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罪在當代,功在千秋

  林貂寺跪地磕頭,淚水止不住地流,道:

  「老奴羞愧,坐鎮靖安城數十載,終究沒能守住龍脈。」

  禁軍暴怒,將拓拔滄海包圍。

  明知此人實力強悍,遠超過化虹境,但無一人畏懼害怕。

  有國才有家,龍脈被殺,無異於毀家滅國,是為世間頭等大仇!

  尉遲恭拔出刀,怒吼道:

  「都勞資上,今天哪怕拼的全軍覆滅,也要死死咬住他,絕不能放其安然離去!」

  說罷,尉遲恭身先士卒,第一個殺向拓拔滄海。

  許知易一臉木然。

  回過頭注視著林貂寺,再看消散於蘇家上空的龍脈。

  不知用何詞彙描述此刻心情。

  儘管五姓八宗掀起叛亂時,他就有所猜測,一直不敢相信。

  直到現在,龍脈被斬,林貂寺身份暴露。

  經拓拔滄海的話,才知道蘇家祖宅,實則是大乾的國運龍脈!並不是什麼分支。

  大乾龍脈從來只有一條。

  而且當朝女帝便是從小在靖安城長大,還有那位剪大人...

  「蘇婉兒...當朝女帝?」

  「難怪一直遮遮掩掩,不敢把真面目示人,難怪比武招親會吸引來五姓八宗的重視...」

  「她是女帝,那我又是誰?」

  「帝君??」

  許知易充滿茫然,只感覺天旋地轉,短短一天時間,發生太多變故。

  五姓八宗叛亂,徹底走向對立面。

  塗飛被殺。

  漠北入侵。

  大乾龍脈被斬。

  以及自己的身份真相曝光...

  「這想必是帝君玉佩吧。」許知易掏出蘇昭烈在大婚當日,親手遞交給他的玉佩,自嘲一笑。

  又回想起當初在祠堂里,那些氣息巍峨的始祖們。

  「合著我當初在不知不覺,幹了件這麼牛逼的大事。」許知易微微搖頭。

  然而。

  他沒有感到半點欣喜。

  倘若蘇婉兒就是女帝,那為何不選擇出手!?反而一直在漠視全局!

  許知易看著數千名禁軍悍不畏死衝上前。

  眼睜睜看著有人被一巴掌拍死。

  看著尉遲恭筋骨斷裂,重傷摔在塵土裡。

  看著拓拔滄海宛若戰神,如入無人之境,縱橫捭闔,無人能擋。

  許知易出奇的憤怒,死死攥緊帝君玉佩。

  「明明都可以阻止的,為何你不願出手!在自家地盤上,你到底在忌憚誰?!」

  「塗飛,他本不該死的,這些將士...」

  「他們都是這狗屁世道里為數不多的好人,他們有親朋好友,有一腔熱血,可現在都化為冰涼的屍體。」

  「蘇婉兒...」

  「不!女帝!!」

  「你難道不覺得有愧嗎?」

  許知易眸子愈發冰寒,回想起往日種種。

  他本以為自己足夠冷漠了,穿越至今,始終抱著遊戲人間的態度。

  得過且過的生活。

  但現在,許知易發現他錯了,錯的離譜!

  比自己冷漠的,大有人在!譬如那當朝女帝...

  「呵。」

  許知易看著帝君玉佩,忽然覺得很噁心,作為穿越者,對所謂的王朝統治者,一直都沒多少好感度。

  天下烏鴉一般黑。

  帝王都是矮子裡面拔高個,不禍害蒼生就稱得上明君了,在這基礎上,要是還聽得進去忠臣諫言,那就是聖君!

  標準低的離譜。

  當朝女帝在許知易心裡的形象,經過這件事,徹底崩塌,感到無比嫌惡。

  「土匪,你先等等,黃泉路上慢些走,現在的我,還不是此人對手。」

  「等我實力超越他,再替你雪恨。」

  許知易收起帝君玉佩,轉身就要離開。

  憑禁軍那些人,根本不是拓拔滄海對手,哪怕再搭上自己也一樣,勝率無限趨近於零。

  打下去等同送死。

  至於皇室那邊,許知易根本不抱希望,他們要是想出手,不會等到現在還沒人現身。

  儘管不清楚女帝的打算,但結局已經能夠預料。

  這名漠北王庭第九支柱,多半會順利脫身...

  走到一半。

  許知易想了想,轉頭,拔刀。

  灌輸全部氣力。

  ——《排山勢》。

  刀勢隔著數十米,好似仙人推掌,將群山排開。

  一群禁軍被衝散,刀勢重重拍在拓拔滄海身上,割破他的衣袍,割破其胸膛血肉。

  「放他走吧。」

  「別再搭上將士們的性命了,不值得,沒有任何意義。」許知易冷聲道。

  拓拔滄海低頭看著胸膛上深可見骨的傷口。

  他沒刻意躲。

  但這一刀威能,還是遠遠超出他的預料。

  傷口轉瞬恢復如初,依舊沒能讓拓拔滄海受傷。

  「他是漠北人!勾結五姓八宗的叛賊,斬了大乾龍脈,怎能放他離去!!」尉遲恭雙目赤紅,嘶吼道:

  「哪怕拼至最後一人。」

  「也要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許知易一刀將雙方分開,收刀回鞘,道:「隨便你們。」

  「但我有必要提醒一句,哪怕你們全都死光了,也不見得能讓他付出什麼代價。」

  「這裡既然是皇室發源地,難道沒有厲害角色鎮守,為何他們不出手,偏偏要你們這群蝦兵蟹將拼殺?」

  「與其在這裡白白送命,不如留著有用之身,未來在戰場上多殺一些漠北人,守護家國安危。」

  言盡於此。

  許知易懶得再勸。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熱血過頭而失去理智,那就是愚蠢。

  對蠢貨說再多的道理,他們照樣聽不進去。

  好在尉遲恭不是蠢貨。

  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瞬間清醒過來,連忙出聲喝止:

  「都住手!!」

  尉遲恭心潮起伏,呼吸變得粗重。

  是啊。

  這裡是皇室發源地,還是龍脈所在,不該沒有高手坐鎮,他們人呢?!

  意識到這點,尉遲恭主動退讓出道路。

  禁軍儘管憤慨,但軍命不可違,全都放下橫刀,分開一道口子。

  「天賦高,心性穩健,這種人不能留。」拓拔滄海默默走出禁軍包圍圈,側頭望著許知易離去的背影,眼底有鋒芒涌動,殺意如潮水,一層比一層高。

  許知易在他心裡的威脅性,還在持續攀升。

  甚至足以和當朝女帝並駕齊驅。

  忽然。

  一道倩影出現,擋住拓拔滄海的視線。

  「剪大人。」尉遲恭又驚又喜,以為看見曙光,大聲呼喊:「請您出手,手刃了這個漠北人!」

  「他是...」

  剪清秋卻是置之不理,淡然道:

  「你可以滾了。」

  「只給你一個時辰,若一個時辰後,你還沒離開大乾境內,你就永遠別想回去了。」

  拓拔滄海猶豫一會,無奈頷首:

  「好。」

  是為漠北分憂,提前剷除未來勁敵,還是退避以保全性命,從來都不是選擇題。

  說罷,拓拔滄海不再停留,身形一晃,直接消失不見。

  見此情形。

  尉遲恭張口結舌,滿臉難以置信。

  這...?

  放走了??!

  回想起許知易那番話,以及臨走前留給他的一抹失望眼神。

  尉遲恭好像懂了,一下子像是被抽掉氣的皮球,頹然地耷拉腦袋,呆呆的注視著地面。

  「剪大人,你能告訴我,為何要放走他嗎?」

  剪清秋瞥視一眼尉遲恭,看見他迷茫困惑的神情,以及數千名浴血奮戰,掩藏不住的失落,微微抿唇,有些於心不忍。

  「我...我也不知道,是上面的命令。」剪清秋沒來由慌了神,含糊其辭說道。

  面對這些純粹將士們的質疑,剪清秋感覺無顏面對,更沒辦法解釋,苦澀的垂頭,不敢對上他們的目光。

  尉遲恭慘然一笑,道:

  「上面的人...」

  「微臣知道了。」

  身為陛下亦君臣亦姐妹的唯一近衛,哪怕那些一品大員,都不敢得罪她,誰有資格被剪清秋稱為上面的人呢?

  女帝...

  是她的意思,故意放走了拓拔滄海。

  「我想不通啊。」尉遲恭手中刀噹啷落在地上,眼眶通紅,不禁落淚道:「明明是在自家地盤,明明他有滔天罪責,為何要放人?」

  「剪大人,你覺得陛下是什麼意思。」

  「將士們在浴血奮戰,還在苦苦堅持,為何你們就要提前放棄呢。」

  剪清秋一驚,厲聲呵斥道:

  「住嘴!」

  這些話私下裡說說不要緊,萬一被傳出去,被仇家用來攻擊尉遲恭的手段,那麼就是冒犯天威的死罪!

  尉遲恭深吸口氣,擦拭淚水,道:

  「好,微臣不說了。」

  「大人請自便吧,我們還要打掃戰場,幫忙恢復靖安城面貌,就不打擾大人逛街賞景的雅致了。」

  「告辭。」

  尉遲恭撿起刀,扭頭就走,喝道:「撤!」

  幾千名禁軍相互攙扶,無一人向剪清秋行禮,全部將她視作空氣,頭也不回的跟著尉遲恭離去。

  待人走空。

  剪清秋呆立半晌,委屈的癟嘴:

  「陛下,您說我們這麼做,是對還是錯啊。」

  蘇牧婉身形無聲出現,站在她身後,凝望著破敗的戰場廢墟,淡然道:

  「罪在當代、功在千秋。」

  「對錯交給後人評說,朕不在乎,也不關心。」

  「朕現在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將臥榻之側的漠北徹底剷除。」

  「一統潛龍大陸!」

  剪清秋眼裡含淚,道:「可帝君已經知道真相,而且好像很失望,他和您之間...」

  「已經產生隔閡,帝君恐怕更討厭皇室了。」

  這一次。

  蘇牧婉陷入沉默,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