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離別（二合一，求訂閱）

  黎明時分的窗外一片昏暗。

  鉛色的雲籠罩在天空，伴隨著昨天夜裡的一聲暴雷，成千上萬噸水向大地墜落，像是天上的水庫開了閘門。

  直到如今，透明的玻璃窗上還不斷有雨珠撞來，帶來細密的敲擊聲。

  水滴從上到下掛落，沿途留下彎彎曲曲的足跡。

  本就寂靜的梅山村越發沉默，所有的聲音都像是被殺死了。

  漫山遍野的荒草與野樹在急促的風裡搖擺顫抖，像是曲終人散。

  屋子裡。

  楊間呆滯地看著自己蒼白的雙手，渾身大汗淋漓，流的卻不是身體裡的汗液，那濃郁的咸腥味更像是海水。

  可是……梅山村哪來的海？江艷迷惑不解。

  楊間感受著環繞在自己脖子上的溫軟身體，如夢初醒，然後猛地掀開被子甩開身上的人，跳下床鋪，朝著吳奈所在的房間衝過去。

  「楊間……你做什麼？！」

  江艷嚇了一跳，急忙扯過被掀開的被褥遮蓋住身上外泄的春光。

  這時候楊間已經光著腳，喘著粗氣打開了屋門，他的大腦在宕機了片刻之後迅速回憶起了昨晚上遭遇的一切。

  冰封的無盡汪洋、葬著蒼白屍骸的圓月葬地、遮天蔽日的黑色世界樹、以及那一艘昔日隕落了秦老的恐怖幽靈船……

  還有那個曾經朝夕相處的神明少年！

  昨夜雨急風驟，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山中的村子裡平靜得一如過往的許多歲月。

  但楊間卻在濃睡里見證了一場史詩般的萬軍之戰。

  神與鬼殊死相搏，不死不休。

  最終吳奈幹掉了幽靈船，以這艘龐然大物流出的黑血，為自己獻上了最盛大的燔祭。

  史上從未有過這樣的祭品！

  一尊凶神屠掉了另一尊可以冠以「祂」之名的存在，然後在屍骸上舉行了隆重的宴飲。

  所以楊間迫切想要知道，這一切是否成真。

  以夢中世界那艘幽靈船的恐怖，會哺育出何等的存在？！

  咔吱……

  楊間抓住吳奈房間的門把手，輕輕推開了房門，門軸輪轉發出老舊的呻吟。

  透過門縫，屋子裡瀰漫出淡淡的粉塵與霉味。

  但是……人呢？

  楊間狐疑地打量著空無一人的屋子，在夢境破碎紛飛之前，他看到的最後一幕是那株世界樹收束世間萬有。

  將海與天與月與城，全部歸入那個少年體內。

  「小楊……你是在找我嗎？」

  略帶笑意的聲音在楊間背後響起，那種令【鬼眼】悸動沉寂的危機感再次出現。

  背後像是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尊太古凶物。

  小楊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點點轉過身去，然後視線里出現了一尊巨人。

  吳奈站在門口，頭已經頂在了天花板上。

  光線昏暗的樓道里，他的身軀再一次膨脹開來，非人的青銅膚色上出現了一縷縷漆黑的藤蔓斑紋，看上去充斥著爆炸性的力量。

  眉心一點燃燒的暗金色火焰印記，宛如參入玄鐵鍛造的威嚴神像。

  吳奈的模樣再次發生了變化，氣息上也沾染了【幽靈船】特有的恐怖。

  「你怎麼不在屋子裡睡覺？昨晚我夢見了伱……」

  楊間還在組織語言，吳奈就打斷了他的話。

  他淡淡一笑，肯定了楊間心中的答案：

  「如果你是來確認那一戰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是真的。」

  從夢境世界離開後，吳奈確實獲得了巨大的好處，不但連續將【血液】【影子】提升到了第六階段。

  連帶著從幽靈船上剝離出來的部分靈異也順著虛幻來到了真實。

  被他以技能【方舟】接引到了自己身上，只是一時間還無法全部轉化掉。

  但伴隨著【轉化】的加深，異能源源不斷湧來，在他身體裡積累，很快就將再次為吳奈帶來提升。

  扼制幽靈船發育的目的也得到了實現。

  經過這一戰，那艘死亡國度般的船隻需要一定時間才能恢復。

  而這段時間裡吳奈能夠繼續成長，他與那隻厲鬼相互之間的差距會再次拉開。

  如果沒有意外發生，最終的結果就會像馬太效應所說的那樣「已有的還要再加給他，沒有的連他有的也要奪走。」

  強者恆強之下，世界也需要在他面前低頭。

  屆時才無愧他【世界狩獵者】的稱號，他也將真正被尊為「祂」。

  「你還真是.變態！」楊間感嘆。

  實際上通過這一身的海水，他早已猜到了答案，但一直不敢確認，現在終於得到了肯定的回覆。

  「那麼說……你幹掉了那艘【幽靈船】？！」

  「首先，這個世界的鐵律之一，【鬼】是殺不死的，任何手段都殺不掉鬼。所以我並沒有幹掉它，其次，昨晚我確實有所收穫，剝離了【幽靈船】的部分靈異，但並未真正關押它。」

  「以它目前的恐怖程度，在這種布置了各種先手，以【隱秘】為遮掩的情況下，我與它的戰鬥依舊到了這種程度，下次再要遇上就沒那麼容易了……總之，你看我這幅吃撐了的模樣就知道了。」

  吳奈舒展著身軀，懶洋洋地回答道。

  如果不去看他這副如神似魔的尊容，光聽這清雅恬靜的聲音，楊間會以為自己回到了七中【敲門鬼】事件之前。

  高三忙碌的時光里，每一節課下課鈴聲打響後的課間時間，總會有嘰嘰喳喳的女生以問題目或者其他的藉口找吳奈說話。

  那時候，這個好友應付的聲音也這樣輕鬆淡然。

  可是一轉眼……一切都回不去了。

  恐怖復甦，五濁惡世，人間已經不再是人間。

  「表哥，還有好看的哥哥……在嗎？在嗎？你們還沒醒嗎？」

  這時候楊間表妹小圓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樓外的院子裡。

  聲音在寂靜的雨幕里迴蕩，顯得格外清晰。

  「小圓……」

  聽到這個聲音，楊間回味過來，表妹昨天好像是說晚上會來找自己。

  但是他被吳奈拉入了夢境，見證了一場神戰，一覺睡到天亮根本沒有聽到其他動靜。

  「楊間，小圓來找你……小圓快進來，外面風大，還下著雨，別淋到了。」

  楊間母親張芬的聲音在一樓響起，同時一起響起的還有開門聲。

  她昨天晚上走親戚，回來的比較晚，再加上吳奈也住在自己家裡，楊間就沒讓江艷連夜帶母親離開。

  張芬也不知道靈異事件。

  即使丈夫是靈異圈大名鼎鼎的【鬼夢】，她也一直以普通人的身份徘徊在靈異事件之外。

  所以一大早起來本來打算給兒子和兒子的女朋友、同學做早點，沒想到聽到了梁圓在外面的叫喚。

  大門打開後。

  穿著黃色雨衣的梁圓從雨里走進來，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阿姨，我找表哥。」

  從外表上看，這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女生，十五六歲又恰好是愛玩愛鬧的年紀。

  所以張芬也沒有多想：「嗯，你哥大概還在樓上睡覺，你去敲門，順便喊他下來吃飯。」

  「媽，我已經醒了，小圓你等一下，我穿個衣服馬上下來。」

  二樓樓道里的楊間聽到聲音，朝著樓下大喊一聲，隨後低聲對吳奈道：「趕緊收起你這幅『鬼見愁』的模樣，下樓吃早飯了。」

  「安啦，普通人連真實與虛幻都分不清，更別說得見我的真容了。」

  吳奈的聲音里透著絕對的自信道：「這可是強者才能具備的視野，小楊，能看見我的真身，說明你身上死機的鬼眼不算少，已經初步買入了靈異圈頂尖高手的行列，很不錯。」

  「不過你得處理一下身上的海水，免得被人看出來了，雖然我是不在意，但真相解釋起來怪麻煩的。」

  「等我一下.」

  楊間轉身回到自己的屋子，順手將已經穿戴整齊的江艷再推了回去。

  幾分鐘過後，三人順著樓梯一步步走下來。

  「圓小妹，又見面了，昨天晚上睡得好嗎？」吳奈熱情地打招呼道。

  「算不上好，有點無聊，本來打算來和你們一起玩捉迷藏的，誰知道『它』竟然沒有來。」

  小圓攏了攏自己的長髮，有些苦惱：「我還特地去借了一把西瓜刀，真是太遺憾了。」

  楊間聞言神色微微一動，剛想說什麼，就被廚房裡走出來的張芬打斷了。

  她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包子走向客廳，在路過樓道時用一個母親特有的語氣訓斥著在場的所有孩子：

  「大晚上還下著雨，玩什麼捉迷藏，小圓，你一個女孩子可不能胡鬧，小艷，你也看著點楊間，準是他慫恿表妹瞎玩。」

  「我會注意的。」

  江艷對著未來婆婆甜甜保證，盡力營造著一個「好媳婦」人選的人設。

  吳奈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在場的人里大概只有他和楊間真正清楚，小圓嘴裡的「它」，並不是什麼人，而是一隻籠罩在整個梅山村人頭頂的厲鬼。

  代號【鬼夢】的恐怖存在。

  「小圓，它沒有來，等會兒吃完早飯後，你要和我們一起去找它嗎？」吳奈詢問道。

  「不了.」

  長相甜美的少女搖了搖頭，「我今天來是和表哥告別的，有點事情需要離開一下。至於『它』，有大哥哥你在，不會有任何問題。」

  「你察覺到了？」

  「昨天晚上大哥哥的動靜不小啊，我又不是瞎子。」

  小圓揮手對著楊間告別道：「總之，我先走了，以後還會再見的。」

  「等等……」一旁在擺弄餐桌的張芬停下了手，叫道：「下這麼大雨，吃了再走。」

  楊間也伸手想要阻攔。

  他還有一些事情想要詢問這個神神秘秘的表妹。

  但已經來不及了。

  梁圓轉身飄然離開，一身黃色雨衣隱入朦朦朧朧的雨幕之中後頃刻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有意思……」

  吳奈清輝隱隱的眸子微動，看著少女的離開卻並不阻攔。

  ……

  梅山村南面，這裡有一口魚塘。

  這口魚塘之前連著附近的河，後來經過楊間父親楊孝天的改造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當中的水清澈陰冷，雖然名為魚塘，但實際上裡面並沒有活物。

  別說是魚，連一些基本的水草都沒有。

  貧瘠荒蕪得好像被死神親吻過，不見一絲生命蹤跡。

  吃完早飯後，楊間就被吳奈帶到了這裡。

  他沒有再去追尋梁圓，畢竟這個表妹雖然古怪但對他沒有惡意。

  而且有吳奈在身邊，真想知道什麼，詢問這個神明般的少年就夠了。

  「我爸以前好像在裡面養過魚，不過到後面魚都沒了，他留的東西就在這裡嗎……還真有東西啊。」

  楊間額頭猩紅的鬼眼滾動，詭異的視線落入魚塘底下後很快捕捉到了一團無法看清的黑影。

  隨後他催動自己的【鬼手】，自魚塘里取出了一個老舊的木盒。

  這個木盒不知是什麼木材打造，雖然整體上保存完整，但已經有了腐爛的傾向，被池塘水泡得發黑。

  在它被撈出來後，整個魚塘的水位都下降了半米。

  「打開看看吧……」

  吳奈雙手抱胸，站在一旁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這是你父親的遺留之一。」

  「直接在這裡打開嗎？會不會對村子裡的人來說太危險了。」

  「有我在你有什麼好顧忌的，放心吧，出了事情我負責。」

  「……你說得對。」

  楊間神色輕鬆地蹲下身子，將手裡的木盒打開。

  木盒裡裝著的是兩條慘白的人腿。

  在盒蓋打開的剎那，一股濃郁的淤泥污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肆意橫行。

  還有一縷縷常人無法看到的異能散逸出來。

  但這對於經常和靈異打交道的人來說並不算什麼。

  「這不是厲鬼……但也不是正常人的腿，正常人的腿泡十幾年早爛了。這腿介於人與鬼之間，老吳，說說吧……」

  楊間將目光投向了吳奈。

  「就是我告訴過你的【鬼夢】，這是它的一部分，走吧，用裝屍袋把這東西收起來，接下來我們去那片養狗的林子和破廟，那兩個地方有這東西剩下的部分。」

  吳奈淡淡開口道：「你父親布置得很好，他的計劃差不多要成功了，我們再添上一把力完成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