是一樣嗎？
反正就是生存面前，怎麼選擇，都沒有什麼可指責的。
選擇自己，那是本能；選擇別人，那是犧牲和大義。
總之選擇自己，得活，選擇別人，得名。
總之就看命運了。
此時，後大臣中，果然也有人這樣叫破了對方的案例。
「將妖怪變成人，不也一樣嗎？」
「這種級端情況，不適合作為常例來思考。」
雖然是這樣說，但辯論氣勢明顯不夠有力。
聞人升看到這裡，微微搖頭。
後大臣們已經開始陷入低潮。
旁觀者們不再支持他們。
這種直接站在利益場上進行辯論，前大臣們選擇的是很激進的策略。
而且越是激烈，越能調動情緒，越調動情緒，就越容易取得這些觀眾的認可。
觀眾們就喜歡簡單幹脆，直接有力的結論。
不喜歡過多思考。
這也是往往掉坑的原因。
這是很正常的道理。
能看透者不多。
或者很多人看透了，但礙於大多數人看不透。
也只好選擇裝傻。
這樣做挺好的，就是到時候一起進坑。
就在這時，前大臣窮追猛打：「換成是人也是一樣，人肯定是要先想自己，再想別人。」
「現在面對妖怪，難道我們不先想自己，而是去想妖怪嗎？」
「那不是傻子嗎？」
眾人紛紛點頭。
聽到這裡，逐漸的，後大臣們個個變得無話可說。
總而言之。
後大臣的這一方逐漸敗退。
因為他們始終還想著維護上古律法之道。
結果卻忘記了，人心在改變。
環境在改變……
其實歸根到底是什麼：天道給的修煉資源，在悄無聲息地縮減……
而人口和妖口因為安穩，劇烈上升。
這也是太一半真半假的謠言，會讓眾妖怪相信的原因。
因為他們願意相信。
被騙就是這樣的，首先就是那些人想當騙局是真的，想從中獲取利益。
而現在也是這樣，大家為了眼前的利益，卻又被律法之道限制，於是就想通過辯論，駁出一個缺口，掩蓋一下良心的不安。
為屠戮找到一個支持……
這種事，後世也有。
懂的都懂。
聞人升微微嘆氣。
果然，世界不同，智慧是一樣的，本性也是一樣。
利益面前，會誕生出類似的行為邏輯。
想了想，他伸手一點。
其中後大臣的群體中，有一個年輕人。
他頓時腦子之中出現一片畫像。
接著他看到了無數的過去，接著又看到很多的未來。
這就是聞人升給他的指點。
讓他明白有些事情，一旦突破了，倒霉的是始作俑者，而不僅僅是被加害者。
這個年輕人於是突然明白過來了。
他自覺得到了天地頓悟，是天道開悟他。
於是他站起來大呼道：
「不對，你們這樣說的話，就是觸犯了一個最根本的原則！」
「你們以人為本，就可肆意濫殺無辜嗎？」
「對，我們是人，就可以殺戮妖怪。」有觀眾已經下意識不要臉，不要邏輯，只要利益了。
「哼，你們的意思就是說不需要證據，只需要有一個立場，只需要茲由心證，只需要自己認為妖怪是壞的，就可以殺妖就可以控制妖怪嗎？」
「是啊，就是這樣。」有人乾脆說道。
我就是想搶妖怪的好處。
怎麼了？
我就是不要臉了？
這是天賜的。
他們的想法，和那些殖民者如出一轍。
你弱你活該被搶。
我們不承認你是人，這是天賜之地。
「好吧，讓我們做個很簡單的推理。」
眾人看向他，不知道這後大臣中的人還想說什麼。
「你們將妖怪殺光了之後，那剩下的人呢？」
「如果你們認為某一群人，某一類人是壞的，那你們是不是也會殺人了？」
「你們是不是也要平白無故地將他們控制起來？」
聞人升點點頭。
這正是他開悟的道理。
而事實上這種事太多了。
眾人聽到這裡，微微一愣。
然後大吃一驚。
接著這個年輕人就把自己看到的幻象，展現給眾人。
只見很快，人類的未來歷史出現了。
妖怪殺光了，嗯，沒有妖怪了。
也沒有修煉資源了。
然後人與人之間，就開始互相殘殺了。
不考慮什麼證據，也不去問這個人是不是有罪，這個人是不是有罰，只要你不是我們一派的，我們就可以殺掉你，就可以囚禁你。
每個人都提心弔膽地活著。
每個族群都對別人充滿防備。
大量資源用於內部爭鬥。
而每個人都在想辦法欺負別人，想辦法欺騙別人，想辦法占據定義別人的力量。
「看到沒有，只要你說的話，做的事，甚至相貌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就可以殺你，就可以霸凌你，就可以控制你……」
「你們今天如此對待了妖怪，無數年後，也會如此對待今天說話的同類。」
「不要覺得自己看不見，這裡很多人都是仙人，這一幕頂多是一萬年後就會發生。」
「以目前的局面推演，就是如此。」
眾人看到這一幕，頓時沉默了。
他們看到了。
也明白後大臣沒有支持隨意殺妖的根本在哪兒。
因為他們意識到了要防微杜漸。
他們今天可以毫無證據的去殺妖，明天同樣可以毫無證據的去殺人。
只要他們同樣拿出一個類似「以人為本」的道理來，就可以做了。
他們下次也可以，以「某某派為本。」
「以某某類人為本。」
總之靠著這個，就可以毫無負擔地去殺別人。
「我問你，你們想這樣生活在那種世界嗎？」
「想天天活得不安穩嗎？」
「還是想生活在如今這個有著律條，嚴格秩序的世界？」
聞人升點點頭。
想要正常發展，想要長久，就得走正道，
所謂正道，就是能擺在檯面上說。
能讓歷史後人看得下去。
就像那些寫備書的，寫的再好，賺得再多，他也不好意思拿書給自己家人和孩子們看。
看似成功了，他也要用別的東西來將自己包裝起來。
而這些包裝就教育了子女要走正道……
一個少年時天天打架搶別人的人，也不會教導子女學自己一樣打劫的……
就像連環殺人犯，也基本不會將殺人本領交給孩子，甚至會為孩子有出息而自豪。
比如不做惡，不會欺凌弱小，不會屠殺無辜。
隨著一場大辯論，大乾王朝也下了定論。
對生活在大乾內部的妖類，同一造冊，進行管理。
但不打入靈冊，只當成一般對待。
但加強了妖類進入大乾的檢查。
在周圍設置了一個緩衝區。
考察百年後才能進入。
相當於加強了進入門檻。
…………
隨之而來的，就是九鼎陣法的建立。
設立陣法，封閉大乾土地，若有妖類傷人，不再依賴老祖出手。
因為他們發現老祖出手，都是在抓捕之時。
而不會提前救人了。
同樣天道也是如此。
這也是為什麼，妖類對人類的威脅越來越大的緣故。
沒有千日防賊了。
而大乾封閉，對聞人升來說，無疑是嘆了口氣。
封閉就要落後。
這是定律。
像那嚶國，如何進行的工業變革？就是因為有外敵入侵，彼此之間形成了均勢，為了保護彼此的利益，就出台了照顧各方的律條。
相反，沒有均勢的，一家獨大的，只會照顧一方。
那就會導致利益被一方收割，最後沒有辦法孕育出保護個人利益的律條。
這一點，聞人升是很明白的。
現在大乾一封閉，外面的妖怪進不來，裡面的人也不能茲由離開了。
儘管有自己的律條做保護，但想來他們會繼續尋找漏洞。
並不是因為後大臣們，辯駁勝利，前大臣那些人就會選擇自動認輸。
不存在的。
恰恰相反，他們還在通過其他手段，一點點收緊對妖類的網絡。
這斷絕貿易，隔絕交通，內部嚴格管理，吹毛求疵，就是他們的手段。
你不是有罪才能處置嗎？
只要我仔細檢查，妖怪能沒罪嗎？
偶爾與人爭鬥了，偶爾因為被人類仙人欠帳，拿不回帳，卻要傷人……
這些以前只是說說的，現在統統關起來。
以前只是輕鬆處理的，現在嚴格處理。
這樣一來，妖類就難受了。
只是他們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就是自己也越來越封閉，越來越唯我獨尊。
越來越霸占各種別人的利益。
果然。
在聞人升眼中，他們一點點侵蝕完妖類在大乾的利益後，嘗到了甜頭。
接著又對向人類自己。
將那些與妖怪勾結的，與妖怪做生意的，都進行處罰。
與此同時。
巫人們倒是不吃人。
因為不吃人，所以快速融入人類中。
他們修煉也靠血脈，不靠外物。
因此在妖類退去，自然而然地填補了妖類留下的空間。
一時間，巫族反而迅速彌補了自己的後進，學會了人族先進的技術。
這讓聞人升搖頭。
這像極了明末清初。
滿清從一個落後的奴隸制部落，迅速汲取大明營養，成為了一個野蠻中夾帶著文明的新團體。
卻因為生來不足，壓根就不可能維護商業基礎。
而在這時，一位大能突然說道：「奇怪，這定下的巫妖大劫，竟然有消失之態？」
「量劫是為了消弭天地間的隱患，只要隱患形成不了，自然就消散。」
聞人升看到這裡，也是點點頭。
現在的衝突雙方，不包含巫人了。
巫族們靠著之前的事，反而跳出了劫數。
不得不說，這還真是造化弄人。
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