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1章 忘川

  名字。

  很簡單的兩個字，就這樣呈現在普普通通的白紙上。

  然而顧離等人都知道，這兩個字代表著對於未來的某種預言，也代表著一個問題的答案。

  但是周躍很清楚，手指給出的答案往往是不全面的，是一種含糊其詞的回答。

  正因如此，也只有真正深入到事件之中，隨著危險達到頂點，一切已經到了退無可退的關鍵時刻，人或許才能真正領悟到這個回答背後的真正意思。

  如果反應足夠機敏，人就能利用分析出來的真相應對靠近的危險。

  與之對應的，如果人沒有及時弄明白回答中透露出的情報，那就很可能死在事件當中。

  很顯然，如今紙上這簡單的兩個字就代表了這次任務的關鍵。

  「就兩個字？要不我們再多問幾次吧，把事情弄清楚一些。」顧離見此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提議道。

  「沒這個必要了。」

  然而李樂平卻在這個時候鬆開了摁在周躍肩上的手，浮現在周躍身邊的種種詭異現象也在頃刻間消失不見，猶如一場幻覺。

  「為什麼？多點情報對於接下來的行動不是更有利麼？」顧離疑惑道。

  李樂平搖了搖頭：「我可以用特殊的方法暫時讓周躍具備靈異迭加的能力，但是這種迭加形成的靈異力量既能讓周躍駕馭的厲鬼突破極限，也會讓他所需要支付的代價隨之達到頂點。」

  「過去的千萬個周躍在同一時刻詢問手指，得到了答案，可正因為這個問題是由過去與現在的每一個周躍提出的，那麼隨著問題得到回答，提出問題的每一個周躍都需要支付這筆代價。」

  「而這也就意味著無一例外，每一個周躍都會在這個時候遭受代價產生的靈異侵蝕，層層迭加之下形成的侵蝕無疑是一種可怕的襲擊，如果我不將之抹去的話，無數個代價形成的靈異侵蝕會瞬間將周躍吞噬，讓他當場暴斃。」

  「但以我現在的狀態，這樣的抹去最多只能動用一次，現在的我已經沒有那麼多次出手的機會了，幫他抹去一次代價已經對我產生了不小的消耗，再來幾次的話，他能不能撐得住是一回事，我肯定是先撐不住了，當然了，如果你覺得可以將他直接犧牲掉，以此換取一次詢問機會的話，我也沒有意見。」

  李樂平說到這裡。

  還沒等顧離說話，周躍就一臉焦急地站了起來：「我有意見。」

  「誰問你了？」

  顧離瞪了他一眼。

  說是這麼說，但顧離也知道輕重。

  無論是讓周躍拼死去詢問一個問題，還是再讓李樂平動手幫他規避代價，都是不明智的。

  為了能夠再得到一個模糊答案而選擇讓周躍做出犧牲？

  這個要求，顧離說不出口。

  就連李樂平自己也不想強求什麼。

  因為現在的他只是需要一個情報，一個足以讓他有一個大致思考方向的情報。

  這就足夠了。

  有時候說多錯多，知道太多的事情或許也不是好事，更何況此刻給出回答的還是一隻厲鬼。

  天知道這鬼東西說著說著會不會就開始胡言亂語起來，到後面直接丟出一些錯誤情報給他。

  「話說回來，你想出來這個『名字』指的是什麼意思了麼？」這時，一個李樂平走上前來問道。

  「沒頭沒尾的，怎麼可能想得出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樂平本人微微嘆了口氣，暗自覺得自己現在對於遺忘靈異的使用越發得心應手了，只是這種熟悉自身力量的感覺並不取決於他自身的活人意識，而是取決於那越發強烈的厲鬼本能。

  名字在消失，存在在淡化。

  引發這一切問題的根源，正是遺忘鬼的厲鬼本能。

  但不同於以往諸如靈異平衡失控之類的問題，如今來自厲鬼本能的侵蝕是馭鬼者註定要面對的問題，無論用何種手段延緩這樣的侵蝕速度，終究是逃不過活人意識被磨滅的那一天。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人的意識沒法像厲鬼的靈異力量一樣無法被消滅。

  本就會在歲月中消逝的活人意識，又怎可能扛得住時間與厲鬼本能的雙重侵蝕呢？

  「走吧，去大哈市。」

  思考了一下，仍未想出紙上二字以及如何處理遺忘鬼侵蝕問題的李樂平只能如此說道，打算先去看看這最後的任務究竟指向了什麼。

  已然隨著遺忘鬼靈異而化作無形的鬼菸鬼域擴散，眨眼間就帶著眾人離開了大西市。

  當他們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來到了大哈市的城市上空。

  「誒？我怎麼也被一起帶過來了？」

  然而剛一出現，一道突兀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嗯？你怎麼跟著過來了？」

  顧離看去，卻發現周躍不知道為什麼也被一起帶過來了。

  「我不知道啊。」

  周躍同樣是一臉不知所以地看著顧離。

  「我的問題，鬼現在在侵蝕我的意識，這種感覺不太好受，就像有人在爭奪身體控制權一樣，所以我沒控制好力道，鬼域把他也給一起籠罩之後帶過來了。」

  李樂平解釋的同時看了一眼本不該一塊過來的周躍：「你要是想回去的話，我可以送你回去。」

  「別別別，大哥，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不用管我了。」

  周躍一聽連忙拒絕，覺得李樂平的話不是很靠譜。

  看他現在這副自身難保，快要虛幻模樣，周躍生怕他會又一個不小心把自己帶去某個未知的地方。

  「你們看那地方。」

  忽的，一個李樂平開口了，他沒有將周躍的出現放在心上，而是一直觀察著底下的大哈市。

  然而這不看還好，一看過去，這個李樂平就覺察到了一些突兀浮現於城市中的老舊建築。

  「那是……電影院，還有遊樂場，賭坊，醫院，這些本該封鎖在鬼巷裡面的靈異之地怎麼全都出現在城市之中了？」

  令幾個李樂平感到熟悉而又驚詫的是，在這座居民依然保持正常生活的城市內，他們卻看到了一個個曾經遇到過的靈異建築。

  這些建築斑駁、陳舊，與現代化的大樓比起來格格不入，像是強行擠進了現代化的建築之間，給人一種醒目而又突兀的感覺。

  可以看見，不少市民此刻竟大膽地來回於這些建築前方的道路上，有的好奇觀望，有的直接掏出手機開始錄像拍照，然後試圖將其發布到網上。

  顯然，這座城市裡的一些市民也覺察到了這些突兀建築的存在。

  然而他們並未意識到這些建築所代表的恐怖，還在用獵奇的心態來看待這些很可能封存著厲鬼的建築。

  不過從目前來看，這些建築出現的時間應該還沒有多久，也尚未爆發出徹底失控的情況，所以才暫時沒有引起整座城市的恐慌。

  但是，沒有引起大部分市民的注意，卻不代表沒有引起這座城市的負責人注意。

  李樂平的視線俯瞰著這座城市，很快就在其中搜尋到了大哈市負責人申天的蹤跡。

  他此刻已經下令封鎖這些突然出現的老舊建築，同時神情凝重地駕車來到了一片對他而言熟悉卻又心生忌憚的建築前面。

  那一棟棟好似平房造型的房屋連成了一排，上面豎著煙囪，看起來像是一片工廠，只是今天這些工廠里的煙囪並沒有冒煙，像是陷入了停工的狀態。

  與此同時。

  那些徘徊在其他靈異建築前的好奇市民也被專門的工作人員驅散，一道道封條開始拉上，整片街區開始在這一刻進入封鎖狀態。

  「我們剛收到任務沒多久，大哈市的鬼巷事件里的靈異之地就直接出現在了現實中，這不可能是巧合。」

  一個李樂平道出了自己的猜測。

  「關鍵可能在那個地方。」

  另一個李樂平抬手指向了市中心的位置。

  不知怎的，那裡的天空昏暗而又壓抑，而且還出現了一條完全不符合現代化城市布局的青石路，路上長滿了野草。

  順著這條道路看去，卻發現道路盡頭出現的並非現代風格的高樓大廈，而是一片破舊得像是被廢棄了的鄉鎮。

  這鄉鎮本不該存在於此，但此刻小鎮附近的高樓大廈像是被什麼力量扭曲了空間一樣，竟硬生生地向著四面八方退讓，以此騰出了一片足以容納這座鄉鎮的空地。

  「這是……那個隱藏在鬼巷牆壁後面的靈異之地？」

  看著那詭異的建築輪廓，李樂平立刻想起了當初在鬼巷內的所見所聞。

  記得那個時候，自己看到這個鎮子的時候，遺忘鬼似乎還對鎮內的某個東西產生了共鳴，似乎它在這地方感應到了一塊本屬於自己的靈異拼圖。

  「遺忘鬼都成長到這種程度了，還沒有恢復到最完整的狀態麼？仍有拼圖散落在外？」

  李樂平打量著這座破敗、荒涼的鎮子，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這座鎮子裡充斥著一股不尋常的陰冷氣息，鎮上的每一棟房屋裡面都非常安靜，路上更是一個人都看不到，宛如一座死鎮。

  「先把這座城市裡的市民送出去吧，把場子清了，否則這麼多個靈異之地都出現的情況下，要是突然鬧出什麼亂子可就麻煩了。」一個李樂平提議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

  李樂平對此表示認可。

  他現在的出手次數有限，所以不可能此刻一一去處理那些出現於現實中的靈異之地。

  而相比起去處理這些靈異之地，更好的辦法莫過於將這座城市中的普通人轉移走。

  他現在的靈異力量本就不易被察覺，所以只要謹慎一點，就不會涉及與這些建築產生靈異碰撞的問題。

  當即。

  無形的鬼煙瞬間覆蓋了整座大哈市，卻又巧妙地繞過了那一座座矗立在城市中的靈異之地。

  下一刻。

  城市中的樓房與市民全部消失，猶如人間蒸發了一樣。

  與此同時。

  距離此地數十公里外的山區處。

  連綿的山脈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撥動，以一種違背常理的方式向著外側移動過去

  而在這樣的移動之下，一片足以容納一整座城市的空地就這樣被硬生生劃分了出來。

  緊接著，剛剛消失的大哈市出現於此。

  由於李樂平的行動效率太過迅速，這座城市裡的絕大部分市民甚至都沒有覺察到自己的實際位置發生了改變。

  「我靠？！」

  不過大哈市的負責人申天還是覺察到了這一異象。

  因為他剛剛就站在那座造紙廠的前面，如今近在眼前造紙廠突然消失，他還以為是靈異之地在短暫失控之後重新回到了靈異空間裡面，根本不會想到其實是自己所處的位置發生了變化。

  「我糙。」

  發出驚異聲的不只有他，被順路帶過來的周躍看著一眨眼就遷移到數十公里外的大哈市，不禁發出了驚嘆。

  「出發，看看這地方當初究竟為什麼能引起遺忘鬼的注意。」

  當即，李樂平身形一動，帶著眾人來到了這座小鎮的入口。

  一座顯眼的石牌坊豎立於此。

  微微抬頭，便可看到這座牌坊上刻著的三個大字。

  忘川鎮。

  「忘川？」

  看到這個前綴名的顧離眼睛睜大，眸中湧現出止不住的詫異之色。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李樂平轉頭看了過來。

  心中一凜的顧離說道：「你沒聽過忘川河的傳說麼？傳說人死之後會經過忘川河上的奈何橋，奈何橋邊坐著一個老婆婆，名叫孟婆，而要過忘川河，必過奈何橋，可要過奈何橋，就必須喝下孟婆湯，忘記前世的事情，不喝孟婆湯，就過不得奈何橋，也就不得投生轉世。」

  一個李樂平聞言開口了，對於這樣的傳說表示平靜：「傳說是故事也好，真實的事情也好，現在來都來了，即便這鎮子裡真有不對勁的，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說著，他看了看身旁的李樂平本人：「更何況現在誰是那個孟婆，還說不準呢。」

  「你覺得這地方是在暗示我什麼？」

  李樂平抬頭看了一眼牌坊上的大字，隨後看向了那個開口的李樂平。

  那個李樂平沒有否認：「誰知道呢，鬼故事也許並不是憑空捏造的故事，傳說或許也是有對照之物的，而現在這麼一對照下來，你似乎就是那個最符合描述的存在，就是不知道這地方修建的原因是什麼。」

  「也許是用來幫你渡過這次的難關？」

  「也有可能，這地方就是專門用以埋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