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對你是明戀
「說起來，參賽曲目你準備好了嗎？第二期眼瞅著就要開拍了。」
小鄭又下單了兩份甜品，很有要把101公司吃垮的意思。
「嘿，哥們兒分分鐘百萬上下的人物，居然被這小破公司困在這兒吃抹茶慕斯。」
他挖了一大勺子放進嘴裡，隨後就被冰得「哈呼哈呼」喘大氣。
蘇成意漫不經心地應聲道：
「百萬歡樂豆麼？」
「開什麼玩笑？當年陳刀仔能用二十塊贏到三千七百萬，我用二十萬贏到五百萬，不是問題。」
小鄭「呵呵」一笑，又用勺子敲了敲杯壁以示抗議。
「跟你談正事兒呢蘇sir，歌寫好了嗎？」
蘇成意聞言沒有說話，只是垂下眼睛，像在沉思。
他自身氣質使然，一做出這樣的表情，就顯得很深沉，像是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壓抑著。
小鄭一愣，一時間心裡暗道「壞了」。
就算是所謂的「天才製作人」「李老親傳弟子」，只要像這種搞音樂創作的，都肯定會有靈感低谷的時候。
就連李老也有很長一段時間陷入過創作低潮，據知情人士透露，那段時間他常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關就是一整天，時不時還有摔砸東西的聲音傳出來。
眼前這位短短時間裡就寫出兩首大爆曲目，想必不光是運氣好，更是靈感透支的結果。
現在這樣的情況，外部壓力巨大，所有人都在等著他的作品拯救這個死局，他的心理壓力就更不用說了。
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剛滿十八歲沒幾天的少年人罷了。
自己剛滿十八歲的時候，還在跟老師家長鬥智鬥勇為了翹課去網吧打會兒魔獸呢。
哪像蘇成意，現如今一下子就要面對這麼棘手的情況，估計還是人生頭一回。
本來寫歌就是件困難事兒，這樣一來，估計更加寫不出來了。
小鄭一時間有點懊惱，怪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
「對不.」
他道歉的話都說到一半了，蘇成意忽然又抬起眼睛，一臉嚴肅地問：
「小鄭，你覺得是順應潮流選擇有難度的R&B曲目，還是鋌而走險，選擇能夠打動人心的民謠風呢？」
「.呃，在回答之前，容我先問一下。」
小鄭有點懵，他撓了撓臉，才狐疑地問道：
「你是準備了好幾種方案嗎？」
「嗯。」
蘇成意若無其事地點點頭。
小鄭一時間有點想揍自己一拳。
沒事兒在那矯情啥呢，還同情上了，眼前這位你就不能用常人的思維去看待。
這貨就是個活生生的Bug，地球online的開掛玩家。
「此刻殘局如此，我這步棋不能下錯。」
蘇成意微微皺眉，語氣認真起來。
小鄭總覺得從他眼睛裡看到一抹寒芒，他頓了頓，壓低語調說：
「或許可以從其他選手身上入手？不過，這樣的節目，背後的保密工作恐怕更是要加倍，想提前了解其他選手的選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是的，現場比賽變數極大，選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當其他歌手紛紛走抒情路線時，一首激情澎湃的選曲無疑會給現場觀眾留下最深的印象；而當其他歌手紛紛炫技，各顯神通地飆高音時，一首恰到好處的小清新民謠或許更能打動人心。
但他們能想到，其他團隊當然也能想到，所以在正式錄製之前，保密工作一定是被放到第一位的。
剛剛的這段空閒時間裡，蘇成意重新對於七位參賽選手做了研究。
其中有五位都是老牌唱將，實力極佳，很多歌都是蘇澤朗和楊柳這一代人的最愛。
他們不僅唱功無可挑剔，更關鍵的是會給予現場觀眾降下奧義——「回憶殺」。
所謂回憶殺，其實就是當人們在現場，在頂級燈光和音響加持下，氛圍感已經渲染到了極致的時候，歌手唱起了童年或者青春時代曾無比熟悉的歌曲。
這時候泛黃的回憶會像是畫冊一樣慢慢鋪開，人生像走馬燈一樣隨著旋律播放，不得不讓人有一種想流淚的衝動。
這樣子的歌或許不是人們最喜歡的，但一定是最懷念的。
蘇成意記得前生有一次加班到凌晨兩點，深秋的夜裡寒風蕭瑟，他一個人背著公文包走在地下通道里。
轉角遇到一個流浪歌手，抱著吉他在唱歌。
「轉眼過去多年世間多少離合悲歡，曾經志在四方少年，羨慕南飛的雁。」
說實話，蘇成意當時的感覺就像是沉睡千年的木乃伊忽然見到了死前的陽光似的。
一時間只覺得恍然間回望前生，滿目瘡痍。
連蘇成意這種沒什么正常人類感情的人都能觸景生情到這種地步。可見此招「回憶殺」殺傷力極強，作為底蘊不足的新人歌手，自然無力招架。
除了這五位老牌歌手，剩下的兩位新人初步看來是陳錦之需要正面擊敗的對手。
一個是Justin，人稱音樂才子，伯克利音樂學院留學歸來，曲風多變，最擅長的是電音夢幻風。
沒錯，就是醒醒娛樂花重金高調簽下的那位。
楚大小姐簽人全看心情，有時候可能是一首歌聽得對味，就揮揮手遣人去問有無合作意向了。
對方拒絕也好，同意也罷，她都算不上是有多在意。
不過，醒醒娛樂這四個字一出，很少有人會選擇拒絕。
另一個是Vivian，膚白貌美，有才有顏，原創歌手，剛拿下最佳新人獎。
同樣是來勢洶洶的新人，只不過比起Justin來說，她的後台沒那麼硬。
蘇成意沉思了半晌，只覺得眼前這幾位.
沒一個是好解決的軟柿子。
他嘗試著儘量客觀地形容一下陳錦之的履歷。
Iris，101女團成員，憑藉一騎絕塵的人氣在節目中C位出道，現有兩首熱榜前十的個人單曲。
好像也還不錯？
只不過在這樣級別的音樂競賽中，所有人都會下意識地把「偶像」這個身份看做是天然劣勢。
至少，給大多數觀眾留下的第一印象是沒有上面那兩位新人好的。
而且看不到臉，太浪費了。
作為偶像所訓練出的舞台表現力和完美的表情管理完全沒法展現。
而現在所計劃的一切甚至還是建立在所有人都站在同一起跑線的前提之下，現實卻並不是。
其他人已經有過第一期積累的人氣和觀眾緣了，觀眾會下意識排斥前來「砸場子」的踢館新人。
蘇成意想，還真是地獄難度的開局。
不過陳錦之哪次不是在打逆風局呢？
「小鄭，你知道鲶魚效應嗎？」
「鲶魚？」
小鄭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他想到鲶魚那長了兩根長須的模樣，就有些犯噁心。
「從前，挪威船員在運輸沙丁魚的過程中，發現在冗長的航行時間以及密閉空間的影響下，沙丁魚的存活率很低。
於是他們通常會在一箱沙丁魚里額外放置一條以沙丁魚為食的鲶魚。
有了天敵鲶魚的存在，沙丁魚紛紛變得緊張起來，死氣沉沉的魚群重新變得活泛，死亡率也就隨之降低。」
蘇成意解釋著這一概念。
「這也是節目組一定要設定踢館歌手的原因。
沒有人願意看到一個競賽節目被變為其樂融融的合家歡節目，熱度會說明一切。」
「那麼，作為被放入沙丁魚池的第一條鲶魚，我們一定要讓其他人知道天敵是什麼概念。」
蘇成意慢悠悠地說。
小鄭還沒從概念中回過神來，愣愣地看著他起身的動作。
「走吧，參賽曲目，我想好了。」
來到錄音室，蘇成意才把手機里整理的資料遞過去給小鄭看。
「第一期節目，選手們都是抱著試試水的態度，所以都沒亮底牌，選的都是比較溫和、知名度比較高的代表作。」
Justin成功排到了安全的上位圈，第二名，他自己對於這個成績似乎並不意外，本人和曲風一樣自信且張揚。
Vivian就不太好了，這期排名最後，所以第二期為了不被淘汰，她絕對會出大招。
「哦吼，我知道她想唱什麼。就那首，嗚餵~嗚餵~」
小鄭說著說著就唱了起來，錄音室音效很好，兩岸猿聲啼不住。
蘇成意隨手就把旁邊的耳機框到了頭上。
「哎呀，我唱不來她那個調調，反正就是這首，嘎嘎飈高音。」
小鄭成功把自己唱咳嗽了，擺著手告饒。
其他幾位老牌歌手輸給小輩Justin，自然有覺得臉上無光的，這次也要奮起直追。
「對對對，我看節目的時候感覺那誰聽到自個排第三的時候都當眾黑臉了，哈哈哈.」
小鄭拍著大腿笑了半晌，頓時又感嘆道：
「哎，要是咱們家藝人不參加就好了，這節目這群勾心鬥角的人，這抓馬狗血的剪輯，這風起雲湧的評論區，哎喲！當個樂子看多好啊！」
蘇成意笑了一聲，筆尖敲了敲桌面，將話題拉回正軌。
「我是說，由此可以推斷，下一期的每個人應該都是卯足了勁的，人人都像上滿了發條的玩具一樣。
而已知踢館歌手是最後一個出場的，那麼我們就選擇在最後的關頭松一下，就會取得相對更好的效果。」
「好好好，你說得有道理。」
小鄭表示贊同，他這一通分析都快把好好的一個娛樂節目搞成推理節目了。
草稿本上畫的像是偵探筆記本似的。
「那說了這麼多，歌你想好了選哪首沒？」
「嗯。」
蘇成意點點頭，在草稿本的空白處寫下歌名。
《水星記》
小鄭反覆咂摸了幾下，覺得好像有點意思。
「水星記，水星記，哦喲，很有創意啊。後面的呢？」
「後面的現在寫啊。」
「.」
蘇成意笑了一聲，翻了一頁，開始手抄曲譜。
這首歌當年可是被稱為「emo神曲」「每個單戀人的心聲」，寄託了不知多少人深夜的傷感思緒。
蘇成意也算是喜歡，只不過和大多數人因為「暗戀」所產生的共情不太一樣，他只是覺得這首歌從歌名到歌詞曲調，都有一種漂漂浮浮的宇宙浪漫。
非要形容的話，就像是《機器人總動員》里的瓦力。
說不清，不過他覺得陳錦之應該會明白。
歌曲初版的錄製結束之後，已經是凌晨的四點出頭。
小鄭看起來像是下一秒就要暈倒了似的，下午的咖啡並沒有對他起到什麼作用。
先把他送回酒店之後，陳錦之和蘇成意才一路晃悠著回她的住處。
只有在凌晨四點這樣短暫的一段時間裡，魔都才會安靜下來。
晚冬時節，天色依然漆黑，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兩人難得不用遮遮掩掩，牽著手走得很自在。
「咫尺遠近卻無法靠近的那個人，要怎麼探尋，要多麼幸運，才敢讓伱發覺你並不孤寂」
陳錦之小聲哼哼。
錄製的時候這一段她始終覺得唱得不夠好，反反覆覆來了十幾遍，最後才勉強採用了一版。
如果不是小鄭馬上就要困休克了，蘇成意覺得她恐怕還能再錄幾遍。
真是天生吃這碗飯的，太能熬了。
「誒，唱不好。」
陳錦之嘆了口氣，語氣難得有些苦惱。
「究竟哪裡不好，我可聽不出來。」
蘇成意笑著說。
他是真的覺得已經完美無缺了，簡直是行走的CD。
陳錦之偏頭看他，說道：
「這是一首講暗戀的歌吧？」
蘇成意「嗯」了一聲，有些心虛。
畢竟不是自己寫的，他生怕陳錦之會問他創作理念什麼的。
但陳錦之像是看出來了他的不自在，並沒有問這種問題，而是說道：
「我沒有暗戀過誰，所以有點體會不到那種心情。」
「你沒暗戀過？」
蘇成意反問。
「不然呢？」
陳錦之理直氣壯。
「那我.」
「對你是明戀。」
陳錦之笑起來，琥珀色的眼睛將月色映得很漂亮。
「而且你很難追欸，我很努力的。」
蘇成意被她說的一愣，轉念一想，又好像也是。
「你那個不算明戀，是找樂子，尋開心，調戲。」
陳錦之被他這一通控訴得失笑，微微抿起嘴唇。
「蘇老師意見很大喔。」
「也還好。」
蘇成意見好就收，扭過頭去。
「真的？」
「真的。」
蘇成意覺得陳錦之一開始的接近肯定是出於好奇，而表現出來的興趣和好感，肯定也有演的成分。
但陳錦之其實並不這樣認為，不過她也沒有要解釋的打算。
要怎麼解釋呢，一見鍾情這種事情，想來也是沒有什麼說服力的吧。
不過這樣一想，她似乎對於《水星記》所要表達的感情又多了幾分理解。
環遊是無趣，至少可以，陪著你。
回到公寓。
剛剛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忙了一天，兩人其實也已經很累。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時候，蘇成意總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睡著了。
陳錦之吹完頭髮之後，坐到他身邊來。
蘇成意感覺身邊的床凹陷下去一塊，懶得睜眼，只是下意識往裡面挪動。
有微涼的指尖輕輕摸了摸他的額頭，耳畔的聲音帶著笑意。
「蘇老師還記得上次說要看什麼嗎？」
看什麼？
這什麼奇怪的問題。
他有說過嗎？
蘇成意睡意昏沉，有點無法思考。
但殘存的信念還是浮現出來。
他一下就睜開了眼睛，意識回籠。
陳錦之正在把手上的頭飾收回抽屜里。
「看看貓耳！」
此乃發自靈魂的吶喊。
天光漸亮。
蘇成意下床倒了杯水，神清氣爽。
沒睡覺，但比睡了更爽。
將水溫調成適宜的溫度，蘇成意才端到陳錦之手裡。
陳錦之不想說話，閉著眼睛專心喝水。
毛茸茸的粉色貓耳髮飾在她頭頂無比自然，她像是初初化形降臨人間的貓女。
蘇成意最後欣賞了一會兒，才伸手輕輕幫她取下來。
獲得水資源的陳錦之終於積攢夠了力氣，淺淺嗔他一眼，推開水杯埋頭鑽進被子裡。
「色中餓鬼。」
這個評價。
蘇成意笑了一聲，再次起身把窗簾邊角的縫隙拉好，隔著被子重新抱住她。
城市已經開始甦醒的時分，陳錦之溫柔的聲音從棉被裡傳出來。
「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