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7章 悟空悟空
又一關。
獅駝嶺。
這也是被傳聞中最恐怖的一關。
四萬七千個妖怪，將一國百姓，全部吃光。
到處是下酒菜，到處是砍頭湯……
讓人看後瑟瑟發抖，兩腿戰戰。
即便是沙僧八戒這樣的妖仙，也不敢進入。
除去天生無畏無恐懼的孫悟空，半個神仙鬼怪都不敢進的地方。
這可不是假話，原著中是如來親自率領文殊普賢，五百羅漢，三千揭諦，才拿下。
一般神仙哪裡敢進來這裡？
骷髏若嶺，骸骨如林……屍山血海，腥臭難聞，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吃人之地。
但是最最恐怖的地方，是在於明明獅駝國都被吃乾淨了，偏偏還給唐僧的通關文牒上蓋章用印。
蓋章用印的自然是妖怪。
一眼掃過，孫悟空看向蛤蟆道人，冷冷道：「這些妖怪，可能與人相處？」
「呵呵，它們還沒有經過神種的教化，人對它們就像羊對狼，吃下再正常不過。」蛤蟆道人搖頭道。
孫悟空正想舉起大棒要打，結果這些小妖看到四人之後，紛紛逃亡了。
他頓時愣住，之前個個見到唐僧，就迫不及待。
現在見了他們，卻是迫不及待地逃走，唯恐被他們逮住。
「快跑啊，傳言說有一個小孩，比牛魔王的兒子紅孩兒，可怕多了！」
「紅孩兒只是玩耍，這個小孩啥都要，聽說妖怪到它的說中，筋皮都要被拔乾淨！」
「我們吃人還只是洗乾淨就吃，它是讓我們累死之後再吃，聽說這樣干，能造成脂肪含量低，肌肉纖維多，味道更好。」
「啊，這真是比妖怪還可怕。」
眾多小妖匆匆逃亡。
小幻頓時惱羞成怒，「誰傳的謠言？我可從來沒有吃過妖怪。」
孫悟空仔細一想，就知道謠言怎麼出來的。
「幻小聖，你那顆幻界珠，將小妖們都收了進去，在那些笨蛋妖怪眼中，那自然就是被吃了。因為它們的腦子，只會讓它們想到這個。」
「原來如此。」小幻恍然大悟，隨後伸手一指，所有小妖又重新跑了回來。
「開個奧林匹克，算了，奧林匹克我玩膩了，老聞你有啥好玩的？」小幻轉頭道。
聞人升正坐在一朵雲彩上看書。
還是西遊好，交通方式便利。
這雲彩可比任何交通工具都穩定。
「你不如嘗試授徒，看看誰最聰明，就給它金丹吃。」聞人升隨口道。
「說的好，收幾萬個徒弟玩，哪個不聽話，我就罰它們抄十遍，不，一百遍！」
於是頑童幻消失，幻老師登場。
教的還是冥頑不靈，七竅通了六竅的妖怪，大部分都沒有化成人形，還處在日辣的階段。
幻老師可不管這個，誰個不會，就讓猴子一棒子打去。
打死倒不至於，但腿斷是一定的。
一個個小妖哭天喊地。
「1，2，3，1+1=2，真是笨蛋，這麼簡單都不會算？」幻老師拿著戒尺抽著一個笨蛋小妖。
她終於體會到莫大的優越感，堂堂幼兒園大班水平，終於能完全發揮出來，碾壓這些笨蛋妖怪。
真是讓人高興啊。
這種快樂，比之前玩運動會還要快樂的多。
難怪有人喜歡教導別人。
孫悟空卻是看出一些問題。
以前他們面對這些小妖都是要打死殆盡。
而現在蛤蟆道人，還有域外雙聖，似乎是要收編他們。
1+1=2，簡單嗎？
並不簡單，這是通向文明和秩序的基礎。
很多妖怪壓根不知道這個東西，只知道掰著指頭數數。
「蛤蟆，伱們收編那些小妖怪有什麼用呢？它們連最弱的天兵天將都打不過。」孫悟空突然問道。
「小妖當然有用了，他們才是生產者，是未來世界的基礎，他們死光了，世界也就不存在了。」蛤蟆道人笑道。
「他們生產？哈哈，他們只會抓人吃。」孫悟空厭惡道。
「呵呵，你被如來他們騙了，人才有多少，妖怪要是全靠吃人生活，早就餓死了。人對妖怪來說，就相當於金槍魚對人，是一種奢侈食物，平時它們的食物是什麼？你知道嗎？」蛤蟆道人反問道。
孫悟空沉默了。
它殺過無數妖怪，突然想到，自己從來沒有關心過小妖怪們吃什麼。
猴子就吃桃子，李子，香蕉，蘋果，桔子……
花果山，這個名字本身，就註定了猴子們不用為食物發愁，只需要提防虎豹狼蟲。
而他這個美猴王每天只顧著享樂喝酒，從來沒有在意過猴子們日常吃什麼。
當然對小猴子們來說，孫悟空的存在本身，就是莫大的恩賜。
他能威懾走99%的威脅，這就是一個優秀的國王，所以猴子對孫悟空是極為忠誠。
更不用說，對方長生之後不忘記提攜它們，在生死簿上刪除了它們的名字。
「它們平時都吃什麼？」孫悟空誠信問道。
「草食的吃草，肉食的吃肉，不，肉食的修煉成型，也能吃草，除此之外就是吞吐天地靈氣作為補充。只是能吸收的靈氣很少，它們大多修為不可能提升。」蛤蟆道人隨口回答道。
「原來如此，可是這些獅駝嶺的妖怪，看起來都是吃人的。」
「那是一開始，時間久了，就沒人可吃，你沒注意到嗎？它們已經盤踞了獅駝國，正在充當文武大臣，開始耕種土地了。」
孫悟空聽到這裡，不由打了個寒戰。
他突然意識到，這其實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因為妖怪開始耕地，就意味著它們要殺光人類，從而取得土地。
之前只是吃人，還不是多麼可怕，因為它們在山上。
而現在是下山種地，反而更加可怕。
孫悟空遊歷眾多，深知吃人妖怪對很多人來說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類本身。
妖怪吃人不過是蒸抄煎炸而已，人吃人，花樣卻是繁多之極，年年有更新，歲歲有創意，日日有發明。
上古有炮硌，今人有凌遲。
而現在妖怪既要吃人，又要像人，那簡直是恐怖加倍。
正當孫悟空思考時，幻老師終於過足了講課癮。
這訓人是會上癮的。
然後開始收工，從中挑選出七十二個賢妖，都是沒吃過人，有靈性的。
因為有靈性，所以它們知道吃人會導致天譴。
除非你有後台。
而它們是沒有後台的，所以不能吃人。
這七十二賢妖，紛紛選擇跟隨蛤蟆道人，一起取經。
當然等到它們的是去桃花源。
通過對話，孫悟空知道，有一些小妖非常嚮往那些桃花源。
尤其是那些鹿、兔子，天生吃草的妖怪。
它們本來就處於妖怪中的下層，是屬於被吃的對象。
桃花源能讓它們出力就可以活下去，簡直再好不過。
這些妖怪最怕的就是同類欺壓，人類誅殺，兩面夾擊，毫無生存之地。
最後要麼墮落，要麼被殺了煉丹，運氣極好的，才能被看重度化。
看到這裡時，孫悟空很有些慚愧。
他以前碰見的妖怪，從來都是打死了。
從來沒想到給它們一個求學改進的機會。
它是妖怪，這就是他開殺戒的最好理由。
不需要別的，只需要一句話，它是妖怪就行了。
相反他所鄙視的如來佛祖，其實人家對他還真是有點仁慈了，至少還給了他一個修成正果的機會。
孫悟空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如來佛祖虛偽狡詐，仍然能建立靈山。
因為對方給了所有人一個上進的機會，建立了一個能在普天之下公開的體系，能讓許多人嚮往。
有利用價值的妖怪就會被收入佛門，這就讓佛門有著生機利用。
如果他孫悟空，沒有利用價值，如來佛一樣會把他殺掉。
就像觀音在通天河收服那條鯉魚精寵物時，卻把其他小妖不管大小，全部殺掉。
和人殺魚一樣。
想到這裡孫悟空徹底明白了。
以前的他到底錯在何處。
他明明信奉佛，信奉眾生平等，結果卻從來沒有做到眾生平等。
他自詡光明磊落，其實也是一個嫌貧愛富之人。
孫悟空越來越越覺得自己提不起自己的棒子了。
他其實很可笑。
想到這裡，孫悟空決定做出一些改變。
但是該怎麼改變，但是他又不知道該怎麼改變，於是他去問蛤蟆道人。
「很好，猴頭你又開悟了。難怪有人說你道根天成，你終於明白了什麼才是真正的善，真正的美。如來是虛偽的善，而我們才是真正的大善。」
孫悟空點點頭，為什麼說如來虛偽？
如來口口聲聲眾生平等，無不可度之人。
實際上，仍然有佛陀、菩薩、羅漢、接締之分。
仍然將人分成三六九等，有用的度化，沒用的一概殺掉。
取經時也是，有人事就給你有字的，沒有人事就給你無字真經。
讓你自己去開悟，當然你若是能領悟到以心傳心的境界，也是極好的真經。
問題是，一般人領悟不到。
正想著，四人來到一處寺廟。
有錢的可以燒到頭香，沒有錢的，連門檻都不讓進。
孫悟空突然覺得的確可笑。
人人都覺得佛祖普渡眾生，事實卻是沒錢的滾蛋。
有錢的才度化。
這和孫悟空被度化，小猴子們被殺光，有什麼區別？
孫悟空突然想起被天庭大軍燒死的數萬猴孫。
那樣天大的仇恨，他一成正果，竟然又和天庭之人稱兄道弟，簡直可恥！
孫悟空為自己以前的愚蠢感到感到好笑。
怪不得人家說自己是弼馬溫的，原來他只配當一個弼馬溫的猴子。
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西牛賀州明明有著靈山，有著靈山諸佛，仍然水深火熱。
以前他只以為是被如來騙了，現在才明白，這是因為那些人不值得如來去度。
如來只會度化那些強大的妖怪，有背景的妖怪。
沒有背景，又不強大的妖怪，只有死路一條。
佛不度窮酸。
想到這裡，孫悟空哈哈大笑，笑得特別得意，最後帶著一絲悲涼，沒想到他一直想要求取的真經，原來就是這個德行。
「看來你完全明白了。」蛤蟆道人開心道。
「他明白什麼了？這隻笨蛋猴子，天天被人耍著玩。」小幻不屑道。
「他明白了，還是我們的混沌真經好，」蛤蟆道人耐心解釋道，「天道也知道我們好，所以又給我們留下了生機，讓我們在一些小地方生存下來，這猴子之前看到的桃花源就是這些地方。」
孫悟空沉默了，因為對方說的完全正確，沒有絲毫欺騙他。
然而他轉念一想，又道：「既然如此，你們之前失敗了，今天你們就能勝利嗎？你們如果失敗，還不是一樣要被趕盡殺絕，只會比現在的處境更糟糕，僅有的桃源之地，也會損失殆盡。如果是這樣的結果，你們還要反抗靈山，反抗天庭嗎？」
「那是當然，」蛤蟆道人堅決道，「以前我一心想要修仙，可是妖怪，想要成人都很難，何況是成仙？」
「成仙不是很簡單嗎？吃個蟠桃，吃個金丹就行了。」孫悟空納悶道。
「哈哈哈，你是先有了超過仙的力量，然後才能吃到蟠桃。你以為別的妖怪能走你的路？」蛤蟆道人搖頭道，「好在如今我們有了統治三界萬年的機會，只要齊心協力，一定能建立一個更加美好的三界！」
「天道如今為什麼允許你們統治三界萬年？」孫悟空問道。
「因為我們得到了這兩位大聖的許可，這兩位大聖能在天地淪為混沌之時，幫助穩定天地，所以天道，就會允許我們統治一次三界。」蛤蟆道人毫不猶豫地將功勞歸功於聞人升兩人。
孫悟空徹底明白了。
他突然覺得渾身充滿了幹勁，之前的迷茫消失不見。
他要打一場，好好打一場，使勁打一場，用自己的大棒將那些虛偽的傢伙們統統趕盡殺絕，打出一個真正清平，眾生平等，人妖一體，善者可以安心居住的地方。
他又想到以前的自己是多麼的愚蠢，竟然為了向如來，向觀音邀功，不分青紅皂白，把那些善良的小妖都殺掉。
他當時簡直中了毒。
如此慎重的戾氣，他竟然還能成仙，全靠一身實力。
隨後他又擔心起來：「如來太強大了，玉帝老兒也太強大了。都說我大鬧天宮，可是我連王靈官都打不過去。」
「這也是我所擔心的，所以我們要積累力量。」蛤蟆道人認真道。
「天上的神仙我都熟悉，他們不會讓我們積累力量。」孫悟空搖頭道。
現在他才感覺到自己在活著，在為自己活著。
有計劃，有謀略，有目標，這才是他孫悟空，齊天大聖的活法！
而不是每天醒來，就要考慮哪條路安全，哪條路能走。
還要考慮湊足劫難，不能隨意躲避妖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