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陳錦之的19歲願望

  蘇成意還想再多思考一下關於「般配」的事情，可是時間快來不及了。

  他的手掌摁在腕錶上，能感受到指針「滴答、滴答」，非常輕微的轉動聲。

  不過因為這個日期的特殊性，他覺得自己的心跳也以相同的節奏在躍動著。

  對於魔都這樣大體量的城市來說，這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夜晚，雖然已經趨近凌晨，但街道上依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然而，卻有人屏住呼吸，焦心等待著十二點的到來。

  「滴——」

  蘇成意是個非常在意精準度的人，他沒事兒就會對照著國家授時中心給出的時間，仔細檢查手錶的指針運轉的如何。

  所以，他手腕上這塊兒表，可以說是全世界最準時的手錶之一也不為過。

  蘇成意對它持有絕對的信任，所以，當錶盤驀然開始震動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看向陳錦之。

  「生日快樂。」

  他話音剛剛落下，對面大樓的LED屏幕上一直在輪換更迭的護膚品GG，忽然就變作了一行巨型文字。

  「Iris陳錦之8.21生日快樂」

  天青色的螢光藝術字體，背景是非常少女心的粉紅色，不斷有玫瑰花瓣從中飄過。

  蘇成意的臉色被這樣的螢光襯得稍微有點難看。

  天地良心，他在聯繫工作人員定製的時候，他們給他看的示意圖不是這樣的！

  並且隨後還有更加重量級的藝術字變換炫技特效，五彩的電子菸花「砰砰」炸響。

  此等慶祝活動的女主角陳錦之，此時正倚著欄杆笑得花枝亂顫。

  雖然能看出來她已經很收斂了，但蘇成意還是覺得受到了一些傷害。

  「我說這玩意兒其實不是我搞的，你會相信嗎？」

  「嗯，相信。」

  陳錦之眉眼彎彎地點了點頭。

  蘇成意挫敗地嘆了口氣，趴在欄杆上往下看。

  零點整這行字幕出現的時候，樓下的路人們集體發出了一聲頗為整齊的驚嘆，凌晨的街道倏然熱鬧得跟過年了似的。

  此時還有許多人都在此駐足，似乎在拍照打卡。

  蘇成意繼續說道：

  「哈，其實是粉絲後援會的提議，真的。」

  「我就說呢。」

  陳錦之的聲音笑意吟吟。

  蘇成意望著對面開始後悔了。

  他去買下GG時間預約的時候，原本只訂了十分鐘，結果工作人員看到是給Iris的定製，頓時眼睛發亮，並非常熱情地加贈了五分鐘。

  意思是他還得在這欣賞這玩意兒十四分鐘。

  偏偏陳錦之似乎還真的挺喜歡的，她遙遙望著那行字，眼睛裡的倒影閃閃發光。

  這時候世界上有許多人都在祝陳錦之生日快樂，但她只關心身邊這個人的。

  「.不覺得有一點土嗎？」

  蘇成意看著她的眉眼，忍不住問道。

  「不覺得。」

  陳錦之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幾分。

  「那等下也千萬別覺得土。」

  蘇成意憂心忡忡地說道。

  這都得怪那個天殺的工作人員，他聲情並茂地勸說一直保持「Iris陳錦之8.21生日快樂」顯得有些太枯燥了，一般來說都得有另外一句話用來更迭的。

  而下一秒鐘，LED屏幕上的字幕就更換成了：

  「IRIS I LOVE YOU」

  後面還跟著好幾顆像素風的粉色白邊愛心。

  陳錦之「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蘇成意羞愧地把臉埋進了胳膊彎里。

  這一招有沒有拿下陳錦之不知道，反正樓下的路人們是被拿下了，他們集體發出了一聲「哇哦！！！」。

  但這樣的驚嘆落到蘇成意耳朵里更讓人覺得羞恥難當。

  事實上他很難做出這樣高調示愛的行為，做到這一步完全是經過了不少心理建設的。

  陳錦之忍著笑意，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溫度有點微微發燙。

  「好啦~這不是創意很好嗎？我很喜歡啊。」

  蘇成意沒有抬頭，悶悶地說：

  「我不信。」

  「欸，已經變成別的了。還沒來得及拍照呢。」

  陳錦之的語氣有些惋惜。

  「？」

  蘇成意瞬間皺起眉毛。

  開什麼玩笑，應該要播放十五分鐘才對啊，詐騙？！

  他帶著消費者維權的堅決心理抬起頭來。

  然而，對面的大樓上還是閃亮亮的「IRIS I LOVE YOU」。

  果然還是應該維權才對。

  只不過是向旁邊這位演技甚好的漂亮女騙子。

  蘇成意正在這樣想著，陳錦之手指稍稍用力攥住他的領口，踮腳吻了上來。

  月亮在她身後懸掛著，粉色的熒幕燈光映在她的眼睛裡，形成一種堪稱瀲灩絢爛的光彩。

  蘇成意完全移不開目光，只是後知後覺意識到在她身後今晚的月亮好像特別亮。

  這個吻結束的時候，陳錦之只是稍稍後退了一點，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我是真的很喜歡哦。」

  蘇成意後知後覺地點點頭，月光好像隨著她顫動的睫毛而輕輕搖曳著。

  「後面這行字是蘇老師自己定製的嗎？」

  半晌，她頗有些懷疑地問。

  「嗯。」

  蘇成意肯定地回答道。

  「工作人員提出的建議是你的應援詞來著，就是那個人間洛神——」

  「好了。」

  陳錦之及時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嘴。

  雖然全世界都沒人覺得這句應援詞有什麼問題，但對於陳錦之自己來說，還是多少有些羞赧的。

  「那人還說也可以用IRIS天下第一什麼的」

  蘇成意含含糊糊地說道。

  「這個也好了。」

  陳錦之不輕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臉以示警告。

  蘇成意笑了一聲，握住她的手指。

  「最後我還是決定要用這一句，雖然有一點肉麻。

  但是，定製的時候他們給我看的示意圖不是這樣的，我發誓。」

  「嗯哼。」

  陳錦之跟著笑起來。

  她重新偏過頭去看大樓上的字，並打開手機攝像頭拍照留念。

  「這樣想來，女朋友是大明星也挺好的。」

  蘇成意在夜風中感嘆道。

  「嗯？為什麼？」

  陳錦之調整好角度，眼睛盯著屏幕中心的對焦位置。

  「雖然平日裡要像個特工一樣警惕，走到哪裡都怕有狗仔隊在跟蹤，但是。」

  蘇成意話音一頓，瞥了一眼桌上的帽子和口罩，再次默默稱讚了一下陳錦之的反偵察能力。

  否則就他倆這樣膽大包天的約會模式，她的戀情緋聞早就滿天飛了。

  「因為是大明星所以要躲躲藏藏、不見天日。

  但也因為是大明星，所以可以在這種時候，肆無忌憚地說我愛你。」

  蘇成意笑了笑，這會兒網際網路上的輿論可能已經炸鍋了。

  所以，不只是魔都市民看到了這樣明目張胆的表白，全世界人民都看到了。

  但沒有人知道這是來自正牌男友的計劃。

  嗯，有一種暗爽的感覺。

  陳錦之拍照的動作因為他這句話而顫了顫，以至於原本完美的角度變成了糊作一團的廢片。

  她在腦子裡怔怔地回溯了一下他方才說的話，索性將鏡頭調轉成了前置攝像頭。

  她抬高手臂調整了一下角度，讓兩人都出現在畫面里，背景是碩大的字幕，她按下「開始錄製」的按鈕。

  蘇成意克制了一下迴避鏡頭的衝動，有些好奇地問道：

  「幹嘛？」

  「當然是攝影留念。請蘇成意先生念一下大屏上的話。」

  陳錦之上下晃了晃手機屏幕，像是攝像記者在催促進度。

  蘇成意緊張地舔了舔嘴唇，感覺還殘留了一點她今天用的口紅，淡淡的樹莓味道。

  「咳」

  「IRIS I LOVE YOU.」

  他看著鏡頭這樣說道，忽然覺得這好像也不是一句很難說出口的話。

  陳錦之似乎被他這嚴肅得像是宣誓的語氣逗笑了，但她很快就用著同樣認真的語氣說道：

  「我也愛你。」

  視頻里的畫面定格在這一瞬間，她按下了停止錄像的按鍵。

  蘇成意預約的十分鐘以及工作人員強行附贈的五分鐘時間也在此刻結束了。

  世界回歸正常，LED屏幕上的畫面再次變成千篇一律的GG，因此熱鬧而駐足的人群重新開始流動起來。

  蘇成意看了一眼陳錦之，她正在低頭專心地擺弄著方才錄好的視頻，散落的發梢隨意地垂落在耳側，手機屏幕的白光映著線條優越的鼻樑。

  此情此景，他不由得想。

  是的，全世界都可以說「IRIS I LOVE YOU」，但只有一個人會聽到她在耳邊說：

  「我也愛你。」

  說失敗好像還有點成功的大樓喊話環節結束了。

  餐桌已經在蘇成意的提前告知下收拾好了，換上了一個蛋糕。

  白色的香草味冰淇淋蛋糕，點綴著草莓和白巧，紅色的果醬潦草地寫著「19歲生日快樂」幾個字。

  這顯然不是蛋糕師的手筆，而是蘇某人的。

  他寫字其實很好看，但拿起果醬瓶的時候，手就跟不聽使喚了似的，寫得完全不成人樣。

  兩人重新回到室內落座，蘇成意看著蛋糕心想，還好剛剛吃正餐的時候他倆都沒什麼胃口，因為蛋糕看起來味道還不錯。

  「因為實在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味道，所以選擇了一般來說不會出錯的香草和我喜歡的草莓味。」

  蘇成意一邊拆開蠟燭的包裝，一邊解釋道。

  陳錦之低頭淺笑，點點頭表示贊同。

  「很明智的選擇。」

  她看著蘇成意從袋子裡拿出兩根形狀分別是「1」和「9」的蠟燭，他把「9」遞到了她手裡。

  兩人將蠟燭插在一個相對對稱，又不會破壞整體美感的位置，點燃上面冒頭的燭芯。

  餐廳包間的吊燈本來就偏昏暗，所以蠟燭燃起來的光亮並不受影響，襯得陳錦之臉上一片暖融融的。

  瞧著她眼睛裡燭光的倒影，蘇成意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

  「你之前說生日願望要留到今天說來著，現在可以說了嗎？」

  他右手移動到桌下，捏了捏口袋裡的禮物盒。

  「嗯我的生日願望就是，希望蘇老師不要追問我是什麼生日願望了。」

  陳錦之雙手合十，一本正經地說道。

  「喂喂喂，不能這樣浪費機會的！」

  蘇成意揮揮手，像是要把她的話揮散，避免被某位負責完成生日願望的神明聽到了。

  蠟燭的火焰被他的動作帶起的風扇得左右晃動，陳錦之笑著用手圈住它們，出聲告饒：

  「好了好了。」

  「你實在不想說也沒關係，但是要好好許願，而且要許只跟自己有關係的願望，好嗎？」

  她始終在這個話題上繞來繞去的，蘇成意只好表示妥協。

  「蘇老師怎麼知道我會許跟自己沒關係的願望？」

  「猜的。」

  蘇成意攤了攤手，不特地加個前提的話，他覺得陳錦之很有可能會許願要他身體健康之類的。

  陳錦之不做反駁，輕輕嘆了口氣，點頭答應下來。

  於是蘇成意清了清嗓子，開始唱生日快樂歌。

  因為不想太落俗，他特地在前面加上了半首白話區常用的《祝壽曲》。

  「恭祝伱福壽與天齊，慶賀你生辰快樂~

  年年都有今日，歲歲都有今朝

  恭喜你~恭喜你~」

  小時候蘇澤朗經常逼迫他在長輩的壽宴上獻唱這首歌來著，所以這曾經是他童年最討厭的一首歌。

  這會兒坐在陳錦之對面唱，卻莫名覺得很好笑。

  短短半首歌就在他時不時的笑場中結束了，接下來是全世界人民通用的旋律。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蘇成意看著對面的陳錦之，她閉上眼睛十指相扣，燭火的暖色調給她鍍上一層神聖的光暈，乍一看像是牧師少女在向神明祈願。

  「Happy Birthday to Iris，

  Happy Birthday to you！」

  蘇成意唱完最後一句，陳錦之也完成了許願，她睜開眼睛，將燭火吹滅。

  「生日快樂！」

  蘇成意再次說道。

  陳錦之撐起下巴，笑吟吟地看過來。

  「祝福就這樣一句呀？」

  「.」

  蘇成意抓了抓頭髮，他其實有想著寫賀卡一類的，但是又覺得給即將見面的人寫東西顯得有些矯情。

  「好吧，我就想到哪裡說哪裡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卻總是有些走神之類的，很抱歉。因為感情這件事上我總是有些遲鈍，所以我猜不出來誰喜歡我，更不知道你從前的玩笑里是不是藏著真心話。」

  「然而，也正因為這份遲鈍，一旦我意識到我喜歡誰，那大概也就代表著，我幾乎已經愛上了她。」

  「所以，陳錦之，生日快樂。

  我想，我大概比你想像中的要更加愛你。這份愛與日俱增，且永不收回。」

  說完這段人生中最沉甸甸的話，蘇成意深呼吸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拿出禮物盒，推到她面前。

  陳錦之垂下眼睛，她很有些慶幸這會兒燭火已經熄滅了，否則簌簌落下的眼淚會變得明顯。

  巴掌大小的禮物盒看起來很精緻，她用指尖將纏繞的絲帶解開，盒子裡躺著的是一枚戒指。

  交錯的銀色指環上鑽石的光輝閃爍，這顯然是一枚婚戒。

  「我沒有在逼婚的意思！只是實在想不到要送什麼樣的禮物，逛商場的時候，覺得這個造型很好看，所以擅自定製了一款。」

  蘇成意解釋道，他當時確實是看中了莫比烏斯環這個概念。

  陳錦之的目光也正落在他所在意的指環上，鑽石反倒成了用以點綴的配飾。

  半晌，她抬起眼睛。

  「蘇老師想要我戴上它嗎？」

  「不，只是想送給你。」

  蘇成意搖搖頭，他伸手把戒指從盒子裡拿出來，下方隱藏的銀鏈也被帶出來。

  「其實是項鍊，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在一些場合戴上，但是可能也會有點不好解釋就對了.」

  蘇成意這樣說著，下一秒就看到陳錦之伸手將頭髮撩起來，眨眼示意。

  於是他站起身，走到她身後。

  說實話，莫名感到很緊張，明明只是項鍊而已，他卻有一種在給她戴上婚戒的錯覺。

  以至於解開項鍊後面的扣都花費了好些時間。

  好在陳錦之很有耐心，她微微低著頭，露出一片白皙的後頸，肩胛的骨骼形狀清瘦而好看。

  半晌，微涼的觸感繞過脖頸，戒指通過銀鏈滑落到了她鎖骨前方。

  陳錦之握住指環，低頭去看，有一瞬間鑽石投映出的光芒有些刺眼。

  蘇成意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覺得很滿意自己的眼光。

  陳錦之垂著眼睛，如果除開去年的話，她已經很久沒有過生日了。

  沒有生日蛋糕，沒有生日快樂歌，沒有生日禮物。

  所以，她曾經以為這是很遙遠的事情，但現在她又全都擁有了。

  陳錦之忍不住想，如果她才是那個蒙在鼓裡的人就好了。

  這樣就不會意識到有一個女孩始終沒有出現在他的對照組裡。

  這樣就不會一遍遍認識到她雖然是特別的，卻永遠不可能是唯一的。

  他所說的每一句表白，其中蘊含的每一分愛意，其實都可以原封不動地說給那個女孩聽。

  就像他所說的一樣，當他意識到喜歡的時刻，其實就已經愛上了她。

  陳錦之在模糊的視線中繼續想，如果自己能像他一樣遲鈍就好了。

  這樣就不會在這個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刻，依然克制不住想要落淚的衝動。

  又或許幸福和悲傷，本就是一體兩面。

  今晚還有最後一個秘密。

  陳錦之的十九歲生日願望依然是蘇成意，因為她迄今為止的所有心愿，都與他有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