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你的命賠?你賠得起嗎?」
陸文霜大聲道,「你可知道,那數千將士背後,有家人,有朋友,他們的父母妻兒,失去了他們之後會如何?」
「這世上,悽苦之人,不止一個,再多一些,又有何妨?」
梁紅袖神色不變,淡然說道,「將軍,你出生在大族,自誕生之日,便是大夏第一武道天才,一路走來,要風有風,要雨有雨,你自然可以高高在上,憐憫我們這些可憐人。」
「你在怪我?」
陸文霜表情冰冷,手背上都能看到用力的痕跡。
「不是,對將軍,我只有感激。」
梁紅袖搖搖頭,開口說道,「若不是將軍,當年在青州,我便已經死在了妖獸之下,是將軍傳我武道,讓我有了心生。」
「我只是羨慕,羨慕將軍你。」
梁紅袖幾乎是呢喃著說道。
「梁紅袖,這就是你的感激?」
蕭江河忍不住開口道,「我們沒聽出來你的聲音,那是我們不對,但你要說沒有人記得你,那你才是冤枉了陸將軍!」
「你可知道,當年你戰死的時候,連續數月,陸將軍整個人都瘦成了皮包骨頭!」
「你現在如此做為,是沒了良心!」
「我是沒了良心,所以你們殺了我便是。」
梁紅袖悽然笑道,「我這種人,本來就不應該活在這世上。」
「如果當年,我就已經死去了,那該多好。」
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殘垣斷壁,「我這樣的人,本不應該有什麼痴心妄想。」
陸文霜瞳孔之中閃過一道光芒。
「你當年跟我說起的心上人,是我師父?」
她忽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當年她把梁紅袖救回青州,梁紅袖訓練起來最是拼命,當時陸文霜記得她就說過,她那麼努力,是為了有一天,能夠堂堂正正地站到她的心上人面前。
當時陸文霜情竇未開,所以沒有太放在心上。
此刻,她忽然反應過來,原來是這樣!
張三瞳孔收縮,這些話,是不是不適合他們聽到。
他下意識地拉著蕭江河就向後退去。
「張三,你幹什麼?」
蕭江河皺眉道。
張三翻了個白眼,蕭江河這個腦袋,怎麼就看不清事兒呢。
關係到王爺的感情,你也敢多聽?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小小的鑄兵學徒,那時候,我雖然落在教坊司,但也有花魁之名……」
梁紅袖的目光充滿了回憶之色,她身後的殘垣斷壁,便是當年她在教坊司時候的繡樓。
在這裡,她曾經與他同床共枕……
在那之後的無數年,她曾經無數次夢回那個夜晚,她恨自己,為什麼那個時候,沒有把自己交給他呢?
自己以為只要足夠努力,就終有一日能夠配得上他。
但是造化弄人,誰能想到,他成長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已經連他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自己再如何努力,也永遠跟不上他的腳步。
那這樣,自己的努力,又有什麼意義呢?
那種絕望,只有親自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道。
「我永遠也無法追上他的腳步。將軍,我沒有你的天縱之資,也沒有你的冰清玉潔,甚至我引以為傲的容貌,也不如你。」
梁紅袖悽然地笑道,「本來我也只是想著能遠遠地看著他就好,但是將軍,嫉妒之心,真的會燒毀一個人的理智。」
「我想要變強,我想要讓他看到我,為了這個,我不惜做出任何事情。」
梁紅袖的表情變得十分平淡,她看著陸文霜,繼續說道,「就算不能成為他的身邊人,那我也願意成為他的敵人,只有這樣,他才能看到我,記得我。」
「可惜,我終究只是痴心妄想。」
說到這裡,梁紅袖的眼神之中充滿了苦澀,「他是位於雲端的大人物,我就算想做他的敵人,也已經不夠資格。」
「將軍,我自知罪孽深重,只求一死。」
梁紅袖直視陸文霜。
她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她等在這裡,本就是在等死。
她心中唯一的念想,只是她死後,她的名字,能夠送到周恕的面前,讓周恕知道,這世上,曾經有一個女人,名叫梁紅袖。
陸文霜眼神之中有些茫然,她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被梁紅袖捕捉到了。
她有些驚喜,也有些慌亂,手忙腳亂地整理著自己的頭髮。
「他來了嗎?」
這一刻,梁紅袖像是一個手足無措的小女孩一般。
陸文霜心中百感交集,身為女人,他能夠理解梁紅袖的心情。
但是理智上,她也知道,梁紅袖做的這些事情,是不可原諒的。
她本來信誓旦旦,一旦發現了叛徒,她會親手手刃了對方。
但是事到臨頭,她又有些下不去手了。
梁紅袖在她眼裡,現在就是個求而不得的可憐女人,而且還是她一手培養起來的人,她實在是不忍心下手。
她扭頭看那一眼,是想把決定權交給周恕。
空中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周恕嘆了口氣。
他身邊的殷無憂,也是幽怨地看了周恕一眼。
「都是你欠下的風流債!」
她小聲嘟囔道。
周恕有些無奈地攤了攤手,這跟他可真沒有關係。
他當年和梁紅袖,是真的沒有發生過什麼。
他太優秀了,有女人喜歡他,這難道也是他的錯不成?
「周恕,她也是個可憐人,要不,你見她一面?」
殷無憂終究是個善良的人,她小聲說道。
「不必了。」
周恕搖搖頭,見又如何?
不如不見。
不管梁紅袖是出於一個什麼理由做了這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做錯了事,就要承擔做錯了事的後果。
「你連讓我見一面,都不願意嗎?」
梁紅袖整理好妝容,一臉期待地看向空中。
良久,空中沒有絲毫的動靜。
她臉上的期待,漸漸地變成了失望,然後失望變成了絕望。
最後,那絕望變成了瘋狂。
「你不願意見我,我就逼你來見我,我殺了陸文霜,我就不信,你不露面!」
梁紅袖瘋狂地吼道,她身上爆發出強烈的氣勢,束著頭髮的絲帶轟得崩開,長發飛到空中。
她的身體,也緩緩地飛到了空中,整個人,像是變了個人一般,變得無比瘋狂。
「你敢!」
剛剛退到數十丈外的張三和蕭江河大怒,兩人同時向前撲去。
張三手上的巨闕天弓,更是瞬息之間連射出去。
但是梁紅袖身上的氣息狂暴無比,直接將巨闕天弓的箭光震散,她則是向著陸文霜撲了過去。
陸文霜臉色不變,她舉起手上的天琊劍。
她是洞天境大能,梁紅袖就算爆發出如此強大的氣勢,陸文霜,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轟——」
兩人的氣勁撞在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翻滾的氣浪向著四周擴散而去。
梁紅袖原地不動,陸文霜卻是身體滑退。
這一次碰撞,陸文霜,明顯落在了下風。
張三和蕭江河心中大驚。
陸文霜不是一般人,想當年,陸文霜就是大夏第一的武道天才。
後來的十國聯軍眾人,陸文霜是修為進步最快的一個人。
第一個突破洞天境界的人,就是她。
如今的陸文霜,更是當年的舊人之中,修為最強之人。
在周恕沒有回來之前,陸文霜一直都是他們這方實力最強的人。
梁紅袖呢?
梁紅袖在當年的十國聯軍之中,並不是一個多麼出眾的人。
她雖然足夠努力,足夠拼命。
她竟然打退了陸文霜!
這怎麼可能呢?
「轟——」
梁紅袖得勢不饒人,瘋狂地向著陸文霜攻去。
她滿臉都是瘋狂,根本絲毫不顧及自己的生死。
她的實力,本就已經超過了陸文霜,這般不要命的攻擊之下,陸文霜頓時落在了下風,被逼得步步倒退。
「你出來啊!」
梁紅袖怒吼道,「你連見我一面,都不願意嗎?你就已經如此高高在上了嗎?」
「你不出來,我真的會殺了她的!」
「我知道你來了,讓我見你一面,只要見你一面,我就會去死。」
她悽厲的聲音,迴蕩在天空之中。
陸文霜嘴唇緊緊抿起,喝道,「梁紅袖,你已經入魔了!我師父從來沒有給過你任何承諾,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但你如此,那根本就是入魔!」
「為了他,我寧願入魔!」
梁紅袖吼道。
「不要說為了我,我承受不起。」
一聲長嘆,在空中響起。
接著,一道身影,出現在陸文霜的身旁。
周恕一手攬住陸文霜的纖腰,把她護在懷裡,另外一手衣袖一揮,一道洶湧澎湃的力量,將梁紅袖擊退出去。
「啊——」
梁紅袖怒吼,她的眼睛瞬間變成了血紅之色,再次向著周恕和陸文霜撲了過去。
周恕眉頭微微一皺,天帝劍已經出現在手中,一劍向前斬出。
忽然,梁紅袖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她攤開雙手,直接用前胸迎接向了周恕的劍光。
「噗嗤——」
那一道劍光,直接穿透了梁紅袖的身體。
梁紅袖嘴上吐出一口鮮血,身上狂暴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跌落下去。
她看了周恕一眼,然後身體表面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她的身體,仿佛變成一團光一般,自下而上,開始消散。
「紅袖——」
陸文霜伸了伸手,眼神中閃過一抹哀痛。
不管怎麼說,梁紅袖,在青州的時候,就已經跟了她。
十國演武的時候,梁紅袖更是一直和她並肩作戰。
她跟梁紅袖之間的感情,一直都是十分好的。
哪只世事無常,竟然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周恕抱緊了陸文霜,拍了拍她的後背。
他心中也是有些感慨。
他與梁紅袖認識的時候,他還是大夏鑄兵司的鑄兵學徒。
那時候他剛剛穿越而來,認識的人一共就沒有幾個。
他是真的把梁紅袖當成自己的朋友的。
只不過,他對梁紅袖,並沒有那種男女之情。
直到現在,周恕依舊記得,當初梁紅袖,把她家傳的鑄兵之術送給了周恕。
那個時候,他怎麼就沒有發現梁紅袖對他的感情呢。
「王爺——」
張三和蕭江河,現在才衝到了跟前,兩人都是有些羞愧地開口道。
這件事情本來是他們在查,但是最後,還是得周恕出面才能解決。
剛剛更是因為他們的疏漏,差點讓陸文霜受傷。
早知道,他們應該一上來就把梁紅袖拿下的,不應該讓她有這麼多廢話的機會。
「師父,她喜歡你,可以跟我說啊。」
陸文霜低聲自語,「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一個已經魔障的人,你不知道她會做些什麼。梁紅袖,可惜了。」
周恕嘆了口氣道。
「不過事情並沒有結束。」
周恕看著梁紅袖消失的地方。
「她並不是武道天才,這短短數十年,她的實力,竟然隱隱超過了你,這很不正常。」
周恕沉聲道,「她背後,還有人。」
「王爺,你的意思是,梁紅袖只是真正的幕後主使推出來吸引我們目光的擋箭牌?」
張三第一個反應過來,沉聲道。
「她實力的提升,肯定是有人幫她。而且以她一人之力,怎麼能夠屠殺得了那麼多將士?」
周恕點點頭,說道,「她的背後,必定還有人在。」
「我繼續追查!」
張三沉聲道。
「不用,你再查,也查不出來什麼了。」
周恕搖頭道。
梁紅袖都已經被推出來了,那對方,必定會把所有的線索斬斷。
再查下去,也是浪費時間,不可能查出來什麼結果的。
「從現在開始,華夏閣一應物資押送,江河你親自去。」
周恕沉吟了片刻,沉聲道,「張三,你幫我查一查,當年的老兄弟中,還有沒有像梁紅袖一樣,假死的。」
「假死?」
張三心中一凜,一直以來,他們都在懷疑活著的兄弟,但是現在,梁紅袖的出現,讓他們醒覺,了解他們的,確實是他們自己人沒錯。
但那些自己人,可能是已經「死」去的人。
這個範圍,那可就大了。而且幾乎是無從追查,兵荒馬亂,如何能夠確定每一人是不是真正的死了。
不過張三也沒有推辭,這件事就算再難,那也得查!
「此事到此為止,我不希望還有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
周恕說完,帶著陸文霜沖天而起,瞬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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