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錦之是溫柔本身
場館裡的空調像是沒有一樣，悶熱難耐。
蘇成意又是個懶散的性子，平日裡秉持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的人生原則。
但此時他身處的位置，周圍全是泛著脂粉和香水味道的異性。
他只好挺直了脊背板板正正地站著，比當年軍訓站軍姿的時候還標準。
這樣的姿勢屬實累人，正在昏昏欲睡之時，前排忽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
蘇成意打了個激靈，睜開眼來。
舞台的音響距離他的位置不遠，此時也放上了一段激烈的節奏鼓點。
「是要開始了嗎？」
蘇成意神智回籠，低聲問旁邊的會長。
「沒有，且早著呢。這是主持人哦不，節目發起人來了。」
會長撇了撇嘴，似乎興趣不大。
蘇成意心下瞭然，目光往台上看。
一個穿得很時髦的金髮男人伴著音樂鼓點，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到了台前。
在前排他的粉絲的歡呼下，他鞠了個非常隨意的躬，就大聲對著話筒喊道：
「現場的朋友們，你們好嗎！」
場下很快回應道：「好！」，其中還夾雜著粉絲們喊他大名的尖叫聲。
緊接著他就開始講一些很無聊的玩笑話，或許是帶熱場內氣氛吧，但效果卻適得其反。
到最後連他自己的粉絲都有些懶得回應了。
「他究竟想幹嘛？」
蘇成意實在忍無可忍了。
會長也滿臉不耐煩，「嘖」了好幾聲才說道：
「像這種節目，第一次公演的時候，一般來講選手們初初露面，還沒有積攢足夠的人氣和粉絲。
所以來現場的觀眾大多數都是節目發起人的粉絲。
這傢伙估計覺得今天也是這樣吧，覺得自己身上擔著炒熱現場氛圍的重要職能。
殊不知節目本身比他們想的要火多了，壓根用不著那些花了呼哨的。」
在第五次聽到「今天的天氣熱還是你們的熱情熱？」這句尬出天際的話之後，發起人終於薅了一把自己的小金毛，說了一點有價值的信息出來。
「今天的賽制呢，和大家心裡所想的都不太一樣。
雖然只是第一次公演，但我們依舊採取PK模式。」
「練習生們按照自己所選擇的小組，兩兩上台表演。
大家可以看看你們位置旁邊的投票機器啊，那就是決定她們勝負的道具。」
蘇成意聞言低頭一看，果然擺放著一個小盒子，構造很簡單。
只有兩個按鈕，A和B，想來應該是代表著上台表演選手的分組。
「看過我們上期節目的朋友們，應該都知道這一次分組的機制是什麼。」
金毛髮起人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了起來。
聽得蘇成意一愣，完全不明覺厲。
「上期節目什麼時候更的？」
他悄悄問道。
沒想到前面的幾個妹妹立馬回頭，瞪著眼睛說道：
「伱難道沒看嗎！上期該死的節目組又惡剪，錦之排名已經掉到第九了。」
「啊？」
蘇成意皺起眉頭，沒想到問題會這麼嚴重。
會長把地上的投票器撿起來，嘆了口氣說道：
「這次的分組形式是，A班先抽籤，取出六位能力隊長；
然後其他班的選手按照這段時間內練習時長的先後順序，取出六位勤奮隊長。
接下來由B到F班，依次自由選擇自己的隊伍。」
「.所以陳錦之她沒抽到能力C位？」
蘇成意問出了一個甚至不用開口問的問題。
因為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但是這種賽制真的合理嗎？就算勤奮隊長再怎麼勤奮，她的實力和人氣肯定都是遠遠不如A班那幾位的。
所以為了更好的舞台效果，實力稍強一點的選手，肯定都會選擇加入能力隊伍那邊。
「哈，誰知道是不是節目組暗箱操作呢？反正隔壁鍾星月可是第一個就抽到能力C位了。
所有人選完之後，才輪到A班剩下那幾個倒霉蛋自由選擇加入哪邊的隊伍。
加入能力隊強強聯手？或是加入勤奮隊幫助別人？
我看到這裡的時候，一猜就猜到錦之會去勤奮隊。
哎，這傻孩子。」
說到這裡，會長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
的確，都不用猜。
蘇成意垂下眼睛，想像著陳錦之做這個選擇時的心境。
發起人繼續發言，他這時候已經完全收起了嬉皮笑臉的狀態。
「本次公演PK獲勝的隊伍，每一位選手都可以獲得兩萬票的加票！
相信大家都知道，這一次公演之後，也要錄製第一次淘汰了。
這兩萬票對於那些處在危險邊緣的選手來說，非常非常重要。
所以我也希望大家可以秉著公平公正的心態，把票投給你認為舞台更為精彩的一方。」
「最後請再容我囉嗦一句，對於大多數選手來說，這是她們第一次登上這麼大的舞台，面向這麼多的觀眾。
請大家用最熱烈的掌聲和尖叫，歡迎第一組選手登場！show time！！！」
發起人身上的聚光燈暗淡下去，把現場交還給了真正的主人。
舞台緩緩升起，一排人影逆著光出現在遠處，隨著伴奏慢慢走上前來。
尖叫聲和歡呼聲一齊響了起來，蘇成意克制著想捂住耳朵的衝動。
活的哨子精啊，這場子裡至少有五百隻哨子精啊！
燈光照出這組人的面容時，歡呼聲更是響徹全場了。
只不過來來回回都是喊的同一個名字：「鍾星月！鍾星月！」
理所應當站在最中間的鐘星月拿過話筒，微微一笑，似乎對這樣的場面很滿意。
蘇成意抬眼打量了她一下。
雖然被冠上了「皇族」「野心家」「最適合當C位的人」等等各種名頭，但蘇成意始終對鍾星月沒有多大的印象。
她或許是挺強的，但是
比起Iris來說，自然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或許這就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吧。
這時候發起人也重新登上了舞台，笑眯眯地採訪道：
「哇哦～今天的造型很不錯啊。
因為星月你是能力C位，所以你現在可以行使權力，挑選你的對手了。」
？
還帶這樣的？
那不是挑個軟柿子捏，直接穩贏了？
在四周的一片噓聲中，蘇成意頭一回領會到了皇族的殺傷力。
鍾星月又是一笑，她故作思考了一會兒，表現得很糾結。
「老師，我可以表演完之後再選嗎？」
「當然可以。」
發起人雖然被沉默了一下，還是笑著回答道。
蘇成意抱起手臂，聽著周圍人毫不掩飾的抱怨和嫌棄。
「臥槽，這人好雞賊啊。」
「隊裡全是B班的尖子生，還不敢選對手，要看完現場反應才敢選。
太low了，你錦之姐遇到這種莫名其妙把她當做假想敵的心機婊，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走在路上踩到屎了的感覺。」
但這樣小範圍的抗議顯然是沒什麼用的。
短暫的黑屏準備時間之後，鍾星月所在的隊伍就開始了表演。
她選擇的歌曲是一首曲調很魔性洗腦的舞曲，需要唱的詞不多，以舞蹈為主要賣點。
這其實也是一種討巧的做法。
因為從現場的舞台效果呈現上來看的話，選手們可以不唱，但是不能瞎唱。
一旦破音跑調，在觀眾心裡的印象就會被扣大分。
而她直接選擇了唱段很少的舞曲，恰好也發揮了她舞蹈有力震撼的這一長處。
如鍾星月所願，這一曲表演完，效果的確很不錯。
除了蘇成意所在的這一片區域還有些沉寂，其他區域基本上是全部沸騰起來了。
後援會會長看到這樣的走向，不禁有些擔憂起來，她焦躁地快把手上的橫幅絞成碎片了。
好傢夥，活體碎紙機。
蘇成意看在眼裡，漫不經心地來了一句：
「她不會輸的。」
「你怎麼知道？哎呀，不要太盲目自信了啊！
你知道錦之選了個什麼組嗎？實力上老弱病殘就算了，歌曲本身也不行。
正確答案應該是鍾星月選的這種曲子。
錦之組的曲子從頭唱到尾，而且也不夠燃。
唉.」
會長這樣一說，其他粉絲也覺得希望渺茫起來。
所以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祈禱鍾星月良心發現，別欺負人家一堆D組、F組的人氣低的選手們。
「哇，不錯，很震撼的表演。
接下來請選擇你的對手吧！」
發起人一邊鼓掌，一邊遞過話筒。
鍾星月喘著粗氣，緩了緩才開口道：
「我覺得PK這種事情，需要挑選一個值得挑戰的對手，比賽才會好看，不是麼？」
「我選擇，陳錦之所在隊伍！」
她這話一出，顯然出乎了現場許多觀眾的意料。
畢竟實力差距擺在面前。
只有鍾星月的粉絲所在區域發出了一陣意味不明的、略帶揶揄的呼聲。
「草。」
會長忍不住爆了句粗。
陳錦之的粉絲們無不憂心忡忡，或是義憤填膺。
只有蘇成意表現得很淡定。
他並不是在強裝鎮定，而是無條件相信陳錦之的能力。
就像她說的一樣，舞台鏡頭不會被剪輯，所以也騙不了人。
就算只給她0.1秒的時間，她也可以讓所有人都記住她。
聚光燈暗而復明，逆光的人影出現的時候，蘇成意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陳錦之的剪影。
她明明站在隊伍最邊緣，卻讓人完全移不開視線。
而隨著燈光灑落到她身上，蘇成意只聽得周圍一陣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這一瞬間連尖叫都是無聲的。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陳錦之真的染了頭髮，但並不是有多麼張揚的顏色，僅僅是挑染了幾縷紅色的碎發。
與她的一襲紅裙相映，更襯得她膚白勝雪，明艷不可方物。
就不說和台上的人比較了，她整個人出現在這裡就很不合理，像是從別的次元穿越來的，和所有人都不是一個畫風。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IRIS天下第一！！！」
「媽媽，我見到仙女了。」
表演還沒開始，陳錦之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她什麼都不用做，現場的氣氛就被調動到了今晚的最高峰。
陳錦之低頭輕笑，隨即微微側過身子，面對著舉著天青色燈牌的自家粉絲區域，悄悄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粉絲們當然很聽指揮，配合著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但其他路人觀眾可就不會這麼聽話了，躁動的氣氛久久降不下來溫。
發起人顯然也沒料到這樣的場面，他尬笑了幾聲試圖控場：
「好了好了，知道大家都喜歡仙女了。
但是我們先安靜一下，期待她們精心準備的舞台好嗎？」
有了他這句話，因著對接下來舞台的期待，大家才重新安靜下來。
燈光變暗，陳錦之裙擺輕揚，走到屬於自己的站位上。
從蘇成意的角度可以看到她一個模糊的側臉，此時她低垂眼睫，不知在想什麼。
人生第一次登上舞台，在緊張嗎？
蘇成意這樣想著，忽然心跳加速，替她緊張起來。
伴奏倏然響起，優雅中帶著夢幻，竟然有幾分好聽。
蘇成意忍不住出聲問道：
「這首歌叫什麼？」
「《La Vie en Rose》，是這樣念的嗎？不知道。」
會長眼睛盯著舞台，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原來如此，是法語，翻譯過來是「玫瑰人生」的意思。
蘇成意忽然明白為什麼陳錦之是這樣的妝造了，世界上還有人比她更適合紅玫瑰嗎？
第一位選手開唱，音調略微顫抖，顯然有幾分緊張，但還是很好的完成了這一部分。
她們的走位配合很好，舞步旋轉，如花苞初綻，極富美感。
蘇成意認真聽著，忽然覺得如果不是事先被告知了這是一群D班、甚至F班的選手，她們的實力看起來完全不比剛剛那一組遜色。
舞台繼續，氣氛如同曲調一樣，營造出夢幻又瑰麗的畫面。
場上的女孩們身著紅衣，真像是一朵朵盛開的玫瑰。
而到了歌曲最高潮的部分，伴奏忽然一頓。
短暫的沉寂後，萬眾矚目的陳錦之終於出現在大屏幕上。
「La la la la vie en rose。」
鏡頭拉近的這一瞬間，仿若美神降臨，周圍的空氣都被她眼波流轉所帶起的光芒抽走了。
她一顰一笑都風情萬種，每個動作都與這首名為玫瑰人生的曲目內核完美相契。
她天生就該站在這樣的舞台上。
當玫瑰嬌艷綻放的瞬間，聚光燈匯聚，簪星曳月，都難以掩蓋她身上屬於完美偶像的光輝。
此刻是名為Iris瞬間的永恆。
蘇成意應該是全場最清楚陳錦之這張臉有多適合大屏幕的人。
但在現場特有氣氛的這種烘托之下，依舊覺得她美得不可逼視，如夢似幻。
偏偏這時候她還故意向自己投來毫無預兆的驚鴻一瞥。
蘇成意呼吸一滯，腦海里只剩下了八個字。
——洛神水邊，月下蹁躚。
全場所有人，就連前方負責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都被這一幕驚艷得跟著尖叫了起來。
「Killing part！！！」
「什麼叫釣系ACE啊家人們，我直接被釣成翹嘴了。」
「陳錦之就是紅玫瑰之神！」
「Iris美貌殺人事件.」
「如果這場投票贏不了的話，我真的會徒手把這場館拆了。」
事實證明，這位粉絲沒有拆館子的機會了。
陳錦之所在的勤奮組以碾壓的勢頭贏下了這場比賽。
這是出乎在場所有人意料的一場勝利。
除了蘇成意，他從來就沒覺得陳錦之會輸。
或許也是因為如此，節目組連黑幕都沒來得及準備，結果已經塵埃落定。
燈光不再給到失敗組一邊，鍾星月最後留給勝者組一個不甘心的眼神，就從另一邊下了台。
沒再看自己的粉絲一眼。
而在聚光燈匯聚的另一邊，發起人把話筒遞給陳錦之的時候，她禮貌點頭以示感謝，但緊接著就退後了一步，把話筒留給了自己的隊友。
隊友果斷接過話筒，一邊流淚一邊動情地說著：
「謝謝，謝謝觀眾的支持。真的，我沒想過會贏嗚嗚嗚.」
「這位選手冷靜一下哈，再哭眼影要花了，鏡頭還拍著呢。」
發起人立馬用搞怪的語氣調節著氣氛。
不得不說，這哥們兒能當發起人也是有原因的。
蘇成意暗自想，如果是他在台上的話，肯定說不出來這種話。
果然，那位選手撲哧一笑，整理了一下情緒，又認真地說道：
「大家，請一定要支持我們的Center位，Iris陳錦之。
她是我見過最最最最最以上省略一萬個最，最好的人，最完美的偶像。
我是導師們選擇出來的最後一名勤奮隊長。
我一開始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因為這首曲子是最後一首剩下來的。
選人階段，一開始也沒有人選擇我。
Iris走過來的時候，不開玩笑，我覺得世界都亮了。」
她這話說的可以說是非常重了，完全像一個小粉絲，蘇成意留意了一下她身上貼著的名牌。
白可，是F班的練習生。
「我完全沒有想到錦之會來我們組。因為無論舞蹈還是唱功，我們都是墊底的水平。
可是她一點都沒有嫌棄，舞蹈動作她自己學兩遍就會了，可還是陪著我們練到凌晨。
我唱歌難聽，又是大白嗓，她真的會一個詞一個詞教我唱。
我說真的，錦之就是溫柔本身。
我之所以嚮往偶像這個職業，完全就是因為有她這樣的人的存在。
就算我被淘汰了，我不睡覺也要給她投票嗚嗚嗚.」
說著說著白可又要繃不住情緒哭起來了，其他選手聽著又感動又好笑，紛紛上前安慰。
陳錦之輕輕把散亂的額發撩到耳後，把話筒遞還給發起人。
雖然她的笑容很克制，但蘇成意能看出來，她現在其實已經是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顯然沒有想到隊友發言會是這種畫風。
發起人拿過話筒之後，看了一眼場下的工作人員，在提示之下問道：
「恭喜勤奮組獲得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啊。那麼接下來我想要採訪c位一個問題.」
他話還沒說完，旁邊的會長就嘶啞著嗓子罵了一句：
「媽的，節目組指定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她因為剛剛喊得太忘情，現在完全是破鑼嗓子，說出這句話有一種別樣的兇狠。
「為什麼會選擇勤奮組，而不是去能力組強強聯手呢？
是基於對自己能夠以一敵多的自信，還是更享受自己主宰舞台的感覺？」
會長還真沒說錯，這什麼傻鳥問題？
問來問去，就是要把陳錦之選擇勤奮組的理由定義為：想要讓自己有更多的表現機會。
這問題刁鑽又奇葩，陳錦之卻絲毫不受影響，微笑著接過話筒回答道：
「其實當下不會去考慮那麼多與勝負成敗有關的東西。
是舞台選擇我，而不是我選擇舞台。」
她說話的語調讓人聽著很舒服，忍不住想側耳傾聽，於是千人的場子就這樣默默安靜了下來。
「但如果說私心的話，的確也會有一點。」
陳錦之後退一步，抬手示意觀眾們看站在她旁邊的女孩們。
「她們雖然現在身處於D班和F班，但她們也同樣值得被大家看到，值得這一場勝利。」
台上剛剛還在安慰白可的幾位選手，被她這樣一說，登時也熱淚盈眶，哭作一團。
蘇成意遙遙望著她們，心裡一陣觸動。
勝者組獲得的這兩萬加票，足矣讓這一組排名墊底的成員們挺進下一輪淘汰賽。
陳錦之走向勤奮組的原因，絕不是因著旁人所揣測的那些私慾。
而是走向了從前那個被公司苛刻對待，壓縮鏡頭，邊緣化的自己。
所謂：世界以痛吻我，而我報之以歌。
感謝power君，恍惚她來過的打賞～感謝大家的訂閱和投票支持！
(本章完)