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仁蒙了。
突然的暈眩感讓他兩眼一花,險些沒能站穩。
「仁哥,你怎麼了?」老三一把扶住。
一陣撕裂般的痛感侵襲周仁的大腦,讓他難以站立,無法思考。
周仁靠到牆上,近乎咆哮的大喊,並用手槍握把砸擊頭部,仿佛想通過這種方法減輕痛苦。
兄弟三人被他嚇著了,他們又一次互相對視,眼裡的驚慌更甚。
別無他法,只能先安撫仁哥的情緒,希望他儘快恢復。
不多時。
「仁哥快醒醒,我們得走了,不然等會兒走不了!」見周仁有些許緩解,老三出聲提醒。
「對,找文叔想想辦法,仁哥是為了救我們才殺人的,不能讓你坐牢啊!」
幾人扶起周仁跑路。
還沒踏出房門,就見數支槍管在盾牌的掩護下,從門外探了進來。
「治安局,別動!」
「放下武器,全部抱頭蹲下!」
屋裡的幾人被荷槍實彈的執法員喝退,眼看無法逃脫,只得乖乖抱頭。
老三連忙把周仁手裡的左輪手槍搶過來,丟到地上。
周仁逐漸清醒。
他奮力晃了晃頭,看見一群執法員沖了進來,給所有人上銬。
包括趴在地上滿臉沾血,半死不活的雞冠頭,和他自己。
最後,一名中年執法官走入房間,慘烈的現場令他皺起眉頭。他環視一圈,眼神立即鎖定在一個人身上。
「周仁!」
中年執法官的語氣充滿意外。
周仁亦看著對方,眼神複雜,說不上什麼情緒。
……
西海市第六分局。
「我輩風流人士,應身居軒冕,神遊林泉……速度、激情、碰撞,妙不可言……」
一個束長發,面容清秀中帶著狡黠的年輕男子,正在大廳里配合訊問。大廳里還有很多和他一樣的人排著隊。
「你不要給我哇哇叫!」一名女執法官打斷長發男子的自述,沉聲道:「少廢話,說重點!」
這是她今晚訊問的第六個人,後面不知還有多少,下班遙遙無期。
「執法官姐姐,我都說了我沒嫖,我真不知道她們有那種服務!」長發男子一臉正氣的說:「不然報案的就是我!」
女執法官忍住即將翻出來的白眼:「你是不知道……還是沒來得及?」
「不知道!」長發男子的回答果斷而認真:「我一直以為那裡挺正規的,真沒想到竟是那污穢之地,以後再也不去了。」
女執法官:「……」
就在此時,一群執法員押著周仁一行走入大廳,直接向審訊室方向走去,而雞冠頭已經被送進醫院。
「姐,那幾個犯的什麼事兒?看著挺嚴重啊,身上還帶血呢!」長發男子滿臉狐疑。
「注意稱呼!不關你的事,交代自己的問題。」
「哦,我真是去做spa的,促進血液循環……」長發男子說著,目光卻跟隨周仁一行漸行漸遠。
……
審訊室內。
周仁坐在冰冷的審訊椅上,反覆回想今晚發生的一切,內心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仿佛做了一場五感全部參與的,噩夢!
從未想過自己身上,會發生如此匪夷所思的「異事」,那自己也算「奇人」了。
這段單獨關押的時間裡,周仁想通了一些事,卻沒有豁然開朗的興奮之感。
因為想不通的更多!
不知多少疑惑在他心中纏繞、攪拌,將其心智攪成一鍋濃稠的漿糊,濃到足以卡死攪拌機的程度。
直到後半夜,兩名執法官推開審訊室的大門,周仁才恍如隔世。
顯然,他們是審完其他人才過來的。
來人一男一女,男的拿個公文包,女的拿著台電腦。
男的叫趙光明,西海市治安局第六分局刑事二隊隊長,也是昨天帶隊抓捕的中年執法官。
趙隊長37歲的年紀,卻有著四五十歲的滄桑氣質,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局長。
至於旁邊那個女執法官,周仁不認識,只覺得她長得好看。
趙光明落座後並未急著開口,他先用從業十多年鍛鍊出來的凌厲眼神,對周仁進行一番審視。
年輕、俊朗、率性,還有一絲隱藏不住的桀驁!
這些特性伴隨周仁多年,他感到十分熟悉。
咦……腳上竟然還是那雙白色拖鞋?
「周仁,聊聊吧。」趙隊長沉聲道。
「你問。」周仁回以兩字。
「我不問你就不會說嗎?」趙隊長拿出了審訊的氣勢:「以前還只是小打小鬧,你現在厲害了,都敢殺人了!」
「我殺的是人嗎?」周仁反問得不假思索。
兩名執法官為之一怔,他們已經從其他人口中得知,周仁可能有精神幻覺。
負責記錄的女執法官湊到趙光明身旁,小聲道:「隊長,還是聯繫一下三醫院吧。」
這話被耳力不錯的周仁聽到,頓時一驚。
所謂的「三醫院」,是指西海市第三醫院,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西海市精神病院。
趙光明沒有答應,只斜了同事一眼,她便坐了回去。
「小周啊。」趙光明突然轉變態度,用平和的語氣說道:「你朋友已經把情況都交代了,醫院的王武也交代了,你別有壓力,把昨晚發生的事再說一遍就行。」
王武就是雞冠頭。
周仁沉默少許,道:「在我講述以前,能先問幾個問題嗎?」
聞言,趙光明示意同事暫時不用記錄。
「問吧。」
周仁想了想,問出第一個問題:「你們為什麼來得那麼快?」
趙光明答:「是酒店報案,說有四個男人背著大包,包里哐當作響,還指定開一間大床房,懷疑他們有不法活動。」
周仁笑了,沒想到是這麼個答案。
「我記得昨天的婦女殺親案,也是六分局辦的,有什麼進展?」他很自然的提出第二個問題。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趙光明皺眉道:「小周,按理說上一個問題我都不應該回答你,完全是看在你爸的份上!」
「你怎麼還要把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你現在的問題是持槍殺人,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嗎?」
趙隊長越說越激動,儼然已是痛心疾首。
「那就再給我爸……你師父一點面子,告訴我唄!」周仁面無表情,毫不退讓。
「你……」
趙光明一時語塞,他是真拿周仁沒辦法。
他曾在師父師母的墳前說過,會盡力幫他們照顧孩子,也就是周仁。
誰曾想,照顧成了這番局面。
周仁父母去世那年,趙光明想把他接到家中照看,周仁不願,他便只能偶爾去周仁家裡照看照看。
那時候周仁16歲,上高中。
如今四年過去,周仁已經從一名高中生變成社會人。
往好聽了說,有份工作,能自己掙錢;往難聽了說,就是不務正業,當混混。
在趙隊長這些執法官眼裡,周仁顯然是後者!
他始終覺得愧對師父,沒有幫師父照顧好周仁,沒能說服他考大學。
所以如今的局面,他趙光明有一定的責任!
「小周,跟叔說實話吧。」趙隊長開始打感情牌:「你的行為是自衛,只要把事情經過講清楚,把槍的問題講清楚,我們可以幫你爭取量刑的!」
趙光明還是想在不違反原則的前提下,儘可能幫助周仁。
「那我換個問題。」趙光明不答,周仁卻堅持提問:「員工殺領導,父親殺女兒,老頭子殺鄰居,還有昨天那個女的殺自己全家……」
「在這些案子裡,兇手破壞屍體的動機是什麼?為何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